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德格爾的最后之神:基于現象學的未來神學思想
- 張靜宜
- 1266字
- 2024-08-02 10:43:33
總序
尼采晚年不斷構想一種“未來哲學”,寫了不少多半語焉不詳的筆記,并且把他1886年出版的《善惡的彼岸》的副標題立為“一種未來哲學的序曲”。我認為尼采是當真的——哲學必須是未來的。曾經做過古典語文學教授的尼采,此時早已不再古典,而成了一個面向未來、以權力意志和永恒輪回為“思眼”的實存哲人。
未來哲學之思有一個批判性的前提,即對傳統哲學和傳統宗教的解構,尼采以及后來的海德格爾都愿意把這種解構標識為“柏拉圖主義批判”,在哲學上是對“理性世界”和“理論人”的質疑,在宗教上是對“神性世界”和“宗教人”的否定。一個后哲學和后宗教的人是誰呢?尼采說是忠實于大地的“超人”——不是“天人”,實為“地人”。海德格爾曾經提出過一種解釋,謂“超人”是理解了權力意志和永恒輪回的人,他的意思無非是說,尼采的“超人”是一個否棄超越性理想、直面當下感性世界、通過創(chuàng)造性的瞬間來追求和完成生命力量之增長的個體,因而是一個實存哲學意義上的人之規(guī)定。未來哲學應具有一個實存哲學的出發(fā)點,這個出發(fā)點是以尼采和海德格爾為代表的歐洲現代人文哲學為今天的和未來的思想準備好了的。
未來哲學還具有一個非種族中心主義的前提,這就是說,未來哲學是世界性的。由尼采們發(fā)起的主流哲學傳統批判已經宣告了歐洲中心主義的破產,擴大而言,則是種族中心主義的破產。在黑格爾式歐洲中心主義的眼光里,是沒有異類的非歐民族文化的地位的,也不可能真正構成多元文化的切實溝通和交往。然而在尼采之后,形勢大變。尤其是20世紀初興起的現象學哲學運動,開啟了一道基于境域—世界論的意義構成的思想視野,這就為未來哲學贏得了一個可能性基礎和指引性方向。我們認為,未來哲學的世界性并不是空泛無度的全球意識,而是指向人類未來的既具身又超越的境域論。
未來哲學當然具有歷史性維度,甚至需要像海德格爾主張的那樣實行“返回步伐”,但它絕不是古風主義的,更不是頑強守舊的懷鄉(xiāng)病和復辟狂,而是由未來籌劃與可能性期望牽引和發(fā)動起來的當下當代之思。直而言之,“古今之爭”絕不能成為未來哲學的糾纏和羈絆。在19世紀后半葉以來漸成主流的現代實存哲學路線中,我們看到傳統的線性時間意識以及與此相關的科學進步意識已經被消解掉了,尼采的“瞬間”輪回觀和海德格爾的“將來”時間性分析都向我們昭示一種循環(huán)復現的實存時間。這也就為未來哲學給出了一個基本的時間性定位:未來才是哲思的準星。
未來哲學既以將來—可能性為指向,也就必然同時是未來藝術,或者說,哲學必然要與藝術聯姻,結成一種遙相呼應、意氣相投的關系。在此意義上,未來哲學必定是創(chuàng)造性的或藝術性的,就如同未來藝術必定具有哲學性一樣。
我們在幾年前已經開始編輯“未來藝術叢書”,意猶未盡,現在決定啟動“未來哲學叢書”,以為可以與前者構成一種相互支持。本叢書被命名為“未來哲學”,自然要以開放性為原則,絕不自限于某派、某門、某主義,也并非簡單的“未來主義”,甚至也不是要把“未來”設為叢書唯一課題,而只是要倡導和發(fā)揚一種基本的未來關懷——因為,容我再說一遍:未來才是哲思的準星。
孫周興
2017年3月12日記于滬上同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