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叔叔嬸嬸恢復往日的容光，屋內路明非卻一臉的惆悵。

“源家次子”是他最近一周在星際頻道發現的“大神”，當時“源家次子”虐的一眾小伙伴哭爹喊娘，怯懦的在頻道里自我介紹“我是源家次子，比起我哥哥來，我差太多了”。

小伙伴們紛紛覺得這廝是在凡爾賽，踩著他們傷口撒鹽，于是高呼“快去西天請明來佛祖”，路明非被幾十條私信轟炸，于是得知了這位“源家次子”。

源家次子實力確實強勁，路明非都得拿出三分功力才能打成碾壓局。

幾局比賽打下來，路明非發現源家次子像是個精神病，或者患有某種人格分裂，他操作時如同揮舞一柄暗紅刀鞘的名刀，精準而狠厲，可說話的時候卻像個小鎮出來的留守高中生，孤僻而自卑。

精神分裂對路明非來說也不是什么罕見的事，邪魂師里十個就有九個是精神病，可屏幕上那一串字，卻著實讓他驚到了。

驚到之后，便是一臉糾結。

“路君，你要來東京嗎？那真是太好了，那是我的大本營呢，我去機場接您吧。”

這一句話還很正常，可下一句差點讓路明非噴出剛喝下的橘子水。

“還是不要了，萬一路君或者路君的朋友嫌棄我是一個流浪的牛郎就不好了。”

這到底是自卑還是綠茶啊，喂！

路明非對牛郎其實還挺感興趣的，畢竟沒見過。

只是，牛郎就牛郎唄，還流浪？

路明非不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也許是感受到了路明非的疑惑，也許是很多人這么問過他，源家次子很快給出解釋。

“我想讓每個女孩都感受到春風般的溫暖，所以沒有固定呆在一家店里，而是在整個東京流浪，為偶遇的女孩做哥哥教給我的早飯，點亮她們臉上的笑容。”

路明非心說你居然能把渣男說的這么清新脫俗，也真是一種本事。

“也許我可以通知我哥哥，讓他去接你，可是他那么忙、那么高高在上，又不一定有時間。”

“路君，你這個季節來東京其實不太好，如果是三月份左右，就能夠看到滿城的櫻花，能夠看到穿著和服和水手服的女孩們，她們走過一棵又一棵櫻樹，在每一座神社和高樓前留下燦爛的合影。”

“有時候我遇到她們，也會跟她們一起合影，可是拍完我又會讓她們把照片刪掉，因為我擔心家里人發現照片上的我，我家管的很嚴。”

“他們說我是哥哥的影子，只能看著哥哥在太陽下，像天照大神那樣熠熠生輝。”

“……”

屏幕上聊天信息一條一條的往外跳，路明非卻罕見的沒有回復，他靠在床頭，陽光曬的他臉色微微發紅。

源家次子好像把他當成一個值得傾訴的樹洞，說起來沒完沒了的，仿佛要將自己內心深處的一切感想都說出來……像是有只鬼在后面追著他，若是不快些說完這些話，就來不及了。

路明非忽然很想喝一杯酒。

將這些沉重的感情澆灌至喉嚨最深處。

他扭頭看向窗外，天空澄澈無云，剛下過雨的城市干干凈凈的，玻璃幕墻上閃著刺眼的光，街道上車水馬龍，人們嬉笑怒罵，孩子們在人流中蹦蹦跳跳。

窗外是美好的世界，框內卻是一個自閉兒童在不斷訴說自己的過去。

“路君，不好意思，說了這么多，打擾您了。”

路明非能想象到對面那個男孩靦腆的笑著，一臉不好意思的縮著脖子朝他鞠躬的樣子，充滿了討好和……乞求。

不由得，路明非眼前閃過路鳴澤的臉。

那家伙自稱是他的弟弟，每次出現的時候都拽拽的，一臉的“我無敵，你隨意”的表情，可路明非卻能從他眼底看到濃濃的孤獨與悲傷，那是陳釀了數千上萬年才能發酵出的沉重感情。

他每次耍寶似的跟路明非玩鬧，都像是在過人生的最后一天。

“路君，希望我們能夠有機會見面，再見。”

最后一條信息跳出聊天框，源家次子的頭像一點點變得灰白，它掛在聊天框上，好似一幅黑白的遺照。

源家次子的頭像是一頭白色的鹿，它側著頭，漆黑的雙目直勾勾的盯著路明非。

這是一頭神性的白鹿，但它的眼中，卻充斥著人性的感傷與慈悲。

“源君，你來接我吧，兩天后，我們會在成田機場下機。”

路明非深呼吸一口氣，修長的手指在老舊的鍵盤上上下翻飛，

“路君，我一定會去的！”

白鹿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灰白的頭像變得閃閃發光。

“到時候見。”

“我很期待與您的會面。”

……

隔著20000公里，東京此刻燈火通明。

一家空蕩蕩的酒吧內，源家次子緩緩合上筆記本，他看上去那么累，微微弓著背，像是背負著一座萬噸的山峰。

“您好像不太高興？”

酒保遞給源家次子一杯冰酒，白州威士忌，酒氣醇香，圓潤的冰球在酒液中沉浮。

“我只是有點討厭自己。”

源家次子端起冰酒，一飲而盡，白州威士忌的風味獨特，它口感柔和，但卻帶有淡淡的泥煤味。

他轉過身，胳膊靠在吧臺上，仰頭看天花板上泛黃的暖光燈。

燈罩外，一只蛾子費力地撲騰著翅膀，一次又一次撞在燈罩上，想要去接觸那團溫暖的光。

“一輩子沒有見過光的蛾子，遇到火就會撲上去。”

酒保繞出吧臺，走到源家次子對面站立，俯下身子近距離看他。

源家次子丟失蛾子的視野，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令人驚詫的年輕美人，兼具艷后的美艷和女子高中生的純真。

“為什么會是路明非？我覺得像愷撒、楚子航或者李正那樣優秀的年輕人，才有破局的實力和資格，路明非……不過是一個在學校里耀武耀威的學生而已，他甚至都沒成年。”

“你不懂。”源家次子搖搖頭，輕聲說，“只要你真正見過他就會明白，他的一切都隱藏在冰山之下，若你好奇向山下看去，只會看到無盡的深淵。”

“那是世界的終極！”

酒保似懂非懂，剛想開口問些什么，卻被源家次子反臂摟住她的脖子親吻她的嘴唇。

每一次他的親吻都是這樣突如其來，如狂風暴雨，如狂狼咬斷獵物的喉嚨吮吸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