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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紅纓(下卷十五)

  • 梵歆
  • 云安若影
  • 3248字
  • 2024-08-16 10:29:13

“你可清楚你所言?”西雅圖眉間緊皺。

“清楚,殺了皇上。”

“小殿下莫不是發(fā)熱燒糊涂了。”

“不是。”

“你可知后果怎般?又是誰與你講的這些?”

紅英抿了抿唇,不說話。她覺得姐姐好似生氣了,但不解姐姐為何生氣。

“紅英。”

“嗯。”

“你尚且年幼,眾多事并未明了,有些事,哪怕是言語之間,皆不可胡做亂說,極其可能危及性命,受盡苦楚。”

“那姐姐呢?不想殺了皇上么?”

“……你我不同。”

“有何不同?他該死!”紅英紅了眼眶,“明明是他要我留于宮中,可如今他又將我丟棄的徹底!”

紅英現(xiàn)今,西雅圖早有預(yù)料。

“姐姐呢?亦不要我了么?”她抬頭看向西雅圖,豆大的淚珠自眼眶滑落。

“莫哭了,不會(huì)不要你的。”

“武功……”

“唉,你呀,接著教可好?”

“嗯!好!”

好些功夫,止住眼淚,紅英欲知西雅圖昔日往事,與先皇后,與帝王。

雪已停,月光映照大地,連同新雪亦顯出幾分靜謐。

西雅圖居于冷宮天長日久,久到好似在胡族之日如黃粱一夢。

如今,陳年舊事再度提及。

……

“參見胡妃娘娘。”

胡妃,真是個(gè)不討喜的稱呼,西雅圖如是想。

瑞冬行禮之后,西雅圖并未出言,瑞冬保持行禮之姿。

“紅英殿內(nèi)掌事姑姑,瑞冬?”

“回娘娘,是奴婢。”

“紅英失寵,不離不棄,忠心耿耿伴在身邊,姑姑辛苦。”

“不敢當(dāng),此乃奴婢分內(nèi)之事。”

“慫恿主子呢?”

紅英于遠(yuǎn)處練功,西雅圖說話時(shí),目光一直未離紅英。

雙膝跪地,瑞冬回話,“奴婢不敢。”

“如此便好。姑姑起身吧,日后還要?jiǎng)跓┕霉煤蒙樟霞t英。”

“是,奴婢謹(jǐn)記娘娘教誨。”

……

胡族。

“王上,王妃來了。”有人來報(bào)。

“嗯?王妃?”

“正是。”

“請進(jìn)來。”

清寒依舊是一襲白衣,多年從未曾變過。

子契起身迎她,問道:“你怎的來了?”

“戰(zhàn)場死傷難免,總歸我會(huì)醫(yī)術(shù),來此亦能幫些忙。”

“戰(zhàn)場有我,何須你一弱女子憂心,回去便是。”

“不回,我來見你是告知你一聲,傷患已看過一些。”

子契話尚未出口,一胡族士兵闖入。

“王妃!王妃!求您救命!”

“好,帶路。”

清寒無絲毫猶豫,匆匆前去救人。

直到日落,她一直忙碌,子契索性去尋她。

“王上。”

“參見王上。”

“……”

行禮之聲紛起。

“諸位辛苦,好好養(yǎng)傷。”子契回道。

“是!謝王上!”

“王上是來找王妃的吧?”

“嗯。”

“王妃還在忙哩,我?guī)ァ!?

“好,多謝。”

子契離開,身后某位士兵的話飄散開來,

“王上與王妃感情真好吶……”

他并無回應(yīng)。

“王……”帶路那人欲喚清寒。

子契讓其噤聲,那人默默行禮退下。

并未出言,他站在原地望著她。

鬢發(fā)些許凌亂,白衣沾染灰塵,她全神貫注,并未發(fā)覺他到來。

傾國傾城,此四字形容清寒毫不為過,可她過人之處從不止容貌,清寒似應(yīng)是中原多見的閨閣小姐,知書達(dá)理,養(yǎng)尊處優(yōu)。實(shí)則卻又不然,她可為家國遠(yuǎn)赴他鄉(xiāng),亦懂審時(shí)度勢,不會(huì)委曲求全。溫柔知意?與清寒大抵關(guān)系不大,她棱角分明,聰慧沉靜,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才對。

“王上?”偶然抬眼,她瞧見了他。

他站在那里,熠熠生輝。

“嗯?我在。”子契回神,答她的話。

“還要再等些時(shí)候。”

“好,可有我能幫忙的?”

“包扎,會(huì)么?”她歪了歪頭。

……

子契并非不會(huì),只是昆邪王殿下親自給人包扎,那些傷患惶恐不已。

清寒看不下去,“外面候著?”

“……亦好。”

他在外仰頭瞧著明月,嘖,被嫌棄了。

是夜,月華溫柔幾許,云似薄紗。

清寒終于忙完,他們一同回去,月光將兩人影子拉的好長。

“心情不佳?”清寒開口打破靜謐。

“并未。”

她未接話。

“……些許吧。”

“緣故?傷者么?”

“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回。”

“南宮,這是戰(zhàn)場。”

“我知道。”

子契一時(shí)不知該說什么好,輕嘆一聲,“南宮,既是現(xiàn)場,便是隨時(shí)命喪黃泉皆有可能……”

“我已然到此,即是不懼的。因我是女子么?可我的醫(yī)術(shù)不比任何醫(yī)師差,所衣所食未挑半分,今日所治傷患亦不在少數(shù)。”他聽見她如此說。

“南宮,并非這些緣由,回去總歸安全些,哪怕我族戰(zhàn)敗,你原是夏朝公主,離亦理所應(yīng)當(dāng)。”

“你會(huì)令胡族戰(zhàn)敗么?”她反問了一句,

“不會(huì)。”哪怕戰(zhàn)死。

他答的毫不猶豫,不過后半句未言。

“我亦然未曾想過離開。再者,我所救,保家衛(wèi)國之勇士,功德無量。”

她聲音在夜月里格外清晰,

“死生由命,但求無悔。”

……

子契到底沒勸動(dòng)清寒,昆邪王妃留在了胡族軍營。

子丹有遭受傷,清寒為其醫(yī)治。

少年已褪去稚氣,此刻傷的重了,面色并不好看。

“你倒是命大。”清冷聲線響起。

“總要有沖鋒在前的人。”他語氣帶些虛弱回道。

清寒目光從傷口移開瞧了子丹一眼,他的身份大可不必做到如此。

他回以一笑,“嫂嫂,上次為我醫(yī)治還是您初來胡族之際。”

“你裝暈?zāi)腔兀俊?

“咳咳咳,年少,年少。”

她不置可否。

“那時(shí)匈奴便已有挑釁之意……”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子丹將當(dāng)年之事講來。

“只是那時(shí)狂妄嘴硬,孩子心性,才勞煩了嫂嫂一趟。”

“無妨,好生照料自己。”

語畢,她轉(zhuǎn)至他方忙碌。

清寒在胡族并非一年半載,早已數(shù)年之久,如若匈奴那時(shí)便開始籌備,戰(zhàn)爭何年何月才可結(jié)束?胡族可否能勝?

北上草原,兩族之爭,幾載未止。

秋風(fēng)蕭瑟,黃沙漫天,旌旗飛揚(yáng),獵獵聲不絕于耳,兵列兩旁,子契再度出征,清寒相送。

他說:“等我凱旋。”

她說:“平安歸來。”

“好。”

子契翻身上馬,將赴荒野深處。

“駕!”

半空蒼鷹盤旋,長鳴一聲。

塵揚(yáng),人離。

清寒原處未離,每次皆期望他平安,亦有多次,他重傷而回,危在旦夕,她一次次從鬼門關(guān)把他搶回來……早已不是首次送他出征,可這一次卻心慌無比。

“我等你,平安回來……”

……

夏朝。

十年已逝。

十年足以使紅英將西雅圖所教武功學(xué)了十成十,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十年亦夠她們在宮外培養(yǎng)起自己的勢力。

一切都順利成章,順?biāo)斓倪^分。

十年間,軒轅皓從未踏入后宮半步。

紅英今朝年歲,恰是紅纓所逝年華。

紅英與紅纓容貌所像不及幼時(shí),現(xiàn)今只余五分,卻也足矣。

……

“娘娘!小殿下!下雪啦!”歡顏興奮回稟。

紅英與西雅圖對視一眼,

“下雪了。”

“嗯,今年的初雪。”

她們謀劃了十年之久的計(jì)劃開始悄然實(shí)施。

……

冷宮里的侍女,名喚歡顏,多年來一直是孩子心性,好似一直無憂無慮,圓圓的臉,甜甜的梨渦。

被指派冷宮,并非是件好差事,可歡顏覺得,娘娘是極好極好的人,她定是與娘娘有緣才到娘娘身邊。

至于娘娘要與小殿下做的事,歡顏略知一二,相信娘娘和小殿下就是了。

娘娘說,可以送她離宮,予她錢財(cái)。才!不!要!她與娘娘有緣,與小殿下亦有,至于生死嘛,日后再說。

一日跟隨娘娘,今生便要跟隨娘娘啦。

帝后陵。

不出所料,見軒轅皓身影在此。

雖已過而立之年,他容顏?zhàn)兓挂膊淮蟆?

在紅纓面前,軒轅皓慣是溫潤如玉的模樣。

“紅纓,你說我去陪你可好?”

“再過幾載,我不好看了,你不喜我了,可該如何是好……”

“沒有不聽你的話,我以前總覺你會(huì)不忍獨(dú)留我在世間,會(huì)回來尋我,可我找了數(shù)年,皆不是你……”

“放心,即便我死了,你掛念的天下仍會(huì)安然無恙……”

“所以,再等等我,很快,我們就可以見面了……”

“紅纓……”

軒轅皓走后,紅纓墓前是依舊她最喜的桂花糕。

但這次離開時(shí),他沒醉。

許是多年來僅有的一次。

……

回宮必經(jīng)之路上,有人紅衣騎馬與軒轅皓擦肩而過,異香撲鼻。

他策馬去追。

不知多久,窮途末路時(shí),前人勒馬停下,軒轅皓趕及亦止。

他眼里帶著迷蒙,

“紅纓……?”

軒轅皓聽見那女子含些笑意說:

“阿皓,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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