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所迫，柴昊爸爸去了經常被質監部門、消防科、水文隊光顧的地方——焦化廠。

就是把煤炭，通過高溫無氧環境，煉成更耐燒的焦炭。

同時提取各種化學衍生品，九成九有毒。

不開心就炸。

兢兢業業近十載，柴昊爸爸成了廠里技術總工，稅后月薪也從800塊，變成8000塊。

絕對憑的是技術。

雖然跟曾經不能比，但日子好歹算幸福。

每天開著唯一剩下的黑普桑上下班，路上從沒出過事。

畢竟有句諺語說得好。

兄弟開普桑，遇事不用慌，槍在副駕駛，炮在后備箱。

礦區這一畝三分地，還是勉強能吃開的。

當普桑穩穩停在露天車位后，柴昊爸爸熄火拉手剎，解開安全帶下車。

回到家里，洗漱換衣，踩著拖鞋往廚房走去。

推拉門打開。

柴昊媽媽顛著勺說道：“臭小子剛才回來了。”

“嗯？”

柴昊爸爸奪過炒鍋和鐵勺。

“他不是下午放假啊，咋提前回來了。”

柴昊媽媽轉身，打開水管洗手：“臭小子做了個夢，不太好，回來看咱娘。”

“都是反夢。”

柴昊爸爸嘴角揚了揚，菜炒的更起勁了。

做好飯后，一家人來到小廳吃飯。

柴昊挨著奶奶，爸媽坐在對面。

主食米飯，兩葷兩素，外加個湯，聞著很香。

沒等柴昊給奶奶剔除紅燒雞翅里的骨頭，褲兜忽然傳來手機震動的感覺。

他不慌不忙把骨頭剔完，將只剩肉的雞翅夾到奶奶碗里后，才從褲兜掏出手機。

看到來電顯示，他愣了下，連忙滑動屏幕接通，把手機放到耳邊。

“三伯，咋了？”

電話那頭，柴昊三伯坐在家里客廳，看著桌上買來的燒雞，燉好的鯉魚，雪白的米飯，對著手機悠悠開口。

“昊昊，還沒放學類？飯都快涼了。”

柴昊一巴掌蓋在腦門上。

從學校到三伯家，走路只要十分鐘。

三伯每周都會喊柴昊去家里吃頓飯。

目前看來，今天喊了，但柴昊不知道……

“三伯，那什么……咳。”

柴昊起身，朝他自己臥室走去。

關好門，對著手機輕聲道：“三伯，我在家呢，夢到點不太好的事，回來看奶奶，忘給三伯說了，對不起啊。”

“沒事……你上課睡覺了？”

“大課間瞇了會，我到家剛十點半，走得太著急了。”

“行吧，下午回來搬宿舍？”

“嗯，吃完飯就回學校。”

“我給你搬吧，下午沒啥事。”

柴昊連忙拒絕：“不用，三伯甭管了，好好歇著吧。”

“行吧，那就這樣，掛了。”

“嗯，三伯再見。”

“再見。”

柴昊掛斷電話，打開短信收件箱，看到上午九點三伯發來的短信。

【中午過來吃飯】

他還回了倆字。

【好嘞】

把手機裝兜，柴昊低聲自語。

“記憶太模糊了，十二年前的事，能記下的只有重點，很麻煩啊。”

搖頭散去思緒，柴昊出屋吃飯。

另一邊，柴昊三伯握著手機，久久無言。

坐在旁邊的三伯母，忍不住關心道：“昊昊咋了？有啥事類？”

“沒事，吃飯吧，下午去看看咱娘類。”

“咋了？上周才去過啊，咱娘沒事吧？”

柴昊三伯搖頭，接著翻動手機通訊錄，撥出一個號碼。

對面接聽很快。

“咋了老三？”

“大哥，下午去看看咱娘吧。”

“行啊，幾點。”

“大哥你定。”

“三點到，行不行？”

柴昊三伯點頭：“行，我跟二哥和咱妹說。”

“嗯，還有別類事沒？”

“沒了，大哥，掛了。”

“好。”

柴昊三伯聯系完柴昊二伯和姑姑后，撥通自家女兒電話。

讓對方周末從京城回來一趟，看看奶奶。

柴昊堂姐滿口答應。

表示今天下班就往回走。

柴昊一個夢，牽動了柴家所有人的心。

或許這就是親情吧。

吃完午飯，柴昊攙扶奶奶回屋。

打開電視陪奶奶聽了半小時戲后，在奶奶催促抓緊回學校的話語中，出屋來到客廳。

柴昊媽媽將客廳電視聲音調小。

“走啊？”

柴昊往沙發一坐，看向并排坐在一起的爸媽，說出曾經沒在高考前說過的話。

“媽，爸，我不想走體育升學了。”

柴昊爸爸沒吭聲，柴昊媽媽皺起眉頭。

“你可是省里高中都想要的學生，國家一級運動員，中考體測百米能跑10秒7，要能練到10秒5，你就是國家健將，練到10秒25，你就是國際健將，不走體育升學，你想干什么？”

“媽，競技體育的成績，不是說出來的，我高一苦練一年，成績退步0.02秒，說不定10秒7，就是我這輩子最高的天花板了，再來一次都困難，而且……”

柴昊抿了抿嘴，接著道：“而且單招我沒考，省內聯考我故意搶跑，被取消成績了。”

“你說什么！”

柴昊媽媽心里那個火，蹭一下就上來了。

怪不得沒看見京城體育大學發來的合格證。

原來單招壓根沒考。

好啊，長本事了。

這么大的事敢先斬后奏了。

造反啊！

柴昊媽媽喘息加重，現在不是埋怨的時候，要先想解決辦法。

“聯系冀北大學，看保送名額現在還能不能要下來，你有一級證，九月份還要開大學生運動會，應該可以，不可以就復讀，我反對你不走體育升學。”

柴昊往旁邊挪了挪身子，遠離可能會暴怒的老媽。

“媽，反對無效。”

“你……”

柴昊媽媽彎腰抄起拖鞋，揚手就要朝柴昊丟去。

剎那間，柴昊爸爸伸手攔住，取下拖鞋，放回地上。

“想好了？”

柴昊看著自家老爹，重重點頭。

“不后悔？”

柴昊搖頭，語氣堅定：“絕不后悔。”

“唉。”

柴昊爸爸嘆了口氣，看向柴昊媽媽。

“依他。”

“臭小子讓你慣到天上了！”

柴昊爸爸笑了笑。

“你再大點聲，咱娘就該出來了。”

柴昊媽媽看了眼奶奶臥室門，接著把視線轉向柴昊，同時將嗓音壓低。

“將來有你后悔的。”

柴昊往近處挪了挪：“媽，我指定混個人樣出來。”

“滾，別跟我說話。”

柴昊笑著起身，話鋒一轉。

“媽，爸，老王家里，是不是欠著咱家五萬塊錢，這都快十年了吧。”

“十二年了，”柴昊媽媽沒好氣道，“你要干什么。”

“我想去要債，如果能要回來，就算我跟爸媽借的，行不行？”

柴昊媽媽皺眉：“你用錢干什么。”

“不干什么。”

柴昊媽媽蹭一下站起身：“甜甜是不是有了？你要敢打了，我弄死你！”

“……”

柴昊滿臉無語：“媽，這都哪跟哪啊？”

“沒懷啊。”柴昊媽媽遺憾落座。

柴昊抬手掩面，無奈嘆息。

“唉，我真服了。”

柴昊爸爸開口詢問：“為什么想要債？”

“我想提前去石家樁各個學校踩踩點，可能要用錢。”

“用多少，我轉你。”

柴昊連連擺手：“別別別，爸，要債要回來的錢，花的更舒服。”

“算了吧……”

柴昊媽媽開口打斷：“為什么算了？讓你去要你又不去，老王也不知道主動給，臭小子想要，就讓他去要。”

“媽，我爸主要擔心跟老王吵起來，然后被老王朝傷口撒鹽，拐彎抹角說什么曾經多輝煌，現在多落魄那些難聽話。”

柴昊媽媽撇了撇嘴，雖然月薪8000聽起來很多，但家里千禧年買來的普桑，現在沒變成大奔，的確是落魄了。

“去要，吵起來也無所謂，能不動手別動手，真要動手了，下拳狠一點。”

柴昊笑著回應：“得嘞。”

曾經北漂那三年，柴昊在P2P行業里，從事金融類資產安全保障工作。

俗稱催收。

就是臭要賬的，風評很差的那種。

三年下來，柴昊經驗非常豐富。

不知道老王……頂不頂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