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告完“訓練”的結束，王隱嘆息了一聲。

他并不是為場下三人的敗北而惋惜，畢竟他對這場戰斗最終的結局早有預料。

他也并沒有對男人的暴起而感到意外，畢竟就算那個人格展現出更具有威脅性的力量來，也不會影響到王隱的計劃。

王隱真正感到遺憾的，是他與江恒的交易……出了些，嗯，差錯。

在此之前，無論在主神處的研究，與李窮奇斗嘴，乃至將眾人拉入黑暗空間，借助災厄與系統的力量創造敵人，制造沖突……

雖然并不事事都精確匹配王隱的打算，但是總的來說，事態的發展還是符合他的預期的。

直到不久前，江恒為了替三人尋求援助而來到戰局之上，與王隱博弈。

本來這也沒有多大的問題，江恒想要些什么，王隱給他便是。王隱想要的需要的，只有更多的知識，更深刻的見識，更深入地了解……

江恒會給他帶來這一切，所以王隱能夠接受他的要求，滿足他的愿望。

但也僅此而已。

王隱沒有料到的，是江恒寧肯被笑魘再度影響，在靈魂深處留下不可逆的印跡，也要將自己拉入那個房間之中的事情。

雖然，也許江恒并沒有這樣打算。

也許他只是無意間勾動了笑魘的興趣，也許自系統宕機后他本來想要抗拒，但最終又沒能抵御笑魘的力量侵蝕，又或者，笑魘的出現根本就是個意外，就像潮水漲落，旭日降升一般，它的出現和江恒毫無關系，只是時機到來而已……

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也許曾經重要過……不，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么從始至終，都未曾重要過。

王隱只需要去考慮如何去處理后續的事端，如何改變未來的安排……怎樣避免這種禍事再次發生，這已經是未來需要考慮的了。

未來的事就交給未來的自己，王隱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的。

………………

黑暗的空間中，男人似乎正定神審視天空……又或者，審視著天空之上的什么東西。

這里不是完整的世界，不是他曾待過的世界。這種事，即便是只有著殘缺記憶的他也知道……不，正因為他是現在這般殘缺的狀態才會知道。

有些東西，只有失去才能夠感觸得更深，即便從記憶中抹去，殘缺，也無法填平出自靈魂的創口，無法壓制那創口處流出的青黑的渴求。

那個將自己喚醒的人還是沒有回應。

和男人的想象不同，他似乎對這些人的生死并不是很在意。

即便男人已經將局勢逼迫到如此地步，即便男人已經從這些陌生人口中獲得了“隨意處置”的許可，那人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要知道，隨意處置，這個詞語在無限世界能夠代表的含義可不是一星半點。

不只是死那么簡單。如果運氣不好的話，總是會有比死更可怕的結局……

當然，男人并不記得將人送至那些結局的做法，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未曾學習過。如果男人懂得那些方法的話，現在就可以直接將光芒從鄭天宇的身上抽離，或者逼迫天頂的那個存在供給自己更多的光芒。

他很懷疑，那人是不是早已知道，早已認定自己無法做到，所以才如此肆無忌憚，無所作為。

但無論如何，男人都需要得到更多的光芒。更多的，更多的，更多的，更多——

“…………”

將目光從黑霧靄靄的天空中收回，男人來到李窮奇的身邊。

這并不是說明男人放松了對這唯一威脅的警惕，也不代表男人真的因為李窮奇一句投降便聽信了他的話語，一點防備之心不抱。

而是在李窮奇已經“投降”的情況下，再對他作無力化處置，也許會讓天空中的存在心生不滿，從而斷送可能存在并送來的光芒。

盡管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人并不多么在意場內的這些陌生人，也不會就因為男人這甚至不能算作是示好的行動，就將珍貴的光芒送下。

但這終究是一種可能。

況且，男人對自己的實力也有些自信……至少，現在還沒有到徹底翻臉的時候。

他仍舊在等待時機。

“咳咳，戰勝方……哼，我說兄弟，你打算讓我干什么呢？”

李窮奇昂起頭，這樣對男人說著。

從他的表情中，男人看不出戰敗者的恐懼又或者不甘。事實上他對自己接下來可能遭受的事情似乎也毫不在意，還是那副不在乎的模樣。

而李窮奇越是如此作為，男人越不敢對他做些什么。若說是虛張聲勢，李窮奇又為什么作出如此低效，甚至可以說毫無作用的威懾呢？

“誒，誒，說話啊？”見得男人低眉深思，李窮奇甚至又開始嚷嚷起來，“你不會打算就這樣把我們晾在這里吧？放置？”

男人回頭，看了看半跪著靜滯的鄭天宇和已經軟倒在地上還未緩過勁來的郭蘭，對李窮奇的舉措更是疑惑……和懷疑了。

這真的是正常人能夠做出的決定？還是說李窮奇其實已經對自己已經成竹在胸，或者擁有如同那個存在一般的神秘力量，也有可能……

如果是劉欣，或者是江恒在這里，一眼就能判斷出，李窮奇完全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甚至都不能說是虛張聲勢，因為李窮奇根本就不具備“虛張”的邏輯前提，只是單純地習慣性地口出狂言罷了。

若說李窮奇知不知道自己這些話會招致他人的反感，甚至是憤怒，他當然知道，但是李窮奇到底在不在乎這些反感與憤怒，這就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情了。

“你好自為之。”

男人最終還是丟下了這句不知是威脅還是勸誡的話，從李窮奇的身邊走開，也從郭蘭與鄭天宇這些人的身邊走開。他潛步急行，只是幾息時間，就從李窮奇的視野中消失，重又化入黑暗之中。

只是這一次，他是否還會回來，又會在什么時候回來……那可就無人得知了。

也許幾分鐘過去。也許十幾分鐘。在這個世界，沒人能夠準確地判斷時間。

黑霧盤旋著，愈加冰冷，猶如靜滯般懸于空中。好像正在，也將會永遠平靜下去。

鄭天宇顫巍巍地，撐著地面艱難地站了起來。他知道，這件事終于結束了……暫時地，結束了。

畢竟，沒有什么事情能夠真正地結束。

……在他走到郭蘭的身邊，慢慢地小心地攙扶起她時，在李窮奇拍拍身上的灰，扭頭看看身周的情況時——

黑霧再次波動了。

而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從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