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蒙蒙亮,趙旗手家的門就被敲開了。
她出門就見孫老漢帶著二木子,站在門外。
“他叔,你這臉上是怎么了?
這青一塊紫一塊的,莫不是什么路上遭了什么歹人?
你且告訴我,我馬上通知村里的民兵?!?
趙旗手忙把孫老漢迎進家,她又吼了一嗓子:
“當家的,叔傷著了,速速拿些跌打藥過來?!?
吳墩子在屋里應了一聲。
孫老漢連忙攔住趙旗手:
“只路上摔了一跤,沒遇著什么歹人,旗手不要忙活了?!?
趙旗手在村里展開婦女工作的,經驗豐富,一見孫老漢這樣,就知道他在撒謊。
哪有摔跤,摔的這般均勻,還沒磕破皮的?
他這分明是被人打的。
趙旗手心中疑惑,又見孫老漢只帶了二木子出門,其他人并未跟來,大概猜出是他家中的事情。
“他是一家之主,他家里如何還有人敢打他?
就是他和嬸子起了爭執,嬸子也不能傷的他這般重。
若說是他兒子打的,就更不可能。
這般不孝,他兒子如何能在村里做人?”
趙旗手想不通,但畢竟是人家家里事,她也不好多插嘴,便問道:
“叔吃了嗎?”
“吃過來的?!?
孫老漢回了句,就脫下鞋子,從鞋底抽出幾張紙,交到趙旗手手上:
“我家是打算買股的,趙旗手看看,這田折算下來,可能湊出一個金幣來?”
趙旗手接過紙,看了一下,是地契。
上好的水田十畝,勉強能抵得上一枚金幣。
只是這事越發詭異了。
趙老漢家里也算富裕,還是有些余錢的。
要知,莊稼人可是把田看的比命還重要,等閑是不可能賣田的。
如何閑錢不用,卻動了根基的?
趙旗手疑惑非常,但孫老漢不說,她也不好過問,只回了他的話道:
“勉強應該是夠了,若是差些錢,可以問大康錢莊借?!?
“???借印子錢?”
孫老漢臉上又是害怕又是為難。
趙騎手解釋起來:
“楚島主擔保的,一年只一成的利息,其他費用再也沒有?!?
孫老漢聽到楚元偉的名,瞬時就放心下來。
他被趙旗手引進了家,入眼就是棵碧綠喜人的琵琶樹,上面結了白嫩嫩的琵琶。
這一看,就把孫老漢爺孫倆看的肚子咕嚕嚕直叫。
原是他剛才撒了謊,他們早上并未沒吃飯。
趙旗手順勢就摘了幾個琵琶與他倆:
“他叔等著,我們也沒吃,我自去做了大家一起吃?!?
“如何使得,這白玉琵琶是你家島主移植的名種,原是你家要賣了換錢的,吃不得吃不得?!?
“我都已摘下來了,難道還能接上去不成?
這下吃不得,也得吃了?!?
趙旗手說著便丟下二人,直奔廚房。
這時吳墩子也拿出了藥酒,親自與孫老漢敷上。
只是吳墩子憨傻,哪壺不該就提哪壺,他問道:
“叔這臉是怎么回事?又怎生的只帶了二木子過來?”
趙旗手是個女人,孫老漢不好開口,墩子這大男人一問,直把他說哭了。
孫老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想我老漢也五十多了,從一窮二白,到蓋了瓦房,攢了好田,也算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了。
只是沒成想,臨到死,我家就沒了,我家就沒了呀?!?
吳墩子嚇了一跳:
“他叔,怎么了?遇著什么事了?”
回話的是二木子:
“爺想買股,大伯不肯,昨兒鬧了一天。
最后,鬧的實在沒有辦法,大伯就把族老們請過來,鬧了一架,就將家分了。
我家只得了十畝水田,剩下的都是大伯的。
兩老也是一家一個,爺跟著我們過?!?
這事鬧的,吳墩子也不知道怎么說才好。
只等趙旗手端了面出來,這才勸住孫老漢。
等眾人吃過飯,太陽才剛剛出來。
此刻,吳墩子架著牛車,趙旗手坐在車上,一邊趕著路,一邊安慰孫老漢:
“人到底是有命數的,有的人天生不該富貴,你給了他一場富貴,反倒是害了他。
如今分了家,倒也好。
像之前,您老兩個孫子,卻只有一次成就超凡的機會,是給了哪個都不好。
現在,卻沒了這般煩惱?!?
孫老漢聽言苦笑了一下,他拍了拍正在啃薯干的二木子:
“說起來,我也不怕趙旗手罵,我原是不大喜歡我這小孫子的。
無他,實在是太憨。
如今看來,他卻是個傻人有傻福的?!?
二木子啃的專心,冷不丁被拍了一下,他木然的抬起頭:
“爺,啥事?”
孫老漢虎著臉道:
“沒事,繼續啃你的薯?!?
二木子哦了一聲,轉頭繼續。
趙旗手笑道:
“我這姐夫一家,二木子憨是憨,但心里實誠,是個有福的。
月娘雖說文靜了些,但也心里有主見,日后也差不了。
跟了我姐夫,以后都有您老的好日子。”
孫老漢罷了罷手:
“二木子也就罷了,月娘卻是你家人。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我有孫子的,哪里要享孫女的福?
卻不得教月娘補貼娘家,讓人看不起我老孫家?!?
說到月娘,孫老漢問道:
“昨兒說是見月娘底子好,要招進糖廠里做工,這才叫她留在了楚島主那兒。
如今這事兒怎么說了?”
這事是王祭舍告訴趙騎手的,具體情況她沒見到月娘,不知曉實情。
但有一點,趙旗手卻是清楚。
月娘絕不可能是因為招工,就被留下。
畢竟,王祭舍身份在那,怎么可能因為這種小事出面。
“大概率是成為了超凡,才有了這么一出。”
趙旗手心中暗暗想到,不過卻不敢透露。
她編了個說辭:
“我估摸著月娘是真被選上了,否則也不會專門留她?!?
孫老漢不免高興起來:
“能在楚島主治下干活,也是她的造化?!?
兩人聊著聊著,就到了高爐村門口。
一大幫人在排隊進村。
人數看著,比平常兩倍還多。
幾人停了牛車,就排著隊,等待進村。
這時,有人過來打招呼:
“是趙旗手啊?!?
趙旗手轉頭,就見一個黝黑的婆子,旁邊呼呼啦啦跟著一大幫人。
大的大,小的小,男男女女都有,足有有七八個之多。
“是韓九嫂子啊,這是帶親家進城了?”
“哪里什么進城哦,是買股來著。
我姨侄兒,一聽到楚島主糖廠要募股,二話不說,就托了我帶他買股。
這不,他一大家子都跟過來了?!?
韓九老太說話說的,抬頭挺胸,神氣滿滿。
神情頗為自豪。
想來,她姨侄兒一家求她幫忙,應該沒少奉承于她。
孫老漢聽得這話,兩廂一對比,心里難受,正不自在著。
忽的,他見著了一個人影。
仔細一瞧,卻是他家大兒子,帶著他岳父岳母來的。
湊近一聽,說的正是買股一事。
“那姓楚的一個人口房天賦,爭島必然失敗。
就是這糖廠建起來了,也保不住,哪里還能分什么紅?
也不知我爹到底是得了什么失心瘋,不惜分家也要買股?!?
他大兒子說完,大兒媳就開口了:
“不過這是好事不是嗎?
沒有這事兒,我們如何能分家?
就是公爹腦子實在拎不清,一份股一塊金幣,賣的這般黑。
不知道的還以為那股買了,能成就超凡呢。”
“哼!就是!”
他親家開口了:
“有這錢,還不如投給蘇島主,等她上位,自然不會忘記我們這些人。
今天我只是幫你們引薦貴人,其他的,須得你們自己把握。
若你們真想支持她,可得快點把你們那磚瓦大宅抵了,換成錢,捐上她一筆?!?
然后他兒子兩口,舔著臉笑道:
“那是自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