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一觀的大殿之后，通往龍虎山大道一側，立著一塊巨石，巨石上纂刻有“龍虎山”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過了巨石其后是一條通往龍虎山高處的大道，大道兩側林立三十二座道廟。

大道的盡頭，是屹立在龍虎山最高處的五方道廟。

從山腳下往上瞧過去，不能看清晰五方道廟高處的樣貌，亦是不能看清楚五方道廟之前的道道身影。

山中走下來一位負責接引的道長，道長行入了正一觀之中。

之前還將謝風流阻攔在外的兩個守山門童，早就將正一觀的大門緊閉，那被拒之門外的兩位道門弟子，卻立在了正一觀內的院落當中。

這位剛剛被提拔的三十二座道廟道長，是一個約莫在而立之年上下的年輕人。

那道長見到院落中的人影，當即就認出了謝風流的身份。

他立在院落當中，就已是對著那兩人恭維道：“太明道廟道長恭迎兩位師叔。”

謝風流對著那道長點點頭，抬手琢磨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這太明道廟是哪一座，之前的道長又是哪一位。

立在他身側的師妹寧艷涵，干脆就沒將這些東西放在心上。

倒是眼光賊賊地落在了那道長頭頂綁縛著的白布上方，還貼近到了謝風流的身側，小聲提問道：“師兄，這位師侄的扮相有些古怪，你快問問是不是師伯已經去了？”

這話聲音并不低，很直接到傳入到了那位道長的耳中。

那位道長眼珠子往上翻動，就好似真能看到自己頭頂的白色布條，又對著謝風流解釋道：“回師叔，祖師在數日前就已仙逝。”

這個謝風流不好意思問出口的問題，得到了一個并不算稱心如意的答案。

在確定這位道長的不敢欺瞞他們之后，謝風流就急忙輕推了寧艷涵一把，對著那道長回禮。

并在起身后問道：“師伯當真去了？”

“弟子不敢欺瞞兩位師叔。”那道長又趕緊言道。

謝風流微微點頭，就對著那道長示意在前引路，三人在兩個守山門童的目光注視下離去。

正一觀之后，是通往龍虎山三十二座道廟之上的大道。如今從巨石處望過去，就能看到大道兩側的道廟之中，處處飄揚起了白色的旗幟。

來來往往的一些道門弟子，也盡是一副哀愁扮相。

大道很長，通往山中的一路上，身側的寧艷涵就不斷唏噓，說什么早知道師伯多有不測，讓他帶一口棺材回來，謝風流偏偏就不樂意多聽她說那些話。

謝風流能怎么辦？他只能是盡量提醒這個師妹，把聲音壓得低一些。

這里可是道門圣地龍虎山，不是走在大唐的尋常街巷之中。

大道兩側三十二座道廟之中的一眾道門弟子，也總是會在見到他們的身影之后，躬身行禮，恭敬地稱呼一聲：“拜見小天師，拜見寧師叔。”

謝風流這才記起來，自己許久之前，好似答應過那位師伯，要做這龍虎山之上的小天師。

在眾多弟子的恭維之下，兩人就很快走上的山中高處，也就能看到了五方道廟之上。

大道的盡頭，大天師錢亢嶠已是將目光放在了大道上的數人身軀上方。

那早先引路的道長，見到錢亢嶠的目光落下，趕緊側身，避過了錢亢嶠的眼眸注視。他只是三十二座道廟之中的一位道長，如何敢立于大天師的威嚴之下？

那位道長讓開了身影，便將其后的謝風流和師妹寧艷涵暴露無遺。

謝風流的嘴角帶著笑，對著大道盡頭的人躬身道：“道門弟子謝風流，拜見大天師。”

身側的寧艷涵沒有當即行禮，她的雙手倒是也抵在了身前，不過眼眸卻悄悄看向了大道上方的那一襲人影。

那位龍虎山叫做錢亢嶠的大天師，寧艷涵沒什么印象。

就算是當初在龍虎山武門之中靜修過一段時日，寧艷涵也只是記得有過趙妍趙昊，有過趙光紀這些惡人賊人。

那個時候若不是師兄謝風流到來，可沒有人敢站出來為她言語。

如今這再回龍虎山，寧艷涵除了是陪著謝風流之外，其實并沒有多大的感情夾雜在其中。

上次她也曾回到山中為師兄謝風流立下了墓碑，但卻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那個時候的她也沒有將過多的目光放在這些道門中人的身上，如今見到這新的大天師，肯定要好好看幾眼。

她這般盯著那上頭的大天師錢亢嶠，就讓錢亢嶠不知道如何去做了。

好在謝風流很快就發現了其中尷尬，他抬手輕拍在了寧艷涵的肩頭上方，小聲訓斥道：“師妹，在外頭要記得自己的身份。”

“這不是在家里，往后我也不能一直伴在你的身側，你這性子不改改，早晚會惹出什么禍事。”

“哦，知曉了。”寧艷涵嘟囔一聲，隨之也就作揖行禮道：“道門弟子寧艷涵，拜見大天師。”

錢亢嶠見到這禮數也做過了，哪里還敢再抬高姿態，他就在三十二座道廟眾多弟子的目光注視下，親自走下了五方道廟，來到了謝風流和寧艷涵的身前。

“師弟師妹無需多禮，這一路舟車勞頓，回到山中來，便不需要再擔心旁的事情。”錢亢嶠趕緊說道。

又給兩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指向了五方道廟之上：“我已經差人幫著將武門大殿收拾了出來，師弟師妹今日不如先好好歇息，等到了明日，師兄再前去與你們說道說道這山中的事情。”

謝風流也沒有太過客氣，就順著錢亢嶠的意思向著山中的高處去走。

寧艷涵緊隨其后，等到二人都向著上方走去，錢亢嶠才敢舉步往前。

當立在了五方道廟之上后，謝風流就放緩了腳步，他對著身側這個大天師問道：“大天師，聽說師伯已是仙逝？”

“是，不過師弟無需擔心，那些事情我已都安排妥當。”錢亢嶠回道。

“對了師弟，之前聽山下的弟子言道，好似你們的行囊早兩個時辰就到了山下，稍后我就命人為你們取來。”

“那就謝過大天師了。”謝風流微微躬身，又問道：“師伯身子骨向來硬朗，為何就突然遭遇不測？”

“這，……”錢亢嶠的面容露出一兩分尷尬，但想到身前的人，可是謝風流。

錢亢嶠沒有隱瞞，他小聲提醒道：“這事情我與師弟說了，可千萬不能再去跟旁人多言語。”

尾隨在他們身后兩步之外的寧艷涵，見到這兩位師兄在說悄悄話，自然來了興致，就緊貼在了兩人身后，裝模作樣地看向了遠處。

尤其是聽到了錢亢嶠說，不想將這事情聲張出去，寧艷涵就更為好奇了。

錢亢嶠整理好了情緒之后，就側轉腦袋，對著謝風流小聲言語道：“前幾日的一日夜里，師伯做了一個怪夢。”

“第二日午后，師伯將我喊到了他的身前，又跟我講過了那夢中的經過，夢中的內容具體是些什么，我當時沒有太放在心上，現如今也跟師弟講不太明白。”

“但我記得，師伯跟我說，他在夢中見到有人說想要將他帶走。師伯自是不愿意，就想要將那人驅趕，再從夢中醒來。”

“誰曾想師伯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之后，就決定跟著她一起走了。”

錢亢嶠見到了謝風流臉上的好奇神色，又小聲解釋道：“師伯說，那是他年輕時候喜歡的一位姑娘。”

“原本不想要走，是因為師伯覺得，自己還沒有這龍虎山的事情都托付下來。可看到了那位姑娘，又看看自己的一輩子，到頭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師伯權衡之后，就愿意跟著那女子離去。”

“師伯講到此處，就沖著我笑了笑，師伯就在那一笑之后咽了氣。”

這位龍虎山如今的大天師，長嘆一聲，陷入了追憶之中。

也不等謝風流唏噓一陣，兩個人的身后，就傳來一陣輕微的笑聲，那兩雙目光回轉，寧艷涵趕緊閉上了嘴巴，卻實在是不知曉為何，自己這笑意就是憋不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