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哥，好的、好……今天是我沒帶眼睛出門，以后肯定不會有了……”

約德爾人一聽到陳陽要他滾蛋，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這也就意味著，這事兒就到這了，陳陽并不打算繼續玩他了。

他對陳陽連連點著頭，剛才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松了，整個人軟塌了下來，用口粗喘了兩口氣，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臉上一直掛著諂媚的微笑。

劫后余生，他慶幸著陳陽今天心情應還挺好，沒有和他計較太多。

當個屁一樣，將他給放掉了。

今天運氣總算是還沒有差到底兒，他在心中反復念叨著這一句話，感謝天，感謝地……

很快他回過神來，事情還沒有結束，他止住嘴角的笑，不能失了智，高興的太早。

現在還不是得意忘形的時候。

“對不起……對不起。打擾冒犯你了。”

約德爾人扶著桌角站了起來，身子向前對齊青顏鞠了兩鞠，完了后又對陳陽哈腰了一下，才慢慢退著離開。

雖然很想盡快遠離這個場所，

但依然只是很謹慎地慢慢退后著走。

直到接近門口時，

才轉過身，拉開門把，三步并兩步，飛快往門外逃遁遠去，

連鞋帶松了散落開來都顧不上去系。

這個飛奔遠去的背影，衣服后背被汗水浸除了一大片濕潤，

這是此時如果有人望去，一眼就能發現的事，明晃晃的。

但其他人沒法看見的是，除了這后背的大片濕潤外，他四角兜里還有一小攤濕潤。

.

店內，陳陽等人沒有去議論這個小插曲，

沒有什么好說的，就挺無聊一事，不值得再回過頭去聊。

就好像你走在路上遇到了一坨和狗屎有些相似的東西，但沒有踩到，走了過去，總不可能走過了以后，心里一直還在有些好奇，琢磨著那一坨玩意兒究竟是不是狗屎，然后又折道兒回去，蹲下來聞上一聞吧。

所以這事也差不多是這么個情況，同理。

陳陽拿起腳下勾踩著的板凳，擺回原來的位置，但沒有順勢坐下。

而是借著去拆奶茶打包袋，要拿過自己那杯的當口，向王啟明使了個眼色，

老王立刻會意，他也站起身來，去另一個袋子里拿奶茶，將位置讓了出來。

在這之前，陳陽還沒有來的時候，幾人的落位是這樣的，

小圓桌，

齊青顏在一端靠外側，她一手邊是空位，王啟明挨著另一邊。

而季曉頌在老王一側，李芊芊則自然是位于另一端最靠外，挨著季曉頌坐。

此時，

陳陽借助取奶茶的機會，巧妙地和王啟明打了一個配合，順勢就坐在了季曉頌和齊青顏的中間。

自然得很。

但桌上這幾個明眼兒人都能瞧出來，這挺明顯的故意而為之的小動作。

李芊芊憋住笑意，咬住了奶茶吸管，挪了挪嘴角。

她先前就一直在想，待會兒陳陽來了后，會選擇坐在哪邊。

要么就是坐在齊青顏身邊的空位，

再一個就是在她這邊落座，

如果他選擇的是后者，那她肯定就會和他交換一下位置，讓他和曉曉坐到一塊兒。

她想著，這必然能成為年度最佳助攻鏡頭之一。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陳陽哪邊都沒坐，倒是坐到了王啟明的位置上。

哎~是啊，陳陽什么時候遵守過規矩，向來都是按照他自己的心意行事的。

“呦，這是在等我呢，不是說了，不用等嗎，你們先點菜，上了先吃就行。”

陳陽樂呵一笑，“這多見外啊，還特意等我來了才肯點，沒必要沒必要，關系生分了嗷，下次不許這樣了，我們誰和誰啊。”

“誰特意等你啊，自作多情，只是等你結賬罷了。”

季曉頌悄哼地看了一眼他。

“行，那你們點吧，看都想吃點什么，我再去拿兩本菜單來。”

陳陽起身，對店內熟悉得很，走到老板的柜子前，打開抽屜，又拿了幾本菜單出來。

“來了啊。”

老板見他到了，從后面招呼了一聲。

“來了。”陳陽笑著回應道，同時又扯呼了一句，“今天還有魚沒，想吃魚了。”

“還有最后一條，想怎么吃，這魚鮮得很，給你整個湯怎么樣。”

“行，那就來個湯的做法。”陳陽揚了揚手里的菜單，“看我那些同學想吃的什么，點好了，給你送來。”

“你們點好了，喊一聲，我來拿就行。”

老板看著陳陽坐回位置上，他們有說有笑，氣氛愉悅，洋溢著青春的歡快。

他嘴角不由上揚了幾分，笑著感慨了一聲，年輕真好啊，三五好友聚在一塊，有說不完的話。

陳陽給每個人面前都放了一本菜單，笑道：

“自己有什么想吃的就點嗷。”

李芊芊將單子往前一送，嬉笑道：“我都行，沒有什么忌口的，你們點我吃就行。”

王啟明見她如此，于是也跟了一句，“我也是，不挑，我都行的。”

陳陽見他們都這么說了，也沒有勉強什么，吃飯就是這樣，就是有的人會主動點菜推薦菜，另有一些人他們沒有拿菜單的習慣，點了什么就吃什么，都行。

陳陽打趣了一聲，“行，那你們兩待會兒就負責吃。”

“那我在行，放心，交給我吧。”

李芊芊調皮笑了笑。

于是，

今天這頓晚飯，除去陳陽點了一個魚湯外，其他的菜就都是季曉頌和齊青顏點的。

菜很快上齊。

季曉頌都是偏辣口的，很下飯，齊青顏點的都是清淡一點的菜。

兩人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樣。

一桌子菜葷素搭配，口味相宜。

這頓飯吃得也是其樂融融。

“喝碗湯，這魚湯味道絕了。”

陳陽盛了一碗湯給季曉頌，“嘗嘗怎么樣，別只挑辣的吃啊，今晚天挺涼的了，喝湯暖暖身體。”

……

“飯在我這邊，把碗給我，我給你打。”

陳陽見齊青顏要打飯，于是主動接了過來，打了一大碗給她，“多吃點，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

“嗝……”

陳陽結完賬后，摸了摸肚子，“吃得有點撐，還有點時間，要不一起去操場上散散步，消化一下。”

“好呀。”

季曉頌贊同了他的提議。

現在已經進入了秋天，

天黑的越來越早，不再像開學那會兒盛夏的傍晚那般，臨近八點天仍然微微泛著光亮。

此時晚自習尚未開始，但天色以黑，夜幕落下，校園的各個角落都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暗紗。

陳陽等人結伴行于操場，只覺內心寧靜平和，偶爾側目望向彼此的臉龐，半明半暗，看不真切，隱約的朦朧感，并未讓他們感到當下的虛幻。

仍處在青春最好時候的他們，哪怕行于靜謐的夜色中，也不會生出憂傷落寞之感，心中有的只是，在昏暗夜色的催生下悄然生長的情愫，

以及，幻想期盼著，未來還會有很多個這樣的傍晚，

和最好的朋友，喜歡的人，沿著操場一圈又一圈地走下去。

就像行星在宇宙中運動的軌跡般，

持恒。

.

晚自習，

季曉頌看見身邊空落落的過道，余光中沒再有平日里，一瞥就能看見的陳陽那張側臉，

她很不習慣。

內心不可抑制地出現寂寥感。

此時她孤零零一張桌子單坐著，讓她感覺像迷失在深幽的大海上，她獨自一人乘坐著小船，在海面上孤獨漂流。

自從上晚自習以來，季曉頌竭盡全力想要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課桌上擺著的習題冊上，靜下心來專心學習，不要去想些不相干的東西。

但沒有用，

即使眼睛緊緊地抓住卷子上的題目，但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她總忍不住想要瞥向走廊的窗外，看向陳陽的身影。

陳陽坐在過道上，他的身旁是齊青顏。

經過下午那一頓飯的相處，季曉頌明白他們之間沒有什么，就是朋友關系，

她對齊青顏的觀感也還挺好的。

覺得她是一個性子很好，很溫柔的女孩，

和她在接觸交談時，季曉頌覺得如沐春風，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或許以后，可是試著和她成為朋友，季曉頌是有過這個念頭的。

此刻，

當季曉頌看見，教室外走廊過道上，陳陽和齊青顏同桌坐在一起時，畫面是那樣美好協調，連方方的窗戶都像是畫框一樣，將她們同框的這一幕完美地呈現了出來。

映入季曉頌眼簾的這一切，讓她忍不住不去想，他們在同處時是那樣的美好，連清冷的月光都顯得柔和，誰都不應該去破壞這樣的畫面，

這樣的一刻，就應該永恒才對。

而她呢，

季曉頌覺得她或許像現在這樣，遙遙望著，這可能才是她的位置。

這個的想法在某一個瞬間出現在她的心頭。

無盡蒼涼的悲意隨之涌現，

將她完全淹沒。

而被淹沒的她，并未掙扎，漸漸沉到底部，

那兒，

很冷，

沒有一點兒聲音，連心跳聲都聽不見。

什么都沒有，

唯有永恒的孤獨……

原來這就是被遺落的感覺，她在水底閉上了眼睛。

在雙眼合上的最后一刻，

那僅有的，落入水中的一抹微弱月光，也被烏云遮蔽……

此刻，季曉頌腦中聯想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

她望著走廊上的陳陽，覺得他好像在漸漸遠去，有些陌生了。

就當她在這樣想著的時候，

下一刻，

陳陽抬起頭，望了過來，

他和她的目光對視，交融，隔著大半個教室。

“咻咻~”

兩秒過后，季曉頌看見陳陽朝他做了個吹口哨的動作，

他那臉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不太正經，

哼！~

季曉頌一下嘆笑出聲來，

腦海中那想象的畫面中，沉在深海底部的她，感到臉上拂過溫和柔暖的陽光，像是一只暖和的手，動作溫柔親昵，輕輕將她喚醒，然后悄然牽住了她，將她帶離了海底。

在被帶著向上流的過程中，孤寂逐漸褪去，身體不再冰冷，黎明的光亮籠罩全身，在露出水面時，望見前方海天一線處，太陽升起，

這一刻，仿佛是只為了她一人。

.

季曉頌回過神來，看見窗外的陳陽伸手指了指桌面，嘴唇緩緩挪動，口型似乎在說：

“別發呆了，學習！”

她看見他的這副摸樣后，先前心中涌現的低沉悲落情緒一掃而空，

隨后，

季曉頌對他一揚蛾眉，嘴角琳瑯淺笑，眼眸中浮現了一慣的傲嬌勁兒，下巴微微抬了抬，仿佛在撒嬌般說著，

“要你管~”

陳陽看見她這摸樣，自然也猜出了這意思，

嘆笑著搖了搖頭。

他隨即起身，手中拿著一套卷子，離開了走廊過道上的座位，踏進教室，朝季曉頌走了過來。

“你干嘛？……”

季曉頌看見陳陽就這么光明正大，在晚自習上課時分來到了她面前，她看著這舉動，眸子中禽滿驚訝，語氣一時不禁有些慌亂道：“現在是上課呀，你隨意走動位置，亂來……”

“又沒有老師在，再說了我也不是隨意走動，有正事來的。”

陳陽笑意盈盈，將手中的卷子放到了她面前，指著上面的一道題目問道，“這題不太會，教教，指點一下。”

“哦，”

季曉頌見他是來問學習的，捋了捋額前散落的一縷頭發，平復了稍稍悸動的心神，嘟囔道，“下課不能問嗎，非得現在來，大家都規規矩矩地坐著，你一個人穿來穿去，影響多不好。”

她雖然嘴上是這么說，但依然接過了卷子，仔細閱讀起上面的題目來。

“很急嘛，學習上不懂的事，那可不得第一時間解決嗎。”

陳陽小聲說道：“這叫求知若渴。”

季曉頌抿了抿嘴，俏然白了他一眼。

陳陽見她這嬌麗摸樣，不由笑了笑，沒有在說些什么。

他安靜等待著，她將題目思索完畢。

不一會兒后，

季曉頌已經想出了這道題的解法，正要打算跟他講解時，

突然動作頓了一頓，將手中的筆放下，眼角蕩漾出些許玩味的笑意，側頭看著陳陽，嗯哼一笑道：

“怎么跑這大老遠來問我呀，不問你的同桌？”

“你不就是我的同桌嗎。”陳陽假意不懂她話里的意思。

“你今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