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內(nèi)靜寂無聲。
魏圖騰簡直就不敢相信了自己的眼睛,一行人闖入這個宅子后,進(jìn)到屋中,查遍了各個角落,卻發(fā)現(xiàn)里面一個人都沒有了。
剛才魏圖騰是親眼看著自己的手下睡去的,現(xiàn)在怎么卻沒有人了呢?
南宮小子的心一下子就涼了,眼見的事實(shí)就這樣地發(fā)生了,他頭也不回地躥出門外。
魏圖騰知道南宮小子干什么去了?
他跑出去只有一個目的,到姬府中讓姬飛峰與席方平都出來,否則情形十分危險。
魏圖騰叫手下也跟著跑出去,他們的目的當(dāng)然是去其他蠻人休息的地方看看,叫起他們不要再睡了。這座看似無人的城中實(shí)際上是危險之極。
其實(shí),無人的地方絕不危險,危險在于有人呆的地方,但你卻看不到一個人。現(xiàn)在的白帝城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南宮小子的擔(dān)心終于變成了事實(shí),姬飛峰與席方平也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那座姬府之中。魏圖騰的手下共三百來人全部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路奇軒,無顏,蠻蠻還有玫公子都帶著身邊的幾個蠻人士兵來到了姬府外,他們更是格外地著急,南宮小子站在眾人中間,幾乎都要哭了出來。
魏圖騰叫所有剩下的蠻人將姬府圍了起來,六魂一起再次進(jìn)到姬府中,他們一定要查一查消失的人到底去哪了。
其實(shí)此時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他們的猜測也不盡相同,但大多數(shù)都有一個想法,就是白帝城早已不是帝王之城,這里一定被陰屠所控制了,當(dāng)然這三百多人之所以消失一定與邪者有關(guān),只是他們是用什么方法令這些人在無聲無息間就失去了蹤影呢,消失的人又倒底去了哪里呢?
只有一個人不這么想,那個人就是路奇軒。
自從走進(jìn)這個城中,路奇軒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而且他是一個極度相信自己感覺的人,路奇軒知道,這感覺不再成為感覺的時候就是事實(shí)了。
現(xiàn)在,事實(shí)終于擺在了眼前,但路奇軒沒有一點(diǎn)慌亂,因為在他的感覺中根本就沒有危險,他知道,他要見一個人,是誰,并不知道,但一定是白帝城中的人。
一個殺手當(dāng)然要相信自己的感覺,這是最起碼的職業(yè)素質(zhì)。
所以,當(dāng)那個人出現(xiàn)的時候,路奇軒是第一個聽到了一種聲音。
琴聲,古琴的聲音,伴著琴聲是一種空靈無度的歌喉。
這是一個男人在唱,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清清楚楚地傳入到姬府中的每一個人耳朵里,唱得很好聽,字字圓潤,有繞梁三日不絕于耳的魅力。
六個人中只有玫公子是音律的行家,無顏略知一二,其他人對宮商角徵羽則一竅不通。可此人的唱聲卻令他們聽得是如醉如癡,更有一種激蕩廣闊的情懷在心中傳揚(yáng)著,令人忘記了所有的事情,只想著逍遙痛快,只想著醉生夢死。
逍遙痛快,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聽琴算不算是一種逍遙痛快,恐怕得因人而宜,這六魂中雖然有幾人不懂音律,但此時,他們也將聽琴列為人生一大快事。
至少有一點(diǎn),他們堅信,彈琴歌詠之人一定逍遙,而且痛快。
因為他所唱的正是莊子的逍遙游。
北冥之鯤化為鵬,怒展翅,翼若垂云徙天池,扶搖而上九萬里,生息千年亦蒼蒼。無所可用,安所困,姑射山上游四方。
玫公子早已聽出,此歌詞并非逍遙游的原詞,但其意無出一二,當(dāng)然是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辨以游于無窮。
此仍是真正的逍遙之游,其道家的最高境界。
一時間,無論何人都沉溺于此音樂之中,流連忘返,真是個無為無己無功無名。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路奇軒大喝一聲:“什么人裝神弄鬼?”
此聲震怒,頓時將一干人都從醉生夢死中驚醒過來,他們立即知道自己似乎中了敵人的迷幻之法,一時間沉醉于逍遙之中而忘掉了自我。
那聲音也隨著路奇軒的一聲大喊而嘎然而止。
這時,六魂聽到姬府外面蠻人的騷動之聲。更聽見一個朗朗的聲音道:“天下無所侍,為什么還要呆在院子之中。”
路奇軒持劍在手,第一個沖出了姬府的大門,其他的人也跟在他的身后一一沖到了白帝城的街面之上。
只見外面守候的蠻族士兵們都持著矛聚在一起看向街邊的那一頭。
那一頭就是西門城樓。
眾人眼見著在這夜色中一個人坐在城樓之上,白衣勝水,面前朱紅色的矮案,案上一撫檀木古琴,角落上一個青銅的香爐,爐中飄起裊裊的青煙。
城樓之上只有白衣一人,只見他頭頂秀才方巾,卻是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樣子,面對下面六魂與一干蠻族士兵卻神態(tài)自若,雙手撫在琴上,輕撥單弦,音顫長空,久久未能逝去。
伴著這余音,白衣人才慢慢地抬起頭來,朗聲道:“白帝城主夜郎這廂有禮了。”
原來這就是白帝城的城主夜郎,那個傳說中自喻詩人的夜郎,果然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淡雅之態(tài)。
玫公子知道此人絕非一書生那么簡單,但既以書生之貌示人,當(dāng)然要以禮相待,可剛才一曲逍遙游令眾人險些失心迷竅,心中不免有些惱怒,于是道:“閣下說天下無所侍,您為何還侍于城樓之上。”
夜郎笑了:“此言不謬。”
說著,他站起身來,懷抱著那張古琴,移步側(cè)行,繞過城樓,沿著石梯一步一步地走了下來。
玫公子等人沒有想到夜郎竟然全然不懼,一個人徑自走了下來,他們只好站在那里等待著。
夜郎走到眾人的面前,那件白衣真是一塵不染,在夜色中顯得更加耀眼。
夜郎看了看眼前的這些人,皺了一下眉頭,然后緩緩一笑:“敢問剛才是誰打斷了我撫琴的雅興?”
路奇軒上前一步:“是我。”
夜郎上下地打量了半天路奇軒,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對著這些人說:“眾位來到白帝城,在下只身迎接有失大禮,萬望恕罪。”
魏圖騰早就看得不耐煩了,大聲說道:“廢話少說,我們的人去哪里了?”
說著,他便要上前,卻被路奇軒一把拽住,因為路奇軒早已看出來,此人雖然彈得一首亂人心智的琴,但下樓之時腳下輕浮,顯然是一個不會功夫之人。
一個不會任何功夫的人獨(dú)自來到一干手持兵器的人面前,這膽量令路奇軒敬佩,所以他不禁先對夜郎產(chǎn)生了好感,當(dāng)然也就不讓魏圖騰上前了。
夜郎又一次笑了,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不錯,共三百二十二人均在我那里。”
此話一出,路奇軒等人立即松了口氣卻又平添了一份戒心。終于席方平等人有了下落,當(dāng)然一顆懸著的心要放下了,但夜郎為什么這么做,他到底是怎么做的,讓這些人無聲無息間就都被他控制住,這不能不令眾人感到一絲的擔(dān)心。
玫公子上前道:“城主,敢問他們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夜郎搖了搖頭道:“身在其職必謀其事,我是這里的城主,所以我必須先問你們,到白帝城來有什么事情嗎?”
玫公子答道:“我們只是路過,但見城中無人,所以便自行進(jìn)來了,萬望城主見諒。”
夜郎聞聽此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看了看那些蠻人士兵,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從神農(nóng)架那邊過來,我聽說邪者在進(jìn)攻那里,那你們一定是為了逃避邪者才來到這里的?”
玫公子:“城主所料不錯。”
夜郎突然搖了搖頭道:“白帝城在近幾百年中十分安穩(wěn)祥和,已經(jīng)很久不見刀戈之災(zāi)了,你們此來必帶著邪者前來,所以此城不歡迎你們,那三百多人我會交還給你們,請速速離開。”
眾人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看似神風(fēng)道骨的夜郎絲毫不留情面,以白帝城城主的身份下了逐客令,看來不走恐怕是不行了。
路奇軒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但他為人一向很講理,于是走上前道:“夜郎城主,既然這么說了,我們當(dāng)然要走,只是必須先看到我們的人,三百二十二人,一個都不能少。”
夜郎笑道:“知道你們一定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那好,城西的八陣圖中便可見到。”
蠻蠻忙說:“夜城主如果閑來無事,麻煩您帶我們走一趟,一城之主也不好失了這個禮節(jié)。”
夜郎再次笑了:“當(dāng)然,人是我?guī)ё叩模耶?dāng)然要當(dāng)面交還給你們,但有一點(diǎn),不要叫我夜城主,我不姓夜,夜郎是我的稱號,所以稱夜郎城主可以,夜城主就不必了,如果一定要稱姓的話,在下姓莊,叫我莊城主最好,否則就叫夜郎。”
無顏等人有些哭笑不得,知道此人頗有書生之氣,便也不與他計較,只是叫他帶著前往八陣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