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等待著。

一陣一陣的笑語，一陣一陣的沖擊。

據守在江恒房間之外的笑魘就好像永遠都不會離開，也徹底被激怒，或者活躍起來一樣，不攻破江恒的心防誓不罷休。

而江恒，如果他不做些什么的話，早晚會在笑魘的攻勢下淪陷。

也許這個時間會很久，久到王隱的“訓練”已經結束，久到其它人進入一輪又一輪新的副本之中，而江恒已無力做出回應。

活在狹窄的空間之中，無法與他人交流，也被他人所遺忘，也許這就是一種死去也說不定。

——直到江恒等待的人到來。

有那么一刻，江恒感覺到屋外的笑語更加高聲，震蕩也更加激烈。

然而下一瞬，一切都靜滯下來，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江恒的錯覺，仿佛江恒在如此之久的時間中抵抗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

“江恒，我來了。”

王隱的聲音從屋外傳來，然而江恒沒有回應，他甚至沒有任何動作，好似根本沒有聽到王隱對他的招呼一般。

而屋外的王隱在經過幾息的沉默之后，有些無奈地展現了自己的權限。

【是我，王隱，不是笑魘。你現在相信了嗎？】

江恒睜眼，從房屋的中心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再小心謹慎地，慢慢地將它打開。

窗外并不是笑魘，理所當然，但如果向更遠一些的，沒有光線存在的地方看去，還是可能會觸動它游蕩的軀體。

江恒自然不會這樣去做。他看著窗外的王隱意念，兩人相顧無言。

“……我來到這里已經花費了很多力量，我并不希望因為你個人的原因耗費更多。”

王隱的幻影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這樣說著。“我并不是每次都能突破你體內詭異的影響來到這里的。”

“如果將我們兩個人的立場對換，你也會做一樣的事情。”江恒平靜地闡述著，根本不在意王隱表露出的些微不滿。

“你知道我是不可能改變主意的，討論這種事毫無意義……我還以為你會直接進入正題才是。”

“……”

對于王隱來說難得的沉默。自從那次在屋中彼此交代過意見之后，江恒就越來越能拿捏王隱的邏輯，駁的他啞口無言，也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王隱當然可以撒手不管江恒的那些同伴，讓災厄的黑霧擴散，延至這個空間之中。但就像江恒說的那樣——這并無意義，所以王隱也不會這樣去做。

“現在的戰況和先前并無太大的區別，也就是說，依舊十分膠著。”最后王隱還是開了口，向江恒介紹現狀。

“你借助我的通道從系統里牟取的數據，我已經幫你作為援助發放了。”

“最后由你的那位同伴鄭天宇取得，他似乎對如何處理殘缺的數據能力很有心得。”

“沒出現什么意外嗎？”江恒問道。

“我安排的那個敵對人格對你帶來的光芒十分……感興趣。”王隱回答道，盡管江珩這句話的語氣多少有點將他當成下屬質詢的意思。

“不過，最終還是鄭天宇奪得，并融合了它。現在雙方纏斗的同時都在刻意積蓄力量，等待下一波的援助。”

江恒沉默幾息。

“為什么你要將援助置于戰場之上，而不是直接給予他們呢？是你另有心思，還是說是你有難言之隱？”

不知道是不是江恒的錯覺，王隱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不過考慮到他一直都是那副僵尸臉的模樣，大概也只是江恒的錯覺吧。

“這并不是我能夠決定的事情。即便我能夠繞過并借用系統的力量，它也依舊有著無數的限制。”

王隱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鏡，提醒著江恒。

“別忘了為什么我會帶你們來到這里，我們又是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如果我真的能自由地掌控主神，那么與你的一切交涉早就是不必要的了。”

這句話的另一種理解，就是“因為我無法做到，所以我會和你繼續交涉”。

江恒揚揚眉毛，或許對王隱來說，這也是一種服軟？

畢竟，如果王隱真的沒有一點合作意愿的話，江恒也毫不懷疑，以上的那些話他一句也不會說，而是繼續做他計劃中的事項，不把別人考慮在內。

“所以……本來該是援助的光芒會被你招來的敵人覬覦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嗎？”

“就是這樣。”王隱并不想多說，只是簡單地肯定了江恒的說辭。

“……原來如此。”

江恒明白了。明白王隱是利用什么樣的方法對他們進行所謂的“訓練”，又明白為什么他要對江恒含糊其辭，遮遮掩掩。

因為他沒有把握。

無論是對系統的控制，還是對江恒所謂的研究，王隱終究只是憑借凡人的力量對他們進行破解與利用。、

就像一個謀士在火花迸射的大國之間合縱連橫一般，稍有不慎便可能墜入深淵，粉身碎骨。

只是江恒不明白的是，為什么已經到了這種程度，王隱還是不愿意接受詭異的力量。

按他的執念來說，這應該不是什么困難的選擇才對啊？

王隱目光閃爍。他不知道江恒在那句“原來如此”之后在想些什么，又具體發現了些什么。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在江恒面前繼續停留，就會有更多的破綻被挖出……而那是他無論如何也要避免的。

王隱消失在窗外，甚至連句道別的話都沒有說。

江恒并不意外，只是有些遺憾。王隱花了這么大的力氣跑來見他，不可能只是為了告知關于同伴與男人的戰況的。

又或者，王隱已經告訴了他，只是江恒還沒來得及發現？

江恒看向窗外。笑魘依舊平靜，也許正蓄勢準備著下一輪的進攻，也許已經在悄無聲息間潛入了房間之內。

詭異就是這樣，不可捉摸，不講道理。就算發生更加離奇的事情，江恒也不會感到意外。

他的部分意識從窗戶探出。趁著王隱將笑魘控制住這余下的時間，江恒還有些事要去處理……

至少，直到剛才之前，他都是這樣計劃的。

江恒看到了一個人，不，應該說，一片詭異。

一半是顫栗的笑顏，一半是滴落的苦水，攪動著，混合著，現出一幕幕光景。

如果只是這樣，這并不會讓江恒驚訝。在房間外，在笑魘的注視下，比這還要離奇的景象也曾出現過。

讓江恒真正停下腳步，重新考慮計劃的……

是那一幅幅光景中，熟悉而又陌生的，屬于劉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