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霍家宅邸中忽地涌起一陣疾風。
院中落葉被攪得窸窣作響，一只布鞋匆匆穿過庭院邁入堂中。
“老爺，天中龍脈之氣涌動，怕不是太虛明心觀又來人了。”
“攙我一把，出去迎人……”
昏暗的大堂中隱約能見著個身影，他站起身，在飄搖不定燭火前晃悠了一陣。
頭戴瓜皮小帽的管家快步上前攙住胳膊，才免使其跌回座椅。
主仆二人慢悠悠地挪出大堂，將盡的燭火忽然滋響，幾縷星火迸發，照亮了堂中央的掛畫。
那是一只用水墨描繪的大龜，腳踩山頭，龜甲旁流動著云靄。
星火恰巧飄蕩到了大龜的眼眸處，穿堂風抖動著畫幅，有那么一瞬間，這頭巨物仿佛被賦予了生命，哆嗦著身軀，仿佛要將腳下的山岳都踏為齏粉。
另一頭，一行人破開云層落在了一處開闊地。
除了許晚成沒能控制好身體差些摔倒，其余修士皆是前沖了幾步平穩落地。
姜璃偷瞄了一眼，見失去平衡的許晚成已被林嘯攙扶站起，便打消了出手的念頭。
“這就是霍城嗎，怎么連個人影也見不著？”
穆遼張目遠眺，空蕩蕩的街上不見人影，陰冷的晚風掃過街道，幾片枯葉刮擦著石板路，似是一座無人居住的鬼城。
“呵呵，大師兄難道不知？這霍城可是青州邊陲，過了那道山頭便是皇庭的地界，五十年前那場大戰，霍城首當其沖，居民百姓們也盡都被皇庭符師們煉了魄。”
病態青年陰惻地說道，而姜璃則適時地裝作受驚的模樣，左右張望著縮到了穆遼身后。
“師妹莫慌，有師兄在，保準你不被傷一根汗毛！”
姑娘點了點頭，順帶著以挑釁的眼神望向許晚成。
但許晚成的目光壓根就沒落在她身上。
“剛剛落地時我撈了你一把，我幫了你，咱們應該可以算是朋友了，和我打一架吧。”林嘯仍在喋喋不休。
“你這個明顯帶了目的啊，朋友之間怎么可以這么功利呢！！？”
許晚成已經被林嘯弄得煩躁，但他還不敢翻臉，否則這個一根筋的小鬼頭多半會強行拔劍。
“唔……但我只想結識強者……我明白了！我們打一場，只要你贏了我，我就能真誠把你當朋友！”
“你咋沒搞懂先后順序呢，你得先和我成為朋友，咱們才能打一場！！！懂？”
二人正爭論得熱火朝天，街道的拐角處也出現了兩道身影。
頭戴瓜皮帽的管家正攙扶著一名老者。
可與其說是一名老者，還不如說是具蒙著皮的骷髏。
眼窩凹陷，顴骨外突，臉皮緊繃著，甚至能隱約看見牙齒在皮下不停地哆嗦。
“我乃……霍城城主……身體抱恙，未及時遠迎……”
來到近前，老者在攙扶下向著幾人抬手作揖，許晚成一行也恭敬還禮，唯獨長發病態青年湊上前去，繞著城主與管家仔仔細細嗅了一圈。
“哦豁！”
青年縮回腦袋，垮塌著眉毛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幾位是太虛觀的道長吧，不知來我霍城有何貴干，莫非又是因為張家村一事？”管家嫌棄地打量著青年，終究是壓制了心頭的怒意。
“正是，我們此次前來并不在霍城逗留，來此只是為請城主大人給個路引，免得遭人反復盤查，耽誤了行程。”這次開口的是姜璃。
霍城與張家村之間有著幾十里山路，邊陲要地少不了盤查詢問，前兩撥弟子也同樣來找過城主要憑證路引。
原本一行人也正是這么安排的。
但許晚成卻有不同的想法。
“我記得天榜中有提到，先前離奇身死的道觀弟子尸首被安頓在霍家冰窖中，與其向前兩撥人一樣瞎貓碰死耗子，不如先去瞅瞅尸體，萬一有什么新發現也說不定？”
“哎！尸體有什么好看的，咱們的任務就是去張家村找古怪，找到了一刀砍了就完事，彎彎繞繞干什么呢！”
穆遼第一個反對。
“那你就去吧，還有誰想直接去張家村也跟他一起去，反正我起碼得看一眼尸體……那個誰，要不要一起？”
許晚成朝著另一撥人努嘴。
姜璃以為被叫的是自己，當下眼睛一亮，可扭頭才發現應聲的是那長發病態男。
“哦？你想讓我脫離師兄師弟們跟你一起行動，有點意思呀！”
“少廢話，來不來一句話！”
“當然當然，難得有修士不對我符師鄙夷敵視，我怎可推了這份恩情呢？”長發男一個跨步邁到許晚成身邊，朝著同門師兄弟們抱拳行禮。
“對不住啦，看來咱們是得分頭行動了。”
……
于是才剛落地，六人小隊就分成了兩撥。
以大塊頭幕僚為首的符師組將連夜趕赴張家村，另一邊以許晚成為首的混合組決定先勘察一下此前發現的死者尸體。
城主與管家走在前面開路，許晚成一行則隔著老遠慢悠悠吊在后頭。
“你叫什么名字？”許晚成看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嘴。
“胡言。”
“你是胡族人？”
“正是，又是符師又是胡族，哪怕是在師門里我也算是不受待見的一撥。”胡言慢悠悠地應著，時不時扭頭觀察著許晚成的表情。
“所以我很好奇你為什么要主動選我？”
“你剛剛是不是聞到了什么，在那兩人身上？”在虛偽的寒暄之后，許晚成終于將話題引入了正題。
“那當然了，狐貍的鼻子比誰都靈敏，猜猜我在他們身上聞到了什么氣味？”
“別賣關子了。”
“笑面枯！”胡言忽然湊到他的耳邊小聲道。
“哇！”
許晚成先是配合著當前的氛圍驚嘆了一聲，隨即又反應過來自己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這玩意是什么，有啥用嘞？”
“《邪草毒花集錄》中有記載，這是一種能夠勾魂攝魄的毒花，綻放時花蕊的排布就像是人的笑面一般，因而得名笑面哭。”
這回搭話的是林嘯。
許晚成點了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它的用處不多，除了幾味蝕骨腐髓的毒藥外，我能想到的就只剩下‘陰陽九轉還魂丹’。那是一種用生人或是妖獸的魂魄做藥引，強行為服用者續命的邪方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