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嶼光沙漏
- 時空守護者艾麗
- 宇辰幸治
- 1806字
- 2025-06-24 01:22:54
艾麗踩上沙灘時,第一粒沙在她腳邊碎成了三顆透明的淚珠。潮水退去的地方,貝殼正張開嘴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每一個音符都像被凍住的月光,落在她掌心那道淡粉色的紋路上,便化作了細小的星芒。遠處的七座懸浮山巒像七只沉睡的天鵝,脖頸間纏繞著會呼吸的光帶,而中央那片暗礁群,則像被墨水浸染的蕾絲,在晨霧里若隱若現。
“聽,沙漏在哭呢。“蒼老的聲音從珊瑚叢中傳來。艾麗轉身看見一位裹著海藻披風的老嫗,她的發辮里串著十二顆黯淡的珍珠,每一顆都像含著半滴未落下的雨。“克洛特長老已經在時間的褶皺里唱了五十年的歌,可沒人聽得懂沙漏的語言。“老嫗伸出布滿藤壺的手,指尖觸到艾麗掌心時,那些星芒突然連成線,在沙地上畫出一個傾斜的沙漏。
穿過齊腰深的發光海草,艾麗聽見草葉間傳來細碎的嘆息。那些海草的葉片上停著透明的小生物,它們正用蛛絲般的腿編織著光網,每織完一根銀絲,就會落下一顆露珠——那露珠滾到地上,便成了一枚心形的光鱗。“它們是守時者,“老嫗的聲音被海風揉得細碎,“每顆光鱗都是一段被遺忘的瞬間,而克洛特...他把自己縫進了時間的裂縫里。“
她們在光之森林邊緣遇見了那個少年。他坐在發光的蘑菇上,斗篷上綴滿了生銹的鐘擺,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咔嗒“的聲響。“我叫錫兵,“少年的聲音像舊鑰匙摩擦鎖孔,“五十年前,克洛特長老走進霧淵時,我還是個會響的發條玩具。“他抬起手,腕間的齒輪正滲出黑色的機油,“現在我快要銹成一塊廢鐵了,可沙漏里的光沙還在倒流。“
艾麗的掌心突然發燙,有三枚光鱗從紋路里飛出,輕輕落在少年的齒輪上。那些光鱗像融化的雪,瞬間將機油洗成了銀色的光流。少年驚訝地張開手,一枚瑩白的光鱗從他掌心浮起,鱗片上刻著細小的字:“時間是條忘川河,可每朵浪花都記得自己曾是星辰。“
當她們抵達霧淵時,暮色正像一塊被揉皺的灰布,慢慢蓋住島嶼。老嫗摘下一枚發光的海葡萄遞給艾麗:“含住它,就能聽見沙漏的心跳。“果肉入口即化,像吞下了一整塊會流淚的月亮,艾麗突然看見無數個破碎的瞬間在霧中旋轉——年輕的克洛特跪在海邊,用貝殼拼接一個青銅沙漏,他的指尖滲出金色的血,每滴血珠都變成了光鱗,而他背后的暗礁正在滲出墨色的霧氣。
“他想回到黑暗侵蝕之前,“老嫗的聲音突然哽咽,“可時間是匹倔強的馬,不肯往回走半步。“話音未落,霧中涌出無數扭曲的影子,它們的身體由破碎的時鐘零件組成,胸腔里的指針瘋狂旋轉,每走一格就濺出黑色的鐘油。“這些是時間蛀蟲,“錫兵舉起生銹的長劍,劍刃卻在觸到影子的瞬間碎成了齏粉,“只有克洛特的'守時之心'能消滅它們。“
艾麗將收集的光鱗按在霧中的礁石上,那些鱗片突然連成一道光梯,直通懸浮在霧中的琉璃沙漏。她看見沙漏里流淌的不是光沙,而是無數凝固的眼淚,每一滴眼淚里都映著克洛特不同的模樣——十二歲的他在海邊撿貝殼,二十歲的他在星圖前刻紋路,五十歲的他抱著沙漏走進霧淵,銀發在暮色中像一捧散落的月光。
“把光鱗嵌進他的掌心!“錫兵的聲音在霧中震顫。艾麗穿越光梯的剎那,看見無數個克洛特在不同的時間里重復著同一個動作:用青銅匕首切割自己的心臟。當她的光鱗觸到十二歲克洛特的掌心時,所有時間線突然發出銀鈴般的共鳴,那些在黑暗中切割心臟的手同時停住,而他手中的沙漏竟開始自動拼接。
最終的光鱗嵌入沙漏的瞬間,霧淵化作了一座巨大的鐘面。艾麗看見克洛特長老站在時針中央,銀發已白如冬雪,他手中捧著的沙漏此刻已變成一顆完整的心,沙漏里流淌的不是光沙,而是十二枚心型的光鱗在循環往復。“我曾以為時間是用來修補遺憾的網,“長老將沙漏輕輕放在艾麗掌心,“直到看見你帶來的光鱗——原來每道傷疤都是光透進來的地方。“
當第一縷晨光掠過島嶼,艾麗發現掌心的沙漏紋路已化作一串發光的貝殼,而琉璃沙漏里流淌的光鱗,每一枚都刻著不同的瞬間:錫兵重新變成會響的發條玩具,老嫗發辮里的珍珠重新亮起,光之森林的海草在風中唱起了新歌。遠處的暗礁群褪去了墨色,露出里面被鐘乳石包裹的青銅沙漏——它的玻璃罩里,正懸浮著克洛特年輕時微笑的倒影,像一枚被時光妥善收藏的琥珀。
海風吹過沙灘時,那些會唱歌的貝殼哼起了新的調子。艾麗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里,正有無數細小的光鱗在悄悄生長,它們像春天的種子,在黑暗的土壤里積蓄著破土而出的力量。而老嫗正將一串新的貝殼掛在珊瑚枝上,每一枚貝殼里都盛著一句低語:“所謂永恒,不是時間停止流動,而是當你學會在沙漏的翻轉里看見星辰時,每一次墜落都成了向上的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