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尋找我們的表達
- (多米尼加) 佩德羅·恩里克斯·烏雷尼亞
- 1468字
- 2024-08-06 17:20:13
文學的獨立
1823年,安德烈斯·貝略(1)在胡寧和阿亞庫喬戰役發生之前,在政治獨立尚未完成之際,就宣告了精神的獨立:他的《美洲自由詩》(Silvas americanas)第一首是對作為“人民和國王的女性導師”的詩神的呼喚,敦促詩神離開歐洲——光明與苦難——,并在大西洋的此岸尋找對其天生的質樸氣質有益的氣息。形式是經典的,動機是革命性的。通過《致詩歌》(Alocución),他頗具象征意味地把胡安·瑪利亞·古鐵雷斯(2)放在我們第一部偉大選集的首位,那就是出版于1846年的《詩性的美洲》(América poética)。貝略《自由詩》的第二首于三年后出版,它歌頌熱帶地區的農業,同時在賀拉斯的富于帝國氣魄的和平陰影和維吉爾“回歸自然”的掩護下,武裝起18世紀的革命者,起草了物欲膨脹的“19世紀”的整體規劃,將文化作為事業和指導精神。那位領袖,文明的締造者,并不是唯一一個為創新和預言精神所點燃的人:宣言的篝火在一座座山峰間跳躍,如同阿伽門農之火,它在奧爾梅多勝利的原野上燃燒,在埃雷迪亞起義的吶喊聲中燃燒,在費爾南德斯·德·利薩爾迪(3)的小說和充滿人文主義與民主色彩的文學活動中燃燒,甚至在謝利托舞(4)和巴托洛梅·伊達爾戈(5)的高喬人對話中燃燒。
幾年之后,又一代新人出現了,他們健忘而不滿。在歐洲,我們聽說,或者說我們親眼目睹浪漫主義如何激起了民眾的反響。我們的父輩在經典頌歌中所唱的關于獨立的浪漫冒險在我們看來荒誕不經。浪漫主義為我們打開了真理之路,教導我們如何完善自己。埃斯特萬·埃切韋里亞(6)就是這樣想,除了某些線條直接和大塊勾勒的風景尚可圈可點,他作為藝術家略顯不足,卻是個清晰的理論家。“本世紀的精神,”他說,“在今天使各國得到解放、享受獨立,不僅在政治上,而且也在哲學和文學上。”在他所吸引的年輕人中,在代表著大陸聲音的阿根廷那一代人中,總在談論“要像在政治上[享有權利]那樣享有藝術的公民權”,以及創造“帶有國家色彩的文學”。
我們的文學如饑似渴地從本地所有的河流中吸取水分:大自然、定居或游牧的田野生活、印第安傳統、殖民時期記憶、解放者的豐功偉績、當下的政治動亂……浪漫主義的洪水泛濫了很久,太久了;在靈感和自發性的借口之下,浪漫主義庇護怠懶,也扼殺了很多等待萌芽的胚胎……當洪水開始消退,不是經過了《圣經》中所說的四十天,而是四十年,它所留下的是恐怖的荒草、怪異的灌木以及兩棵參天大樹,它們如同商陸(7)樹那般堅韌:那就是《法昆多》(Facundo)和《馬丁·菲耶羅》(Martín Fierro)。
不滿最終導向不可避免的反抗:令大眾驚愕的一代在現代主義者的謙遜名義下奮起反抗浪漫主義的怠惰,并提出了嚴肅而細致的綱領。他們選取的榜樣在歐洲,而心中所想的卻是美洲。“兩者如同一家(迷人而耀眼的馬蒂如是說)。現代主義從模仿開始,有著流暢而簡潔的優雅,真誠、簡練而又考究的藝術表達,表述著個體的情感和克里奧爾人的直觀見解。”克里奧爾人的見解!或者說:“應當追求那樣的文學:它能廣泛傳播且富于昭示,它從染血的外殼中剝出健康多汁的果肉,可以強健和激發美洲的心靈。”魯文·達里奧盡管在《世俗的圣歌》的前言中痛恨“生命和他所出生的時代”,但也同時創辦了《美洲雜志》,雜志的名稱就是其綱領,他后來寫出了反對羅斯福的抑揚格、《阿根廷之歌》(Canto a la Argentina)和《尼加拉瓜之旅》(Viaje a Nicaragua)等作品。羅多,《世俗的圣歌》的熱情評論家,在研究蒙塔爾沃(8)后說道:“在美洲,只有那些通過語言或行動表達出了一種美洲情感的人才是偉大的。”
三十年后的今天,在西班牙語美洲(América espa?ola)重新出現了不安的年輕人,他們對前輩感到惱火,認真地付出努力,試圖尋找屬于我們自己的純正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