棉紅意兩次暈厥,讓陳駱二人好生尷尬。
吳勇不得不收起帶血的包裹,示意他重新喚醒。
陳駱點點頭,再次輸入真氣。
內(nèi)外氣息交感,兩廂刺激,棉紅意終于悠悠醒轉(zhuǎn)。
看著前來報喪的兩人,她雙目失神,徐徐從地上坐起,表情怔然而哀傷。
垂淚哭道:
“我早說過的,我早說過這種事情不能做,不能做。”
“誰家漢子有家有室,還干那種打家劫舍的勾當(dāng)?”
說完,忍不住埋首在膝,嗚嗚抱頭痛哭。
嬰兒床上,聽見母親哭泣,小褚正似也有所感應(yīng),跟著哇哇大哭起來。
陳駱被哭的頭皮發(fā)麻,不由望向一旁吳勇,神識傳音道:
“這怎么搞?你說句話呀。”
吳勇也是第一次干這種事,聞言尷尬地蹲下身。
往日犀利的口舌,在此時此刻竟像是啞火一樣。
糾結(jié)半天,只憋出一句:
“嬸子,您……節(jié)哀順變。”
聽到這話,棉紅意一下子來了火,“你怎么不節(jié)哀?你怎么不順變?”
她抬起頭,紅著眼罵道:
“我家子良早有退出之心,是你二叔吳元義那個王八蛋,整天在耳畔教唆,不肯放他。”
“現(xiàn)在人死了,你一句節(jié)哀順變就輕飄飄帶過,若是你家吳元義死了,我也叫你節(jié)哀順變!!”
吳勇沒想到,自己好心安慰,對方竟把矛頭對準自己。
尤其罵自己二叔,簡直就像罵自己一樣。
白白嫩嫩的胖臉登時憋地通紅,按耐不住,張口欲言。
陳駱察言觀色,生怕局面一發(fā)而不可收拾,忙搶在前打斷道:
“嬸子,褚前輩也是自由人,旁人恐怕逼他不得。”
“總歸是為了家人才甘冒風(fēng)險,不信您看看這孩子。”
他從嬰兒床上抱起褚正,贊道:
“金火雙靈根,天生就是干大事的人物。”
“若不是為了讓孩子往后仙路走的更平坦,前輩他定然已經(jīng)退出了。”
他一番話混淆視聽,成功讓棉紅意轉(zhuǎn)移注意力。
想到過往男人生死一線的掙扎,只為攢下積蓄給她們娘倆兒,心中不由更痛。
接過哇哇大哭的嬰兒,其無語哽咽,悲戚搖頭。
“冤孽,冤孽。”
“他煉氣九重,本該有大好前程,努力幾年筑基有望……”
言畢,又嗚嗚大哭不止。
看著對方這樣就被勸了回來,吳勇不禁為陳駱點了個贊。
壓下剛剛被咒罵而生出的火氣,他低沉說道:
“嬸子,褚前輩臨終前讓您好好照顧孩子,千萬莫尋短見。”
說話間,他自腰間儲物袋取出帶血的包袱,懷里再掏出兩只儲物袋。
“這是褚前輩留下的東西,我們半分沒動。”
“另外,咱兄弟一起湊了一萬下品靈石,算是一點心意,您千萬收下。”
包袱鼓鼓囊囊,血跡斑駁。
棉紅意睹物思人,忍不住哭的愈發(fā)傷心,吵的孩子也跟著嗚哇嗚哇。
陳駱、吳勇頭大了一圈,生生陪著繼續(xù)勸。
從早晨一直到中午,棉紅意情緒發(fā)泄,終于恢復(fù)些理智。
這時其擦了擦眼淚,抱著孩子起身,眼眶紅紅,歉意說道:
“紅意驟聞驚變,一時失態(tài),望二位見諒。”
“沒事沒事,嬸子的心情咱們都能理解。”
盡管心里早就不耐煩,吳勇場面話總要說些。
棉紅意道:
“我夫家走的倉促,嬸子一介女流,又要照顧孩子,喪事卻又不得不辦。”
言下之意,是想請二人幫一幫忙。
這事兒吳勇當(dāng)仁不讓,陳駱最多打打下手。
兩人爽快答應(yīng),吳勇道:
“褚前輩尸骨有些殘損,生時完完整整,去時不可失了體面。”
“嬸子在家稍等,我們外面找個縫尸匠,先將尸骨補全,再好入殮。”
“勞煩二位,嬸子在此多謝。”棉紅意抱著孩子,含淚垂拜。
陳駱兩人忙閃至旁側(cè),不敢受她的禮。
出了大院,吳勇搓了搓胖胖的臉,心情無比郁悶,吐槽道:
“分錢的時候不說退出,人死了又來埋怨。這些個女人,干不成什么大事。”
陳駱尷尬輕“嗯”,心里有不同想法,但面上不好反駁。
兩個人邊走邊說,行至一十三號庭院,看見門牌號,他突的回過神來:
“糟了,我回來一趟,還未給家里報平安呢。”
說話間,忙邁上臺階,敲了敲門。
很快,里面?zhèn)鞒鲚p快的腳步聲。
接著大門打開,露出一道小小的身影。
周芊芊眼白帶著些許血絲,似乎一夜沒睡。
看見門外之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駱叔,她臉上立時露出驚喜:
“駱叔,你怎么才回來,我好擔(dān)心你。”
快步迎接出來,像只離家小獸,撲進懷中。
抱著小姑娘輕盈的身軀,陳駱暗暗感動。
不知不覺,自己竟也成了有家室的人。
若是自己有一天死了,想必這世界同樣會有人為自己哭泣吧。
“乖,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往后咱們再也不必擔(dān)驚受怕了。”
周芊芊“嗯嗯”點頭,小貓咪一樣,鉆在他的懷里不舍得下來。
沒奈何,陳駱只能就這樣抱著。
旁邊的吳勇見狀,忍不住問道:“老弟,這位是……”
“這位是我友人的女兒,因故友已故,暫時收養(yǎng)在家。”
說著扭頭對小妮子道:“芊芊,叫吳叔叔。”
周芊芊這時終于舍得抬頭,甜甜地叫了聲“吳叔”。
吳勇笑著答應(yīng),再一次對陳駱刮目相看,贊道:
“天下修仙者熙熙攘攘,皆為利來,皆為利往;”
“少有像老弟這般仗義之輩,我老吳果然沒看錯人。”
陳駱謙虛幾句,并未趁機標(biāo)榜。
雖說是二世為人,但基本的底線他并未丟失,仍盡力想讓自己做個恩怨分明的人。
摸了摸芊芊小腦袋瓜,他對吳勇說道:
“我還有個女人住在別處,估計正忍驚受怕。”
“喪事的事情勞道兄多費心,我先解決自家手尾,再來幫忙。”
吳勇“嗯”一聲,自無不可,繼續(xù)閑聊幾句,便與他相互告別。
這時陳駱放下周芊芊,讓她在院里等候,自己則前往青花樓接蘇二娘。
蘇二娘自從“通風(fēng)報信”后,一直待在青花樓里。
雷開一走,她就覺得心緒不寧,坐立難安。
一是擔(dān)心計劃敗露,雷開定然難饒自己。
二是害怕陳駱失手不敵,死于非命。
總之思來想去,心情一團亂麻。
忍不住像只無頭蒼蠅,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良久。
許是煎熬的過了頭,她終于頹然一嘆,坐在梳妝鏡前。
鏡中人頭挽流蘇鬢,斜簪一只蝴蝶釵。
柳葉眉,杏仁眼,風(fēng)擺柳,水蛇腰。
披一襲紅色紗衣,真真是美不勝收。
然而看著如此美貌,蘇二娘卻毫無自賞之意,反而嘴角泛起苦澀,自怨自艾道:
“人常說美人命途多舛,古今之言誠不欺我。”
“蘇二娘啊蘇二娘,你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湯,竟陪著那人拿命來賭。”
“雷開煉氣九重,又是三霞山外院,豈是說殺便能殺的?”
嘆罷,她仿佛自暴自棄,抽出頭上的蝴蝶釵,將尖銳處抵在嫩白的玉頸上。
“左右早膩了做這籠中雀,與其繼續(xù)供眾人玩弄,倒不如一了百了,陪那人做個死命鴛鴦吧。”
說著話,狠了狠心,舉釵便刺。
簇——
就在其即將刺破肌膚之時,
忽的銳響破空,一根金針自外射來,精準撞上蝴蝶釵。
蘇二娘只覺釵上傳來一股巨力,扭的手腕一疼,不自覺松開手。
金釵“叮叮”墜在地上,這時就聽門外一道男聲響道:
“你道是死命鴛鴦就好做么?你要尋死,我偏不讓你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