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計阿成牽著車馬往一旁的巷子走去，停放客人的車馬。

店門口，擁窄的過道擠滿了了人，瑞安瞅著眼前渾身濕透的女子，瞪圓了雙眼，他方才怎得瞧著她是從自家的馬車下來的。

“客官，二樓有上房，這就帶你們去，這都濕透了，恐是要先換身干凈的衣裳才好。”掌柜的圓滑開口，說話間，將手中的雨傘朝門口抖了抖，水嘩啦啦的滑落。

一改先前的不耐煩，圓滑不已，他這小店，開在這邊邊上，常年也沒有甚么貴客上門，對于先前的態度倒是有些愧疚之意。

熱情的招呼著眾人上樓，推開兩間挨著的天字甲、乙兩間屋社，笑吟吟的說道：“這兩間客房靠里，遠離街道，安靜許多，客官先入住，我去給幾位上些熱茶。”

“等等，三間，我也要一間。”姜清月見掌柜的要走，急忙攔下，“不知三間需要多少銀錢？”

“三間一日要一兩銀子，如若要上吃食，需得另算。”掌柜的有些發愣，這女子不是同那位貴公子一起的？

一兩……

那就是一千個銅板，那自己手上的一貫錢豈不就只剛好付個房錢？

姜清月手背在身后攪著手指，一時有些難受，她原本是想報答一下帶她出府的人，若是拿出全部身家，大約有些難以抉擇。

算了，知恩圖報，她咬咬牙，剛要開口，一旁的陸開陽從她身旁掠過，聲音低沉，“瑞安！”然后轉身朝屋內走去。

瑞安忙不迭從錢袋子里掏出一塊碎銀子，掂了掂約莫有二兩重，朝掌柜的一遞：“那就三間上房，再備些下酒菜。”

“得嘞，那就加上對面這間，客官稍等片刻，我差人先備些熱茶。”片刻，便聽到掌柜的火急火燎下樓梯的動靜。

眼下這才周遭才徹底安靜下來，瑞安指著她，朝屋內人發問：“公子，她是誰呀？”

陸開陽掃了眼四周，尋了個凳子坐下，倚在靠背上，姿態慵懶。“這便要問這位姑娘了，為何躲在我的車里。”

“不過是上錯了車罷了。”姜清月呵呵一笑。

“是嗎？我瞧姑娘里頭的衣裳很是眼熟，瑞安，你看呢？”他抬眼望過來，質問道。

瑞安這才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此刻原本披在身上的斗篷都濕透了，拎在手上，里頭穿著素色衣衫，外頭套著青綠色麻衫坎褙，瞧著眼熟，忽而靈光一閃：“這不是楊家女使丫鬟的穿著嗎？”

他頓時眼睛瞪得發圓，指著她說道：“我看你就是故意上的車，說，跟著我家公子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姜清月尷尬一笑，擺了擺手：“我確實不是故意上車的，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哪有什么目的。”

見她承認了是故意的，轉身又朝里走，對著陸開陽一通說：“公子，她定是楊府里派來的眼線。”

她眼睛一瞇，怎么就成眼線了？

“我不是。”

“那你倒說說看，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若是說不上來，那就等雨停了，將你送回去問個清楚。”瑞安依舊不依不饒。

姜清月無奈，只好將發生的事全盤托出，引得瑞安的一陣同情。

這時客棧的小伙計端了熱茶上來，招呼著客人先坐，“客官，樓下后院備著熱水，若是需要沐浴吩咐小的一聲。”

然后又下樓去了。

見伙計下去了，姜清月嘆氣：“所以你們也算是幫了我，我本是想著報答，但是房錢太貴，暫時還沒想好能做些什么。”

瑞安這下除了同情，還自發的向她遞了一杯茶：“快喝些熱的。”待她接過后又憤恨道：“這楊家大少爺，真不是個東西，哪有逼著人填房的道理，能將好好的姑娘關起來也真是下作。”

想起昨日梓州渡口下船時，那對殉情的可憐人，定是無法如愿走到一起，走投無路，這位也是不愿委身于人，也是走投無路想要逃走，若是沒逃成，怕也是要自尋死路。

這般想想，便朝她投去同情的眼神，“姜姑娘，既是如此，要不你便同我們一塊上京，免得在這小地方待著，怕不出兩日就被主人家找到了。”

上京？汴梁京城？

姜清月一聽，眼眸發亮，聽說北宋京城有一處‘樊樓’，歷史上很有名的，好多電視劇里都提到過。

是這個朝代最頂級，最豪華的娛樂場所，堪比現代的五星級酒店。

她以前在現代時還查過關于樊樓的詩句。

宋代詩人劉子翠曾留下過一句：梁園歌舞足風流，美酒如刀解斷愁。憶得承平多樂事，夜深燈火上樊樓。

心中光想想便已是向往無比，能去逛一逛，豈不美哉？

再加上京城人流量大，擺個小吃攤應當可行。

姜清月趕忙朝瑞安彎腰謝過：“那真是添麻煩了，多謝多謝。”又準備朝陸開陽謝過，畢竟他才是主子，可不能忽略了。

她剛走過去，陸開陽揮手：“我身邊不留廢物。”

“我什么都會做，絕不是廢物。”姜清月嘿嘿一笑，連忙表態。

“那你會刷馬嗎？”

姜清月與瑞安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若是不會，今日便可以學著刷，方才的馬兒淋了一身水，你去將它擦干了，也算報了它一路將你馱來的恩情。”

“……”

好像有點道理，姜清月想想便點了點頭，下樓梯朝馬廄方向奔去。

瑞安歪著頭，埋怨起來：“公子，姜姑娘身上衣裳還濕著，你怎這般沒有同情心，還讓她去擦馬，這客棧雖落魄些，但是不缺伙計呀。”

“你既是同情，那便同她一塊擦去。”陸開陽白了他一眼，收拾收拾包裹，取了件干凈的衣裳，“我去后院洗洗，你若是不去擦馬，便別多嘴。”

說話間又想起他的包裹落在貨船甲板上了，又說道：“你去尋店家要件衣裳。”頓了頓又說，“多要一件，給那個擦馬的也備上一件。”

瑞安嘿嘿一笑，他家公子依舊是個面冷心熱的主。

——

這邊楊員外府，一場暴雨下來，府內亂成一團，原本好好的壽宴，怎料天公不作美。

好在屋內前廳夠大，擺了長長的流水席，府內賓客三四十人也算安置妥帖，可惜了鳳鳴班的戲沒能聽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