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芝惡狠狠盯了一眼遠處床上的人兒，低頭甩門便離去。

……她好像有那么一絲理解，這孩子了。

明天，就出院?從這種狀況，直接出院?這不是逼著自己死么?蒼白的臉上，巴掌印顯得格外紅潤，五指根根分明。

這個家里，只有兩個人?她輕闔上眼，眼角滑落出眼淚，染濕了枕頭，心，不知為何，會那么痛，被一道道利器劃破，此刻變得支離破碎。

知足吧，至少有兩個人，還能記得來……鶴云動了動，四肢沒一處能使得上力，這也沒有什么值得知足呢。

門外，又響起了動靜，她小心翼翼閉上了眼。

病房內，格外寧靜，臉頰，撫上一只手，軟乎乎的手掌輕輕在她臉頰摩挲，久違的溫熱感傳來，令鶴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真希望奇跡發生，不然，那真是太可惜了……”

“你還這么小，就被逼成這樣，這明天就出院，怎么活?”

“你要是這會兒能醒來，活下來的勝算也能大些，起碼……能保住這條命。”

鶴云緩緩抬起眼皮，入目的，是一張略顯消瘦的臉龐，棕黃色的短發別在耳后，臉頰上的那只手被迅速抽回。

取而代之的是捂住了女孩自己的嘴，那雙眼睛被瞪大，眼底充滿了驚訝，從著裝來看，女孩是個護士，大概是職業素養，她馬上低頭湊上前。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渴不渴?我……我這就去叫主治醫生來……”原本只是隨口一說，想不到真醒來了，太好了，她真心是為這個女孩感到高興。

“等一下……喂我喝水，不要走。”

想不到自己這會兒發出的聲音竟然如此虛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對自己有點善意的人，她再怎么也不能錯過。

“好，好，來喝水。”

她雙手顫抖間沖向一旁飲水機，清水從閘口流出，灑滿了整只手。

“來了，來了。”

拆開一次性滴管，吸入滿管水后，迅速移至鶴云嘴唇上一厘米處，清水滴落在她龜裂的嘴唇，干涸的河床迎來了久違的流水。

“你叫什么名字?”

一滴管水下去，她感到嗓子潤了不少，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霍昕，我叫霍昕。”霍昕放下滴管，認真回答起來。

“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告訴任何人我醒來的事情，”

“這……”霍昕心里一咯噔，皺起眉來，內心有些許猶疑，按照規定，這是她的職責，如果沒有按照規定，到頭來指不定還面臨被人投訴，丟了工作。

“不然我會沒命的!”平躺著的她明顯加重了這句話的語氣，“我保證不會暴露，直到我明天出院為止。”不會給你拖后腿。

博取同情……還是博取信任靠譜些，畢竟利益擺在那兒，那份同情，只可算得上錦上添花。

“行……那好，那你一定不要露餡，”

“嗯，不過還得請你幫個忙。”

“什么忙?”

“我要打個電話。”

“打給誰?”

猶豫了片刻，鶴云吐出兩個字，“朋友。”

“你若是告訴了你朋友，那這事不就露餡了?”還有……病歷單子上明明寫的是因獨處過久而導致的抑郁，獨處的話，和朋友應該也沒什么聯系了吧。

最重要的是……算了，豁出去了，若是被發現了，她就說正打算去告訴他們的。

“借一下你的手機。”

霍昕聞言，猶豫片刻，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那跑出殘影的身影，映射在鶴云黑褐色的瞳孔里，瞳孔隨之放大，本就虛弱的呼吸，變得弱中帶急。

戴著護脖的她，差點一氣之下抬起來頭。

本以為自己這兩天就要交代在這兒了，沒想到霍昕竟然又折返了回來，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一臉正氣，仿佛馬上就要上刀山，赴火海。

“我剛剛去堵了個門，你報號碼吧，我來幫你撥。”

聞言，鶴云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氣順了下去，心想著你要是真是去告狀了，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熟記于心的那串號碼這才從嘴里緩緩吐出。

“喂?”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傳來。

“石棋!快救救我!石棋!”

“你誰?”

“是我啊!喬安!石棋!”

“神經病。”

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