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與劉欣在酒館二樓的房間中坐著。這里也能算半個客棧，雖然現在樓下生意紅火，十分吵嚷就是了。

暈倒的武夫被安置在房間側邊的床上。他在意識朦朧間也不時呢喃著，感覺隨時都會醒來。

房間外，傳來老舊木板吱吱呀呀被踩過的聲音。周松林推門進來，先前江恒與李窮奇通訊的功夫，他便去向掌柜詢問接下來的任務。

“那人怎么說？”劉欣問道，“也是和這次一樣，幫忙做打手嗎？”

“不一而足，不全是和打斗相關的。”周松林坐在兩人旁邊，回想著掌柜給出的那些任務。

“幫忙采買白月派這個月的藥材，護衛前往天龍觀求仙的幼童，把在燕趙門逗留過久的京師官員喊回來……總之都是些和四大派關聯的事情。”

“至于有沒有其它的選擇，掌柜只說確實是有，但都是雞毛瑣事，不適合我們，也就不打算說了。”

“這個做掌柜的，他到底和這些正派關系是好是壞啊？這些土著的關系真是麻煩得很。”劉欣托著腮幫，又看向江恒。

“江恒小子，你有新發現嗎？先前你那蜜糖的話可把我們兩個嚇得不輕。按你的打算，這些任務我們放著不管是嗎？”

“在沒有弄清楚情況前，最好是不要和這些事情扯上關系。”江恒沒感覺到身后的陰影有反應，但小心無大錯。“另外，掌柜說的這個命案兇手也快醒了，先看看從他這里能得到些什么信息吧。”

“哦，你要讓他醒啊，這好說。”劉欣擺擺手，起身就向著武夫的方向走去，在他身上捏了一把。

“等等，我的意思是——”“！！”

武夫驚醒，也不知道是被劉欣弄醒還是痛醒的。

他下意識朝腰側一摸，想抽出短刀揮向這些和僧人一伙的陌生人，摸了個空后才想起來自己逃脫失敗，已經被這些人控制起來了。

不過武夫還是滿眼警惕地看著江恒這幾個人，尤其看著周松林。在他印象中，這家伙明明一次都沒出過手，卻隨隨便便就能把自己弄暈。

“呃……你好？”江恒姑且是打了個招呼。

“你們想干什么？要殺便殺就是！”武夫憤怒地沖著三人說著，但江恒卻發現他的眼神不時在往屋內各處瞟。

很明顯，這人還沒絕了逃跑的心思，現在還在尋找逃亡的路線。

是什么讓他這樣堅持？就算被一個明顯比他強大和一個實力根本摸不清的家伙圍在小房間里，也依然想著逃跑。

的確，如果他落在僧人的手里，只有死路一條。不過江恒他們還沒有展現多大的敵意吧？

江恒不清楚這個世界的人是不是都視死如歸，不過根據先前僧人與武夫拼斗時散客的反應，他猜測大概不是。

那么，這位武夫這樣堅持，必然就有其原因在……現在江恒想找出那原因。

“不必張口閉口殺來殺去的。”江恒決定先緩下他逃跑的念頭，“你先前也聽見了，若不是我們，你已經被那圓覺和尚處置了，對吧？”

“那又怎樣？”武夫沒能找到逃跑的方法，暫時不再亂看，只盯著江恒，“你們將我留下，不也是好為了邀功？”

“至少你現在還能坐在這里與我們說話。”江恒搖頭，這樣說下去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他決定單刀直入。

“如果我沒猜錯，你有些放不下的念頭對吧？”

武夫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江恒，“犯過命案的人誰沒有過執念？你當我好殺不成。”

“我的意思是，”江恒說道，一邊仔細觀察武夫的反應，“你該做的事情還沒能做完……一條人命，不夠。”

如江恒所料，武夫的肩膀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你的意思。”他表現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好像江恒再亂說話他就不再回答一樣。

“我知道，滌妖寺的人根本不在意你殺的是誰，他們只在意你殺了人這件事。”江恒根據已有的信息往下推測，“所以你逃跑的理由并非是怕死……而是為了再殺一個。”

“證據呢？你有什么證據？”武夫下意識反駁，但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扮作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僵在了那里。

江恒則繼續慢慢地說著，似乎他根本就不關心武夫的反應，“是為了殺誰呢？嗯……我想想看，周副隊，你問過掌柜他之前殺的人是誰嗎？”

周松林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心里一頓吐槽。他怎么去問？先前江恒可一點都沒跟他說。

不過江恒也不是必須要他回答出來，這就像舞臺上的對白，無論結果如何都能向下進行。“也是，的確關心這件事的人很少，一般來說想不出什么來呢。”

“不過一個并非好殺的人，突然間犯了命案，甚至殺一個人還不夠，我雖是外地來的，也相信這不會是尋常的事情。這位兇手先生，你是錯殺了人，對吧？”

“可是像你這樣，能在滌妖寺眼皮下逃亡至此，甚至在被抓后也一直想著鉆空逃亡的人，怎么會犯這樣如此的失誤呢？嗯，或許錯殺并非失誤，而是迫不得已也說不定？”

“是有人為你的目標擋刀，對嗎？當然，也有在鬧市之類動手卻誤傷路人的可能，不過這種事想征詢起來也很容易。我想想，最近哪里出過命案呢……”

隨著江恒一句句說著，武夫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到了最后，他甚至不再掩飾注視江恒時那種浸透眼神的恨意。

江恒沒能再說下去。武夫爆起，以比先前與僧人交手時還要快的速度沖向江恒，將他挾持住。

劉欣和周松林當然不是來不及反應，只是江恒做了一個手勢——它的含義是靜候。

“你們兩個，”武夫仿佛已經失去了冷靜，“按我說的做，不然我就把他脖子擰斷！”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周松林一副反應過來卻來不及出手的樣子，作勢安撫著武夫，“我們能放你走，你先松開他。”

“放我走？不，我要你們去殺了……武家的公子！現在就去！”武夫瞪著赤目，好似下一秒就要失控。

“可我們從外地來，根本……”劉欣想說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武家公子，但直接被武夫打斷了。

“我不管！！武家公子和這小子的頭，你們挑一個摘下來！！”武夫已經開始大吼了，也不顧及會不會招來樓下的散客，“你們都聽見他剛才說的了，我不怕死！！”

劉欣還想說些什么，周松林先一步攔下了她，“好的，我們去，現在就去。”

兩人倒退著走出了房間，臨走時還給了江恒一個“擔心”的眼神。

武夫依舊是緊緊捏著江恒的脖子，似乎生怕兩人變卦回來。至于說能感受到他根本沒那么激動的江恒，只是有點想笑。

…………

劉欣和周松林沉默地走出了酒館，向京城的方向走著。畢竟武家公子這稱呼一聽就是富貴家的人，京師肯定有人了解那邊的情況。

“……江恒這小子上一輪的時候有這么變態嗎？”憋了半天，劉欣終于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話說他沒有血統，應該安全不要緊吧？”

“他精著呢，身上還有標準配備的應急護盾在。再說，真把他逼急了，他比我們都恐怖的多。”周松林指的自然是江恒體內隱藏的笑魘。

“唉。那兇手暴起的時候我差點都要動手了，沒想到江小子還能將計就計。”劉欣嘆氣，“干脆以后的新人都交給他處理好了。”

“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江恒難得為我們找出了新的線索。”周松林繼續說著，“雖然他在那人手上不會有危險，但是拖得久了，難免不會有新的變故。”

“武家，對吧？”

劉欣自言自語，隨后兩人不再限制腳力，以超越人類的腳力蹬足，沿郊外人煙稀少的地方繞向京城。

大道上，只剩兩人揚起的塵土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