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眼瞅著自家馬車正被卸著馬繩,忙上前阻止:“欸?好好卸我家的馬作甚?”
眼前的二虎并不是先前領自己進府的門房。
二虎瞧他一身舊衣,甚至還有補丁,面露疑色,這瞧著倒不像是這馬車的主人。
打量間,余光無意間憋到正朝這邊走來的俊俏公子哥,倒是衣冠楚楚,腰間的玉佩瞧著是個值錢的玩意兒,心下了然,想必那位公子哥才是主人家,眼前這位應當是馬夫或者小廝。
轉頭又有些同情起這位小廝來,想他來員外府多年,衣裳的料子雖不是上等,卻比著外頭奔生活的貨郎來說,可謂是精細多了。
想來這公子哥對待下人甚是苛刻,心里不免有些替這位小廝抱屈,但是面上卻是樂呵呵的解釋:“這眼瞅著天兒不對,這才將賓客的馬匹往馬廄牽,免得待會兒下起暴雨驚著了馬兒。”
瑞安瞅了一眼陸開陽,見他面色淡淡,轉頭做起了主,朝二虎拱手,呵呵一笑:“有勞有勞,不過,這下便走了,便不勞煩小哥了。”
陸開陽大步上了馬車,掀開車簾,眼角撇到車凳下,凳子由圍布罩子蓋著拖到地上,邊上那里,露出來的天青色衣角。
他忍不住輕笑出聲,瑞安疑惑:“公子,怎么了?”
“無事。”音色又轉變為冷冷,坐下,腳下故意踩住那片衣角。
姜清月躲在下頭,昏昏的淺光線,隱約瞧見一雙黑色的短靴。只聽見有人一聲吆喝聲起,車馬動了起來,嘎吱聲作響,一陣搖晃,她只好抓住頭頂上的木樁保持平衡。
“瑞安,太慢了。”不久,車里傳來聲音。
車馬行駛已從城中街道,拐進后巷,瑞安瞧著,這塊不是主城街,街道也算寬敞,并沒有什么行人,暴雨隨著一道閃電,迅速的落了下來。
他慌忙抓起手邊的氈帽帶上,猛地揮起手中的鞭子,朝馬兒拍去。
猛然加速,姜清月蜷縮在凳子下面,摔倒在地,臉頰與車底來了個親密接觸,叫苦連天。
耳朵貼在地上,耳邊馬蹄踏在青石板上,濺起一片水花,伴著嗒嗒作響,蹄聲如鼓,帶著車轱轆子的轉動,吱吱呀呀的聲音尤為明顯。
頭頂車棚也是砸的蹦蹦作響,姜清月不用看,光聽聲就曉得,外頭定是下起去了暴雨。
“公子,咱們要不先尋個客棧住下,明日再回京吧。”瑞安瞇著眼睛,大聲道。雨水砸在臉上,模糊了視線。
馬兒在前方奔跑,偶爾發出嘶鳴聲,似有不安。
車內靜了靜,片刻道:“去客棧。”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隨著瑞安的一聲安撫,勒緊韁繩,馬車停在了來福客棧門口。
這客棧位于縣城以東,距離城中心有些距離,相對于那邊來說,這條街道,略顯荒蕪,沒有過多的店鋪。
客棧不大,建筑有些年久失修的模樣,進門處略窄,從外頭看著應該是門頭較小,屋舍約莫都集中在二三層。
店門口原本略窄的過道,還只著一張桌子,后邊靠墻處有一面柜子,上頭擱著陳年賬本,又因著天空烏云密布的影響,將原本昏暗的地方顯得更加昏暗了。
“公子,到了。”瑞安一聲叫喊,下了馬車往客棧門口走去。
桌前坐著一位年輕人,身穿灰綠色麻衫,手腕正支著額頭打著瞌睡。
瑞安瞧了瞧桌面,清了清嗓子:“掌柜的,要兩間上好的客房。”
那人一激靈,顯然嚇了一跳,抬手揉了把眼睛,打著哈欠,站起身朝桌前打量下來人,眉頭一皺,就這身破爛,還要兩間上房?
隨即不耐煩的開口:“有是有,不過本店小本生意,蓋不拖欠。”然后瞇著眼睛瞧他,眼神透漏著一絲鄙夷,你有那錢嗎?
瑞安一聽他這態度,頓時跳起來,隨即將錢袋子一把扣在桌上,“爺爺有的是銀子。”伸出兩根手指,眼睛瞪著他發狠,“要兩間上房!”
繼而又指了指外頭的馬車,“還有門口的馬車,牽去馬廄,喂些糧草。”又陰陽怪氣的說道:“你這破地方,該是有馬廄的吧。”
昨日趕路程,在沿途驛站上歇了三四個時辰,本就困得不行,如今還要遇上這種狗眼看人低的人,又暗襯,這身衣服當真有這么破嗎?
那人伸頭朝門外看了一眼,果然有輛馬車停在外頭,天色昏暗,看不太清,但是車頭掛著金飾的掛飾在車頂懸掛,尤為明顯,那是‘漢富車行’的獨有標識。
他眼睛一亮,只怕是有大客,畢竟能租到‘漢富車行’的馬車非富即貴,他頓時諂媚起來,五官擠在一處笑彎了眼,“好嘞,有的有的,我這就備傘,將貴客接出來,可不好淋濕了衣裳。”
朝里頭喊了一聲,“阿成,快出來,有客人。”
話落,轉身去身后柜子角落取了兩把大的黃油布傘,與里頭跑出來的一位小伙計,一同走到了車架前,“貴客先進店,小的立馬給您安排上房。”
車內,陸開陽說了聲稍等,低身將腳邊的凳子圍布掀開。
光線突然亮了起來,躲在里頭的姜清月嚇了一跳,抬眼便對上陸開陽的眼睛。
她眼神慌亂,打量著眼前人,五官分明,臉部線條柔和,最可惡的是他的膚色,竟比自己白了兩三個度,一雙勾人的桃花眼,雙眸中裝滿了冷靜,同他周身散發的冷冽空氣相得益彰。
她尷尬一笑,心中嘀咕,被發現了。
深呼一口氣,既然發現了,先爬出來吧,怎么說也是此人將自己帶出來的,算的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當要表示感謝。
對方衣著光鮮整潔,與她此刻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客官?”外頭掌柜的見許久沒有動靜,又喊了一聲。
車簾被拉開,暴雨隨著風斜斜吹了過來,陸開陽伸手接過掌柜的手上的油布傘,朝車里頭開口:“出來吧。”
姜清月應了一聲,彎腰抬頭,只見陸開陽已經先行一步,她沒有注意掌柜的在一旁撐著傘等待,瞧著距離不遠,解下斗篷頂在頭頂,朝店門口狂奔,
動作太快,掌柜的都來不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