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哥，我怎么覺得這家伙越來越不靠譜了？”

火麒麟身后的龍套臉走出來，先探頭看了看樓梯口那一邊李洛夫的辦公室，然后回身關上門，臉上······他一個龍套，不值得描寫表情，說道：

“排骨明好歹是‘跛豪’的小弟，這件事情要是干不漂亮，發哥你臉上可無光啊~”

“阿森吶，唔好狗比主人大喔~”

火麒麟的臉從茶杯后面抬起來，三白眼冷漠又晦氣：

“現在是你話事還是我話事？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Understand？”

“發哥，我不敢~不敢~”

“哼！你啊，還有鐵頭邦那群人，都被陳博輝的表面功夫欺騙了！

你以為李洛夫那個咸濕佬為什么叫他‘陰毒輝’啊？只是叫著好玩嗎？”

火麒麟冷笑：“三月份‘單車龜’、四月份‘花姑陳’那兩樁人命案子，你以為真被他破了啊？

全港島幾十萬的爛仔，真的要去找，就算是二郎神下凡也抓不到人啊！”

他表情頗為得意：

“這個衰仔陳博輝，還是在我的‘指點’下，才懂得去找人頂罪的~

誒，你那什么表情？才跟我啊？現在全港島的便衣有哪個不是這么干的？真系大鄉里啊你！”

火麒麟吐出嘴里的茶葉沫：

“就是不知道他給了多少錢，那些“人頭”又聽話又上道，在里面無論是‘通柜’還是請飲‘司法奶茶’，都一口咬死了就是他們干的！

嘖，這么好質素的人頭，能給我用多好！”

他把茶杯輕輕放下：

“不過辦成了兩樁案子又怎么樣？警隊里哪個伙計沒辦過漂亮案子，又有幾個出位了？

哼，我雖然應承過升他做便衣警察，但我沒答應具體什么時候哦，當領導得會畫餅啊！

做古惑仔要食腦，做差人也要食腦啊阿森！手下功勞再大又怎么樣，不肯舔我的屎忽窿，讓他一輩子都出不了頭！

等我干掉對面的冚家鏟，這個九龍城警署就是我火麒麟話事！

到時候我可以慣著他，也可以換了他。我可以捧起他，自然就可以放低他咯！”

******

陳博輝出了火麒麟辦公室，漫步下樓。

剛剛他絞盡腦汁，注意力都放在怎么讓自己這個冒牌貨不露出馬腳上。

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火麒麟說了什么。

‘丟，義群？那不就是伍國豪（跛豪）的社團？’

陳博輝腦海中冒出一張霸道張狂、腮幫子圓鼓鼓的“教父臉”來，嘴里咂摸著：

‘那排骨明，該不會就是張無忌······阿呸，是那個吸毒鬼阿明吧？’

他若有所思，一邊好像在埋頭苦干的何定邦幾人見到他，馬上把手頭的東西一丟，聚了過來：

“輝仔，沒事吧？”

“有咩鬼事啊，火麒麟又不是真麒麟，我只怕看不到這期的《龍虎豹》，麒麟算個屁啊！”

“《龍虎豹》系咩野來噶？名字聽著就好勁！”

黃丙耀鏡片上閃爍出思索的光。

‘慘了，忘了《龍虎豹》是84年還是85年創刊來著······誒，這樣看來，目下的港島男青年在寂寞的漫漫長夜中，豈不是無法采用‘飛機入睡法’來輔助睡眠？

可憐啊~

咸濕雜志······咸濕雜志······’

默默把這個商機記在心上，陳博輝冥冥中感覺自己好像竊取了某位霍姓大佬的氣運，嘴里倒說起另一件事：

“曹達華，你別躲了，我早就看見你啦！幫我到檔案室······算了，我同你一起去～”

他一把將縮手縮腳的曹達華“拎”過來，對著其他人說道：

“幾位大佬，麥港督是不是沒給你們發工資？現在是白天啊，都唔用做嘢的咩？”

“嘿！癡線！”

何定邦幾個人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紛紛一哄而散。

陳博輝看著點頭哈腰的曹達華：

“華哥？還要我請你去嗎？”

“輝哥，你開玩笑了！”

曹達華的特長是“軟飯硬吃”，可在陳博輝這里哪有軟飯給他吃？馬上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聽話：

“這邊走輝哥！您這是要看什么？

吶，不是我曹達華夸口，檔案室的梅嬸和我最好，你想看什么資料都可以啊······”

“砰！”

未來的重案組之虎屁股上又挨了一腳······

十分鐘后，陳博輝一個人拿著三個板夾，從廁所后面的檔案室走出來。

沒辦法，曹達華被他“獻祭”給了腰圍和身高都差不了多少的師奶梅嬸，這才能把好大哥的人事檔案復件和之前辦的那兩件案子的案情報告帶出檔案室。

不符合規定的事，當然要付出一些不符合規定的代價。

聽著身后曹達華微弱而急促的“呼救”，陳博輝一臉沉痛，毅然決然地……

關上了檔案室大門！

“為了我的前途，就只能再苦一苦達華了！”

港島第一不粘鍋陳貞吉，堂堂上線！

眼下的警署條件不好，一般來說高級警員及以上才能擁有獨立辦公室。

其他人基本都得流動辦公，而辦公桌總共這么多，誰先坐下是誰的。

老天不會賞飯吃，什么東西都要靠自己去爭！

這就是1972年，在四大探長統治下港島警隊的規矩。

經過一個早晨的觀察，陳博輝基本確定，好大哥這個二五仔在九龍城警署里一點也不低調。

盡管驚訝于好大哥的膽大，不過這樣的結果反而讓現在的陳博輝如魚得水。

反正好大哥已經幫他立好了“義氣”和“霸道”的人設。

有人要搞我？

那就只能送你去下面和好大哥相聚咯！

陳博輝這一輩子只想進步，任何阻止他進部的人，那就都是敵人！

用目光刺退一個潛在競爭者后，陳博輝把板夾往桌上一摔，大剌剌地坐下來，皮鞋在桌上一搭，震得對面同樣一身綠的中年警察快速把頭低下。

嗚呼哀哉，中年男人三大痛，其一是枸杞壺中泡，其二就是單位夾板氣！

陳博輝用余光隱蔽地掃了一圈，周圍人根本沒有對他的表現感到任何地不適，不由得在心里給好大哥比了個“666”。

別的二五仔戰戰兢兢，我的好大哥作威作福？

牛逼！

不過現在開始，牛逼的是我了！

他挪了挪屁股，先打開好大哥······不對，現在是他自己的檔案。

半晌之后，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把整個文件看完，陳博輝心情復雜。

這份檔案有大問題。

這問題不是不夠干凈，而是太干凈，甚至干凈到他都看不出任何破綻來！

‘王八蛋，這里面一點都看不出社團背景，讓我怎么順藤摸瓜啊？

要是不能替港島人民清除這種往警隊安插二五仔的毒瘤，我這個未來“一哥”簡直愧對老百姓對我的信任！’

陳博輝絕不承認自己是怕身份暴露，才想著要把好大哥背后的社團斬草除根，從物理層面清除罪惡的。

他現在，只是想做個好警察而已！

上輩子，他是個沒有良心的殺手，可是再活一世，他突然就有了一點良心。

決定在肅清這個黑暗的港島警隊之余，順便讓自己功成名就，順利進部！

什么？升官發財勾靚女？

那絕不是主要目的，是順帶的，順帶的！

緩緩放下手里的板夾，陳博輝挺直腰桿，正準備拿起封面上寫著“1972年3月海心公園碎尸案”的板夾，黃丙耀慢慢走了過來：

“博輝，下午兩點出發。”

沒頭沒腦的一句，讓陳博輝撓了撓頭頂——他后腦勺這會兒還腫著吶——問道：

“做咩嘢啊？”

“你條粉腸！”

黃丙耀瞪大眼睛，聲調提得老高：

“這個星期，輪到你和我去何文田收規費啊！癡線！”

“哦！”

原來是收規費啊，小事。

自從雷洛上位之后，全港島的大小社團和警隊之間就形成了一套堅不可摧的“黑金”體系。

陳博輝知道這是警隊照例的收黑錢環節，就沒什么擔心的。

點了點頭，同時悄悄觀察著其他人的神態。

一個早上悄悄幾次了，他現在感覺自己偷感好重。

可惜眾人都是司空見慣的模樣，顯然對“規費”的存在習以為常。

只有何定邦表情有些不自然。

“嘿，這個傻蛋！”

做人嘛，要好就好到底，要壞就壞到底。

中間的騎墻派，下場往往不是很好。

這是他上輩子用生命總結出來的經驗。

當然，都是別人的命······

“大佬，你才剛結婚，醒目點啦！”

黃丙耀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我知啦！”

陳博輝點頭，黃丙耀用懷疑的眼神看了他幾眼，直到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這才走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呼～總算清凈了~”

陳博輝換了下腳，拿起板夾準備繼續看好大哥之前辦的案子。

頂包案，太可惡了！

他要學習一下經驗。

但是剛翻開封面，就又有人打斷他。

‘冚家鏟，今天是什么“世界寸止日”嗎？’

在陳博輝小聲地抱怨中，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小師弟急匆匆地跑過來，嘴里還喊著：

“輝哥，有電話找你啊，話是你大嫂！”

“港生找我做什么······嗯？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