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哥哥來
- 山茶沒蒼雪
- 恐怖音樂愛好者
- 2847字
- 2024-09-08 22:52:31
葉芫當天留宿在了鳳寧殿,不論是主動還是被動,慕容麗清都十分高興。
趴在葉芫床邊盯著那如畫如詩的眉眼,不覺間一夜過去,又在夜將近未盡時,匆匆回了主殿收拾妝奩。
夜里偷偷潛在鳳寧殿偏殿外,守了一夜寒涼的凌思遠悄悄挪著刺麻的雙腿走近了偏殿內,掀開簾子盯著昏黃燭光里瑩瑩雪白的臉,冷香繞著鼻端絲縷入魂。
這人睡的深,卻像是在沉在夢魘,睫羽抖的簌簌,一臉驚懼模樣。
許是夢太詭譎,許是被子太厚,又許是寒疾未愈,瑩白的面上滑下了不少汗珠,烏發粘在臉上,儼然一幅水墨畫,遠岱、幽泉、從畀、桃朱,次第清晰。
‘’呆鵝......‘’
‘’怎得飛到此處。‘’
凌思遠正瞧著葉芫出神。清澈柔和的聲音飄至耳中,手一顫,簾帳落,心中小鼓鳴。
小兒郎,面酡紅,怎堪飲紅塵?品清心中意?
葉芫病熱剛退,倦懶地掀睫,第一眼就瞧見凌思遠的癡相。心中羨慕、嫉妒、向往、希冀,卻在瞧清他眼中癡迷后,又全然化為無奈與凄然。
手腕上的傷口還在痛著,那匕首上似是有毒,整個左臂都刺麻,全身提不起半點氣力,各穴位阻塞的緊,連關節都卡澀的厲害,翻身都十分困難。
稍稍一動,冷汗直冒,香氣又出,面色更加蒼白。
凌思遠瞧著葉芫的面色,邊刻間就由緋紅轉為蒼白,汗涔涔不似簡單發燒,正欲轉身叫偏殿外,偷躲在樹上的江齊去叫御醫來。可步子都沒邁開,袖子就被帳簾里伸出的小手扯住,這個與自己同齡的人,為何病的如此厲害?
那手也只扯了一小會,就脫力的滑下,頗像是氣絕燈枯。
那小手孤零零地懸在簾間,分外凄然,凌思遠心中酸意泛濫,絲絲鉆進骨骼,痛的厲害。未及反應,忽就聽到偏殿外腳步漸近,不多的內力功法告訴自己,這殿外來的不止一人。
忍下心中莫名的情緒,把那只垂落在簾帳外的手匆匆放進被中,急忙躲進偏殿的屏風后。用手指戳個洞,偷偷觀察來人舉動。
腳步聲近了,來人正是自家母妃和云川的大哥哥,這會子肯定是不能出去蹦蹦跳跳地掛在大哥哥身上玩耍了。
時間太蹊蹺,若是大哥哥來,岱淵的禮官自是會通告全宮的。可大哥哥卻在未通告的時間里來到岱淵,甚至還來到了母妃的偏殿。
外男不是不能隨意進妃子宮中嗎?大哥哥曾的來了此處?
哦!一定是大哥哥來看自己的弟弟了,原是關心則亂,胡亂闖了來。
大哥哥一定比岱淵的醫師懂葉芫的病吧。
凌思遠想著,腳步也悄悄挪了,三兩步就翻后窗回了自己寢殿,回去裝睡,假說夢里見佳人。
慕容麗清自是不曉得自家兒子瞧見了不該瞧的,只當這事進行順利,新的毒香馬上就可以制成,心上人也馬上可見了。
深宮幽幽,泣淚紅塵。
女子錯嫁心,世間屬最毒。
葉瑄比葉芫大了幾歲,最初幾年自是備受寵愛的,內外功法基礎頗深。
自是在門外就察覺到屏風后的小孩,一來二去心思就猜了個透。
沒奈何,自家弟弟長的太可人,總招著別人記念。
可惜了,那張臉生在皇室,又是有自己這個好哥哥的云川,怎會讓這皇位爭奪者好過?
葉瑄雖說是嫡長子,卻未半分像葉輝和凌元。慕容麗清也是瞧著這孩子對凌元有禍害之心,這才利用著殺了心上人的心上人。
誰知這孩子知道自己用香殺了他母妃,也只是黑沉著臉,轉了兩圈后。
一個幾歲的孩子,十分冷靜地要求自己去提他親弟弟身上的冷香,也制成毒香,用來殺死岱淵帝,并承諾把岱淵新帝的位置讓給凌思遠,讓自己還做這岱淵的尊貴。
‘’喲~‘’
慕容麗清被這突兀的戲謔聲驚醒,這才從回憶里掙脫,轉過頭去微帶笑意:
’‘小瑄,怎么了?’‘
許是回頭轉的太急。
金玉相扣,聲響清脆,珠釵微斜,纖纖手上丹蔻紅的刺目,柔柔地輕攏了鬢邊滑落的釵,江湖氣在這位皇后身上不見有半分收斂,可見岱淵帝對她究竟用情多深。
葉瑄收了臉上不多的戲謔笑意,視線掃過前方女子的舉動,心中無端感到惡心。暗自想著:
”一個江湖浪子,滿身銅臭怪香,怎就有底氣說思慕我的父皇?“
這小子在云川最是受寵,雖與葉輝不像,多少也能幫自己在心上人廢折子里取些來,慰慰自己的相思疾。
雖被一個半大小子呼來喝去心中氣悶,這大計劃也還得靠這小子,不得不忽視那小子臉上鄙夷之色,強擠出笑來,咬著一口銀牙,嗲著腔調問道:
''小瑄啊,怎得不說話了?難道是本宮取血方式不對,你不高興這新香了。“
葉瑄也不答,冷冷瞥眼慕容清麗,緩步繞過人,背著手停在帳前。
腳步漸近,葉芫怎不知那戲謔聲由何人所出?自有記憶來,哥哥的聲音總總傲慢的從欺負自己的人群里傳來,曾不算是夢魘陰影?
費勁抬身,扯著迎風飄搖的帳簾,瘦弱的小手在褶皺上緩慢移著,蒼白的面上汗如雨下,唇色淺淡,竟已不似活人。
葉瑄漠然的站在帳簾前,看著自己的弟弟在病痛中,卻不懈努力地,仍要像個小獸。分明沒有半點自保的把握,卻仍要在強大的對手面前露出鈍鈍短短的爪子,呲牙咧嘴地想著喝退對手。
眉頭微皺,不及葉芫反應,葉瑄就大力掀開顫顫的帳簾,露出了葉芫驚懼溢滿的桃花眼。
這力氣十足大,才一松手,半截帳簾就飄得老遠,葉芫也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肚子正正巧磕在床邊的矮凳上,痛得整個身子一繃,猛地吐出口血來,又軟軟的滑倒在地,急促呼吸著。臉上血色盡失,反是因痛極了,隱隱發青。
慕容麗清看著飄到自己腳邊的半截帳簾,嘴角扯了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小子真是那小孩的親哥?這葉輝怕是沒個正常兒子了,大的弒母傷兄,小的算計人心,個個都瘋。以后不能再讓思遠和他們走得太近,可千萬不要學壞了。''
葉瑄卻不等人反應,笑著踱步到葉芫面前。也不說話,一腳踩在葉芫的肚子上,用力不輕,葉芫腰帶別著的竹笛登時就裂了。
葉芫又是喉間一甜,一口血直直噴在了葉瑄袍角。
一室腥甜,冷香馥郁。
葉瑄看著滴答滴答的袍角。氣急,笑容收盡,一腳踢飛了葉芫。
口中鮮血在空中劃出條弧,香氣愈發濃烈,人卻在撞上床柱后再無大動靜,身體微微抽搐蜷縮著,只聽得液體流落的聲音,不知是血是淚。
雖慕容麗清自然樂意瞧著自家對手被同盟收拾。本不想制止,可這是皇宮,若是動靜鬧大了,云川岱淵兩邊都不好交代,計劃就難施了。
忙低喝一聲,自己提著裙擺走到床邊,把人翻了身。只見葉芫滿臉血污,氣息紊亂,進氣不足。
又是急急一轉頭,狠瞪著紅眼的葉瑄,一字一句說到:
“你別太放肆了,小子,這是在岱淵,在鳳寧宮!”
葉瑄也狠狠回瞪,終是妥協。
吩咐慕容麗清把下人支開,與她一起把人拖到雪地里,再搬來了木桶木鏟,添了整整一桶,直接丟了人進去,木桶外又圍了一圈炭火,點著,慢慢的溫著雪。
轉身道:“這桶中雪化了,水再慢慢煎煮三日,香自會析出。至于人怎么樣,都是你這個皇后的事了,我先去宮外暗宅了,有事傳信。‘’
雪下著,桶中雪水滿溢,人昏在桶里,炭火熱不透寒冰。
慕容麗清看著那緊閉的眉眼終是不忍,待雪化了一半。
急換了夜行衣,把人趁夜偷偷拖到芳澤殿后的冰池邊。
破冰,推人進去,再把芳澤殿里的高閣最高處幾只燈籠點燃。
看見有宮人撈起葉芫后,才悄然退回鳳寧殿,重拾妝奩,細煎冷香。
而說著出宮的葉瑄,一身黑衣,站在南城門的陰影里,瞧著那女人如何不忍,如何善后。
只全當兒戲來看了,誰還能斗過早慧的孩子了?
冷笑聲散在風里,幾縷傳入幽幽宮道,繞在了昏迷的人耳邊。
冷幽幽,寒森森。
只此二人知道。
棋盤里排列的兵甲、宣紙上行走的陰謀、刀刃尖滴落的紅,步步為營的算計,見縫插針的利用,都只是為了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