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云聽到朱高爔的話語，倒是笑得不行。

她看著朱高爔那模樣，忍不住生出逗弄之情，故意開口：

“你爹配我……如何？”

朱高爔見徐妙云就站在自己身前，那狗膽子頓時就膨脹了，張口就嚷嚷：

“爹風里來，雨里去的，現在比以前粗糙多了，跟你簡直沒法比啊。”

朱棣的拳頭又癢了。

只是徐妙云含笑的眼眸，掃了一眼朱棣后，朱棣頓時又無奈了。

算了，他們開心就好。

反正接下來可以在應天待好幾天，到時候再慢慢教訓朱高爔也不遲。

他就不相信，他的兒子，還能在他的掌控中翻天不成？

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

府內。

朱高爔敘完舊后，突然想起，還有一個人，他未曾拜訪過。

想罷，他腳下步伐一轉，拐了個彎，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等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朱高爔就開始嚷嚷起來了：

“大和尚，大和尚！我來啦。”

走入庭中，與朱高爔有些聒噪的聲音不同，這里顯得極其安靜。

只見庭中的石桌旁，坐著一位身著皂色常服，身披黑條淺紅袈裟的枯瘦老僧。

在他面前，是一杯早就冷卻的茶水，身邊落葉翩躚，氣質平和寧靜。

只是再定睛一瞧的時候，又能夠發現，這和尚長著一副倒三角眼，看起來無端有些兇戾。

倒是顯得這個和尚……不像是正經和尚一般了。

對于朱高爔來說，這個大和尚，他可是熟悉的很。

聽老娘曾經說起過，大和尚早在洪武十五年，馬皇后病逝的時候，就跟隨老爹來到北平。

此外，朱高爔還知道，這個大和尚有一個極少數人才知道的愛好。

那就是——對著朱棣念經。

念的經，自然不是什么正經的經文，而是勸著朱棣早早的造反。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道衍和尚。

道衍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而朱高爔見他沒有睜眼的欲望，便又是好一頓嘰哩哇啦。

以道衍和尚的定力，自然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

只是他還是緩緩睜開眼，微微嘆了口氣。

都說七八歲的孩子，狗都嫌棄。

可是為什么，朱高爔明明都還沒有到達那個年紀，這張碎嘴就已經讓人嫌棄的不行了。

朱高爔見他睜開眼睛了，絲毫不見外，踮起腳尖，一屁股坐上了石凳，旋即就開始口若懸河：

“大和尚，你真應該跟我們一起來金陵的。你是不知道，我在金陵究竟經歷了什么。”

“……”

“……當時太孫在的時候，就連大哥和二哥都要避其鋒芒。二哥憋著氣，于是那個時候，我一出場，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就將弓箭拉斷……”

“……還有今日，當時朱有爋那廝嘲諷我大哥的時候，我上去就一個飛踢，然后左勾拳，上勾拳，下勾拳！把他打得親娘都不認識！”

道衍微微一笑：

“殿下的屁股還疼嗎？”

朱高爔下意識地就捂住屁股蛋子，想起在乾清宮，被老爹摁著身子打屁股的場景，有些驚恐地問道：

“你怎么知道的？”

道衍微微一笑：

“算出來的。”

朱高爔反而升起了好奇心：

“大和尚，你居然還會這些東西。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道衍緩緩拿起石桌上微涼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這才擺起架子，悠然來了一句：

“你以前也沒問啊。”

不等朱高爔語塞，下一秒，道衍突然露出了笑瞇瞇的神色：

“貧僧不只是會算，還是看相，殿下想要知道，你父親的面相如何嗎？”

朱高爔聽到這個，頓時就來勁了。

他坐在石凳上，扭了扭屁股，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坐姿，然后大喇喇地脫掉鞋子，將雙腿放在石凳上一盤，旋即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大和尚，你說我爹的面相，我就能知道我爹的命如何。怎么，你要不要試試？”

道衍聽到這話，倒是有些超出自己的預料，忍不住微微挑了一下自己的眉頭，只是下一瞬，他又自信起來。

據他對朱高爔的觀察，這小子從小就鉆研游記、航海之類的東西，但是對于《相書》這類書籍，可以說是從來都沒有仔細研讀過，根本不可能得出正確的回答。

只是，道衍見朱高爔信心滿滿的模樣，不禁又有些疑惑，不知道他這種信心又是從何而來。

不過他沒有想太多，就悄聲說起了朱棣的面相，其中，也不乏有試探朱高爔這小子的意思在里面：

“燕王鼻梁高挺，額骨中央高聳，形狀如日……”

啰啰嗦嗦一堆話說下來，朱高爔是半個字都沒有聽懂。

不過這不妨礙他回答出正確答案。

當道衍和尚說完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他便看向朱高爔，含笑道：

“小殿下可是已經得出答案來了？”

通過剛才朱高爔的表現，道衍已經可以確定，這小子壓根就是什么也不懂。

只是為了逗一逗這個家伙，他還是故意問出來這句話。

朱高爔用眼神睨了道衍一眼。

大和尚不安好心啊。

但是，他朱高爔，尤其是大和尚一眼就能看穿的人物呢？

朱高爔輕咳兩聲，便坦然開口：

“我知道。形如大日，帝王之相嘛。”

“咳咳咳咳……”

朱高爔話音剛落，就響起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

但是這一次，卻不是朱高爔在咳嗽，而是他對面的道衍和尚。

他原本正在品茗，對于朱高爔的回答，不抱有什么期望。

但是聽到朱高爔就這么大喇喇地把正確答案說出來后，就算是道衍和尚，都忍不住被微涼的茶水嗆到，甚至連連咳嗽，露出一絲狼狽的神態。

不過，他很快就將這絲狼狽掩去，轉而一把提溜起朱高爔，皺著眉頭，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凝視許久之后，他居然哈哈大笑起來：

“有意思，有意思。你小子真有意思。老和尚我以前居然還看錯了你。你這小子……不簡單吶。”

朱高爔聽到這話，一點都沒有被夸的高興感，反而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大和尚，你這相面之術不行，連我這樣不簡單的人物，居然到現在才發現。”

道衍沉默了一會。

許久，他才長嘆一句：

“昔有漢高祖對韓信言，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今日有你，實在是……有高祖遺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