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剛從地里干農活的人正看熱鬧，個個指責那個倔強的小少年，紛紛搖頭嘆息。

“沈大夫醫術高明，待人真誠，怎么會有這樣暴躁魯莽的弟弟？”

“你說不是？瞧瞧都把人給打傷成啥樣了，這么小就開始動手打人了，長大以后恐怕要翻天了，該拉回去好好管管了。”

“要我說，這學堂，也別來了干脆回家去吧。”

沈瑾歲剛趕到的時候，便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趕忙扶起地上的人，臉上掛著歉意的笑容，對這一眾人道：“抱歉各位，是舍弟的錯，讓大家擔心了。”

“哥！我沒錯！”小衡惡狠狠瞪了一眼嚎啕大哭的少年，執拗不肯服輸。

若非他嘲笑他跟哥哥是無父無母的可憐鬼，他也不會生氣警告過后，對方不聽才動手打人。

“你沒錯？你把我兒子都打成這樣了，萬一傷了他的腦袋變傻了怎么辦？你們負責得起嗎？”貴婦惱羞成怒，嚴厲指責道。

“誰叫他嘲笑我跟我哥？”小衡別過臉，嘟了嘟嘴還是不肯低頭。

“小衡！”沈公子語氣冷幾分，“不管如何，動手打人就是不對，下次要好好收斂一下你這壞脾氣了。”

“哥...”小衡得氣勢瞬間蔫了下來，低著頭不敢吭聲。

“沈大夫，你家小衡把我兒子打成這樣，這事絕不能就這么算了！”

這位身穿華麗錦緞的貴婦他認識，是鎮上大戶商家秦家的二房余氏，而他身旁的少年便是她的寶貝兒子，秦家的嫡長子秦興旺。

據說取這個名字，是因為大房嫁進來這么久，一直沒有子嗣。

這二房娶進門后，沒想到過了一個多月，竟輕易就懷上了，且還是個男胎。

這事可把秦家老爺子高興壞了，就給取了這么一個興旺的名字，希望秦家的煙火因為他而得以興旺，可見平日里對他多有溺愛縱容。

鎮上的人都知曉這個小霸王，因了秦家這個由頭，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是沈大夫剛從外地來落香鎮才兩年，他家弟弟也不曉得緣由，偏生跟牛一樣倔強，初生牛犢不怕虎不肯服輸，兩人見面立馬分外眼紅，就動手干起來了。

沈瑾歲面容肅穆道：“秦二夫人，事情的緣由還沒有清楚，不能妄下結論。”說著，他扭頭，輕聲道：“小衡，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小衡臉色通紅，撓了撓頭道：“哥，是這個家伙先說我們兩個是沒爹沒娘的可憐蟲，還嘲笑哥窮落魄以后也娶不起媳婦兒，最后也是給別人當小白臉的份兒。”

“我氣不過，就拿著彈弓打歪他的額頭，然后就不小心...打流血了。”說著他漸漸低下了頭。

沈瑾歲聞言長長嘆了口氣，“這種話聽聽就得了，怎么你還當真了。”

小衡憤憤不平，“可是哥你看你生得這么好看，醫術又不賴，怎么會是以后娶不起媳婦兒的人？”

在他心里，他哥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好吧？

沈瑾歲被他這話逗樂了，忍不住輕輕笑了笑，這才站起身抱拳道：“秦夫人多有得罪，這事兒是舍弟冒犯了，回去一定嚴加管教。”

秦二夫人瞧見這么年輕的大夫，那臉蛋又生得跟雪砌成似的，心下的怒火也消散了幾分。

果然對帥哥會忍不住寬容。

“還望沈大夫回去好好管教這小兔崽子，下次不許讓他胡鬧了。“余氏氣呼呼道。

沈公子這才拉起地上的人，從人群里往小院的方向走，他抬眸便看到不遠處亭亭玉立的少女，顯然已經目睹了一切。

她清麗的容顏，籠罩在光暈里，身后的長發隨風起舞，像是一幅畫卷。

小衡看到兩個女子，瞪大了眼，指著左邊的一個驚呼道：“哥，那位白色衣裳的姐姐是誰好漂亮！”

沈公子沒有回答，抿了抿嘴唇，來到兩人面前。

“姑娘怎么出來了，這傷口不宜吹風。”

常無憂輕頷首，禮貌道:“多謝沈大夫關心，屋里悶順便出來透透氣。”

小衡睜著烏黑的眼睛好奇打量著常無憂，眨眨眼笑道:“姐姐，你可是我哥的病人?“

常無憂目光這才落在這個一身泥濘的男孩身上，嘴唇微彎：“正是。“

小衡湊一眼他哥，又湊了一眼少女，不知怎的突然笑得特別開心。

“哥！那我先回去做飯了。”

說著他的腳下像是踩著一朵云彩，一蹦三跳橫著小曲兒，像是一陣風般喜洋洋就跑回了家，把剛剛不愉快的事兒全拋擲腦后。

木千枝伸過脖子，笑道：“姑娘，這小家伙不僅調皮，還挺可愛的？”

常無憂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笑道：“這家伙長大以后一定是一方霸主。”

沈公子不好意思道：“舍弟實在是調皮，讓兩位見笑了。”

三人一同回到小院，便瞧見小衡在廚房各種搗鼓，叮當作響，有模有樣做起了飯菜。

常無憂疑惑：“你弟第年紀這么小還會做飯？”

沈公子：“說起這個，我常出山采藥，這家伙自幼懂事兒，見我辛苦便私下學會兒了做飯，若是姑娘不嫌棄可同我一起進晚餐。”

常無憂垂首：“那就多謝沈大夫了。”

沈瑾歲微挑眉，似笑非笑道：“謝什么？一會兒除了診金，還有食宿費一并都會給姑娘算清楚的，這些是自然待客之道。”

常無憂的目光緩緩落在少年那張白玉無瑕的臉上，這家伙精打細算呢。

不過眼下寄人籬下，這些也理所應當。

木千枝早已被那香飄四溢的飯菜迷暈了頭，興沖沖就跑到桌上，想要大快朵頤。

“你這小家伙，沒想到不僅會打架還會做美食？”她順手捏了捏他嫩滑的臉蛋，給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小衡拍掉她的手掌，別過頭不高興道：“我叫小衡，不叫家伙，以后請叫我名字！”

木千枝尷尬收手，瞧見小少年那稚嫩的臉蛋，水盈瑩的吹破可彈。

這哪里是鄉野養出來的孩子？

若不是一身簡單粗制的衣服，這等氣質，還以為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偷偷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