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了余常聲的那件事后，眾人都變得更加沉默了。

普通地訓練，普通地休息，普通地點評，回到個人空間中，等待下一天的到來。

接受主神的治療后，余常聲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但他的狀態一點也沒有變好。

在個人空間中溫習著他記憶中的那些事情，那些原本是他所痛恨的，現實中的事情。

不得不說，單在創造性這方面，主神空間的系統幾乎能滿足人的一切想象與欲求。所以就算余常聲沒有瘋掉，江恒也覺得他會泡在里面。

不過正常的余常聲會想辦法延續這種生活，或者干脆地舍棄。而現在的余常聲，他選擇的方法很簡單。

去找主神，兌換精神治療，帶著笑容在廣場上等待，直到系統不再認定他沉迷在個人空間的享樂之中，再回去繼續。

正如江恒在那天訓練結束時聽到劉欣低聲自語的話一樣。

……他的心死了。

張茂軍同樣，從來沒有參與過主神空間中的戰斗練習。不過比起余常聲，他的情況又不太一樣。

他只是在個人空間中做些什么，但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參考張茂軍沒有像余常聲那樣被系統驅逐出來，他應該并不是在里面享樂。

如果郭蘭或者其它人去見他，他倒也會正常地寒暄兩句。不過他那莫名的自信與執拗讓他留在空間中，從不出門，而且，將會一直這樣下去。

江恒已經開始懷疑這家伙會不會一直留到七天的安全期過去了。不過真到了那個時候，相信劉欣應該會想辦法解決，系統應該也有這樣的先例存在吧。

在又一次的訓練結束后，周松林找到了江恒。

“周副隊。”江恒雖然知道大概的原因，但還是問道，“有什么事嗎？”

周松林卻是單刀直入地和江恒說了。

“江恒。你應該已經猜到我來找你的原因了吧？”

“……是因為大姐，對吧？”

只可能是因為劉欣。

周松林，從江恒進入以來他對這些新人就一直保持著一種曖昧的態度。不只是新人，對無限副本，乃至對劉欣的很多決策都是如此。

江恒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似乎對無限世界中的科技有所了解。在笑魘的那輪副本中，他改造了土著的拐棍武器，用來削弱并控制附身江恒的笑魘。僅此而已。

劉欣的跟班，二把手。周松林給人的印象一直如此，他想在別人心中建立的形象大概也是一樣。

“是的，我覺得……該給你們兌換一些武器了。”周松林猶豫了少許，但最后還是說了出來。

“你是我第一個來詢問的。因為你無法在系統里檢索，所以我覺得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之后我就能順便幫你找了。”

江恒沒有立刻給出答案。他對自己的裝備的確有些想法，不過，現在他關心的是另一些事情。

“……你說的武器，是那種用進化點數兌換的稀有武器吧？”

“沒錯。”周松林回答道，斬釘截鐵。

“劉欣隊長她知道這件事嗎？”江恒盯著周松林的眼睛，試圖看出他心底掩藏的情緒。

“正因為她大概不會同意，所以我沒有告訴她。”周松林回答道，從他的眼中江恒只看到了堅定，“你也明白，她現在的狀態不是很好。”

“為什么？”

江恒像是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周松林皺起眉頭，這句疑問有很多種理解，為什么為他們兌換武器，為什么明知不會被同意卻繼續要做，為什么……做出了改變。

周松林四處看了看。劉欣他們在訓練結束的廣場上歇息，主神白色的光芒冰冷而柔和，無色空間的遠方依舊漫無邊際。

“等回到個人空間里，我再告訴你吧。”

…………

“所以，為什么呢？”

江恒看著進入屋內開始收拾環境的周松林，他并沒有立刻回答江恒問題的意思，所以江恒干脆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忙碌。

用掃把將地面清掃一遍，再用蘸過水的拖把重復一遍。將書柜與其它家具用抹布清潔一遍，將臟了的換洗用水倒掉，再接一盆……

江恒靜靜地看著。對于只要一個意念就能清潔的個人空間來說，周松林現在的行為除了可能的儀式感，可以說是毫無意義。

況且，如此仔細的打掃，如此用心的清潔，不但毫無意義……甚至可說是，怪異。

但即便如此，江恒還是沒有打擾他。周松林一直忙碌了大半個小時，他甚至將江恒的房間也清掃了一遍。

灰塵之多有些出乎江恒的意料。理論上，個人空間不過是虛擬的造物，這些臟亂都是從何而來呢？

周松林微微喘著氣，抹了抹腦袋，坐在江恒另一側的椅子上。對于有超級人類血統的他來說，這種程度的工作還不足以讓他累到，只是習慣性的做出抹汗的動作而已。

“…………”

江恒沒有立刻開口。周松林沒有回答他剛進門的問題而是做了這么多的……清潔工作，一定有著想說的事才對。

周松林十指交叉，雙肘撐在茶幾上，頭也垂了下去。從那個動作里，江恒能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那深深的無力感。

“先給出你那個問題的答案吧，”低沉的聲音從那低下無法看見的口中傳出，“因為主神的評價已經不再受我掌控了。”

“原來如此。”江恒點點頭。

“你好像并不是很驚訝。”周松林抬起頭，看了江恒一眼。

“驚訝也好，”江恒回復道，“不驚訝也罷。說到底，我也只不過度過了兩輪的副本，對這個無限世界知之甚少。所以無論周副隊長你說什么，我都安靜聽著就是了。”

“……那么，我就繼續說了。”

周松林的頭依舊在抬著，只是江恒覺得他并不是在看著自己。周松林在看的是他創造的這個個人空間……

“剛剛你提到，自己也只是度過了兩輪世界的資深者……但你知道，這里活得最久的資深者，他們活了幾輪嗎？”

“…………”江恒沉默著。

周松林繼續介紹著。

“前人并未留下記錄，事實上，這種行為似乎是被系統所禁止的……因為會打擊到后來者的生存欲望。”

“但是有些熟悉……主神科技的資深者，他們繞過了系統的監管，留下了記錄。”

“事實上，我覺得這就是某任資深者在完善系統的時候故意留下的漏洞，以便保存那些不該讓新人們知道，但又不想放任它們失傳的信息。”

“在那里，他們猜測的最高數目便是……七輪。”

七輪，江恒眨眨眼。如果按照這種猜測來的話，劉欣與周松林在下下輪就會死亡。

“這便是無限世界的極限。”周松林用這句話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