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主神廣場，周松林正在和另兩位新人講解獨立空間的多種用途。

“……因為不會實際地增加戰斗能力，主神對這些生活物品的價格定得都很低。當然，不能帶出獨立空間就是了。”

“不過，雖然在空間中無論什么樣的場景都能制造出，還是不要太貪圖享樂的好。畢竟，我們可是在無限世界，隨時會面臨危險啊。”

“剩下還能做什么，就等你們自己去探索吧。不要被想象力限制了可能性。”

注意到江恒從大姐的空間中回來，周松林結束了自己的講解，兩人走向主神的光柱中，他則轉向江恒。

“……江恒。”周松林嘆了一口氣。

“為什么你和大姐都是一副同情的樣子，我覺得能夠活下來就已經很好了。”江恒這樣說著。

“不，這不好。人想要活下來，是需要一些寄托的。無論是思念也好，愿望也罷，甚至只是單純的欲望都無所謂。”

周松林語重心長，拍著江恒的肩膀，“但活著不該只為了單純地為了活著。如果你覺得自己是這樣，江恒……可能你還在無意地被笑魘影響著。”

是的，江恒也清楚他正被笑魘影響著……也許，他就正一點點地失去著“人性”。

“你還記得過去的事嗎？你是為了什么才進入這個世界的呢？”猶豫片刻，周松林還是向江恒問出了這個問題。

無限世界里的每個人基本都有著懷疑生命意義的原因。但這些都是他們各自最隱秘，最不堪回首的過去。

周松林自然知道以兩人現在的點頭之交，問這樣的問題也許很唐突，但顧慮到笑魘，他也只能問出了。

過去的事情。江恒思考著之前的，選擇那個選項之前的人生。

簡單的生活，簡單的學習，簡單的工作，簡單的娛樂。一切都像被規定好一樣。

江恒的路似乎從出生時就被定好。能做到什么，做不到什么，該去做什么，不該做什么，隨著江恒越看越遠，人生的數十年在他眼前展現，似乎毫無精彩可言。

江恒并不期待自己的人生多么精彩，但他有時也會覺得，人生至少該有些期待才是吧。

然后“那個東西”纏了上來。像一條毒蛇，一個陷坑，一只烏云下亦步亦趨的黑狗。

沒有任何緣由地，他開始懷疑起人生的意義。人為什么要活著？活著的意義是什么呢？

江恒嘗試去無視它。繼續枯燥重復的人生，在勞作與汗水中忘掉它，用娛樂與喜悅沖刷它……

但沒有用。“那個東西”越發增大，越發明顯，直到江恒再不能無視它。

然后選項出現了。

就是這么簡單。只是這么簡單。江恒選擇了確定，來到了這里。

“…………”周松林沉默著。這個故事非常簡單，沒有刻骨銘心的慘痛經歷，沒有必須守護的人與事，沒有夢想，什么都沒有。

“那，現在對你來說，‘那個東西’怎么樣了呢？”

“我不知道。”江恒搖搖頭，“也沒空去關心它了，畢竟被更加可怕的東西纏上了啊。”

周松林繼續沉默，這次沉默的時間要更久一些。

“你現在還在找生命的意義嗎？”

“……也許吧。”

“那就繼續尋找下去吧。如果這里是有無限可能性的無限世界，我想，江恒你應該能找到讓自己滿意的答案才對。”

“說起來，周副隊，”江恒話鋒一轉，問起了周松林。“你活著的意義又是什么呢？”

“是因為劉欣——咳咳，咳咳咳，你怎么突然問這些。”

看著難得臉紅的周松林，江恒雖然還是沒弄清怎樣找回被笑魘磨滅的人性，心情也好了些。

自己過去活著的一個個原因，早都已離開，隨著笑魘飛升而去，也就相當于自我否決。現在的江恒，回答不出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不過既然不知道為什么活著，那繼續找下去就好了吧。

跟隨著周松林，江恒進入了他的獨立空間。

周松林的空間與大姐的布置相差不遠，都是簡單整潔，沒有太多華麗的裝飾。

在墻壁的一側還嵌了一個書架，上面擺放著不少書籍。可當江恒拿起其中一本時，卻發現無論封面還是內頁都沒有任何內容。

“這是我根據過去記憶還原的，我在現實世界的臥室。”周松林笑笑，將江恒手里的書放了回去。

“這房間在我第一次回歸后就裝飾完了，此后再沒怎么動過。至于記不清的東西，也只能放著不管了。”

他癱在茶幾邊的沙發上，閉目思考著什么。江恒安靜地坐在一旁，不去打擾他。

“……好了，你的臥室我已經布置好了，就在那一側。”幾秒后，周松林睜開眼，指向了一個方向，“如果有什么要求，或者需要的東西，都可以和我說。”

江恒向周松林指向的方向看去，那邊已經多出了一扇門。

“嗯。”他點點頭，向門內走去。

也許是考慮到劉欣先前讓他們睡覺的要求，燈是滅著的。整個房間的光源只有從窗戶照進的點點亮光。

那些是在光柱中能看見的，無窮的黑暗與點點亮光。在現在這個沒有光亮的屋中看去，它們就好像星星一樣。

江恒躺在床上，看著白色黯淡的天花板，好像回到了過去在現實生活的時候。

但他回不去了。這里，無限世界，無限的危險，才是他的生活。笑魘寄宿在他的影子中，在無光的房間里攀爬著，延至每一塊沒有亮光的黑暗中。

然后江恒閉著眼。這是屬于他的房間，狹窄的，緊閉的，空無一人的房間。江恒就這樣躺著，什么也不思考，靜靜等待夢的到來。

…………

直到周松林過來喚他。

“江恒？”他在門外輕輕地敲著，“你醒了嗎？”

江恒打開了門。在閉著眼等待的時候，時間似乎過得異常的快。但是他依舊還是沒能睡去。

他向周松林說明了這件事，也許受到笑魘影響的江恒已經無法再睡了。

“不。其實來到無限世界以后，我們在主神空間都不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飲食了。”周松林的回答讓江恒稍微有些驚訝。

“我們要求規律日常，保證作息，除了在進入副本時能迅速適應外，也是為了能找到生活的實感。”

周松林向江恒解釋道。“這些都是未記錄在系統里，不知被哪一任資深者發現，再一代代口頭傳述下來的。如果哪天我們團滅了，可能新來的人又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發現這件事吧。”

江恒能理解前人的苦心。他們似乎在保留無限空間里人們的人性這方面做出了不少的努力，只可惜江恒暫時是無福消受這些了。

“走吧。”周松林走出江恒的房間，打開了大門。“他們應該都已經在主神那邊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