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來越大了。

仿佛一整個西湖的水從烏云的縫隙間傾倒而下，氣勢磅礴，飛流直下三千尺，恍若銀河落九天。

burberry的長風衣在風中獵獵作響。

與招搖炫耀的趙孟華不同，楚子航只當burberry是一件衣服，它之所以被他披在身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是“爸爸”送他的禮物。

楚子航自身的價值從不由金錢、名牌所彰顯，他就是他，一朵清冷的云，一柄冷冽的刀。

“站到我身后，注意不要被這些死侍碰到，他們的爪子比刀刃還要鋒利。”

“死侍？漫威的那個？”路明非問。

楚子航低聲說：“不，是更恐怖的怪物。”

閑聊短暫中止，楚子航揮刀，村雨在雨中斬出一道雪亮的圓弧。

“言靈·君焰。”

源于太古的龍文涌現，聲音古奧森嚴，像是古老先民唱著宏大神圣的歌謠朝星辰祭祀，又像是一頭憤怒的猛獸對世界嘶吼著下達殺戮的指令。

一個看不見的域向外膨脹擴張，領域范圍內，溫度極速升高，雨水蒸發，熾熱的白霧彌漫。

“師兄，你是超能力者嗎？”

“不是，我是混血種，半人半龍的混血種。”

楚子航見識過死侍群的恐怖與嗜血，所以他屏著呼吸，根根神經緊繃，如上戰場的士兵般嚴陣以待。

路明非又問：“混血種都會有金色的眼睛嗎？”

楚子航低聲說：“不知道，我只見過兩個混血種，他們都有金色的眼睛，他說那是龍的眼睛，是黃金瞳。”

不熟悉楚子航的人，都以為他是高冷的冷峻帥哥，人帥話少，仿佛漫畫里走出的冷酷霸道總裁。

真正熟悉楚子航的人才會明白，他其實是一個內心敏感復雜的“八婆”，是一個很會照顧人情緒和想法的暖男。

楚子航今晚從教導主任那兒接下了鎖門和統計所有學生都安全離校的工作，所以他會等在教學樓門口，所以他會第一眼就認出路明非——因為路明非是最后一個離校的學生。

之所以會突發奇想邀請路明非上車，其實是他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雨夜。

當時，路明非像無家可歸的小狗般，只能拿衣服捂著腦袋，可憐兮兮地沖進風雨里。

那種無助感，讓楚子航想起父母離婚時仿佛天塌了般孤獨的自己。

于是，在今晚第二次邀請路明非上車的機會來臨時，他毫不猶豫抓住了機會。

楚子航路上其實很想跟路明非說一些話，可那首熟悉的歌，這條熟悉的高架路，都讓他瞬間繃緊心弦，暫時放下了這個想法。

可沒想到，到了瀕臨生死的時刻，他與路明非的交流反倒順暢起來。

如果是在外面那個安全的世界，他們有機會的話，也許會成為聊得來的朋友吧？

可是……

他們很可能都要死了。

“師兄……”

“先別說話了，雖然大霧遮住了他們的視線，但聲音、味道都會成為他們索敵的手段。”

低低的笑聲忽然出現在兩人耳畔，緊接著是數只鋒銳的獸爪，它們突兀地從白霧內鉆出，以極其刁鉆的角度，插向楚子航的心臟和喉嚨。

楚子航橫刀格擋，狂暴的力量推著他不斷后退。

眼看著就要退到路明非身邊，楚子航再度吟誦龍文，熾熱的火焰在刀爪碰撞之間爆發，仿佛一顆凝固汽油彈貼身爆炸。

濃厚的白霧瞬間炸開一個不規則的空洞，楚子航身前的死侍如破布般在風雨中翻飛，慘叫著掉下了高架橋。

濃霧散開。

影影綽綽的黑影們再次圍了上來，他們的數量似乎變多了，密密麻麻，像是蝗蟲過境裹著楚子航和路明非前進，他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用的是某種古老的語言，仿佛吟唱仿佛哭泣。

“我好渴啊……”

“美味的東西……”

他們的臉都是一樣的，都沒有表情，可每張臉上都寫著太多太多的往事。

流水般的燈光映在他們腳下，燈光逼近，那股溫暖宏大的感覺，再次襲上楚子航的心頭。

楚子航聽見了馬嘶聲，它的吼聲沉雄，像是把雷含在嘴里吼叫。

是那一匹八足天馬的吼叫聲，楚子航這輩子都不會忘！

在看到那絲絲縷縷的白光時，楚子航就猜測，死侍群只是那位主神巡獵的獵狗。

現在，斯雷普尼爾的馬嘶聲響起，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測——奧丁，就在附近。

斯堪的納維亞神話中，奧丁每周的周日都會進行一場狂獵，狂獵時，他會先放出兩條獵狗，獵狗毛皮染成黑夜的顏色，一條叫聲洪亮，另一條叫聲幽暗。

狂獵出現時，除了獵狗的叫聲，整個世界寂靜無聲。

楚子航是奧丁的獵物，于是，獵狗們只是試探性的攻擊，更多的獵狗則將其團團包圍，確定獵物無法逃脫。

楚子航從沒想過逃脫。

“師兄……”

“跟在我身邊，別離我太遠，也不要靠的太近，就像是放風箏。”

楚子航振刀在雨中畫出一道皎白的圓弧，雨水濺射，如子彈般甩在死侍身上。

他揮出凌厲的斬擊，所到之處，無論死侍們伸過來的是青銅般的骨刺，還是漆黑的利爪，皆被雪亮的刀光斬斷。

路明非閉上了嘴巴。

他能夠看出楚子航的劍術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說“一般”。

也對，楚子航畢竟只是從少年宮劍道興趣班學來的劍術，那本該是小孩子們玩樂的課外活動。

可在楚子航手中，刀光絢爛如匹練，極速的斬切，斬斷風雨，也斬斷敵人的骨骼。

路明非連續兩次喊楚子航，其實只是想告訴楚子航一件事。

踏上高架橋開始，從帝皇瑞獸三眼金猊那里接引來的命運之力，就在不斷跳動，仿佛要告訴他些什么。

就在剛才，命運之力的波動穩定下來，通過黃金命運之瞳，路明非讀取到了命運中蘊含的信息。

“父子相見相殺。”

路明非并不了解楚子航的家庭，但是，也聽說過楚子航的父親。

據說，那位鹿天銘先生，是這座南方小城為數不多的頂級富豪，他的分頭梳得一絲不茍，好似一位故人。

鹿、楚，這顯然是兩個不同的姓氏。

答案呼之欲出，即將相見的不是鹿天銘與楚子航，而是楚子航另一位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