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拿到畢業實習學分,每周二、周四來法院的派出法庭幫忙撰寫法律文書初稿已經成為我的慣例。
作為女生,理所當然的,我被分配給民一庭的陳法官,她可是老資格了。
陳法官對我今天的工作很滿意,示意可以早點下班回去。
心情愉快的我背起背包,走到外面連廊上,眺望樓下風景洗洗眼,掃去一天的疲累。
突然看見兩個奇怪的身影在法庭大門前徘徊。
他們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像是一對父子。
“要來打官司嗎?”我心生疑惑。
這里是基層法院的派出法庭,處理的案件基本都是本片區的民事糾紛,平時立案大廳人滿為患,工程、商業、婚姻家庭、土地糾紛,扯皮拉筋的事層出不窮。
但是父親帶著幾歲孩子來的還真是少見。
我走到法庭門口,見那個男人一手握著小男孩的胳膊,呆呆地地矗立,依然還在猶豫要不要進門。
身后的小男孩想要掙脫他的手,雙腿蹬地使勁兒往后拽,整個身體都傾斜了。
男孩兒兇狠地喊到:“我不要進去!你個老騙子,走啊,快走啊!”。
男人用手背搓了搓唏噓的胡子茬,滿臉疲倦地勸道:“別鬧了,帶你進去吃好吃的!”
“滾你媽的蛋,死我也不去!”那男孩拼命錘擊了幾下抓緊自己的手,見男人沒放開的意思,順勢躺在地上抓起一把碎屑,扔向了男人的肩背,揚起一團灰霧。
“你們是有什么事兒嗎?”我透過電子閘門問道。
“哦,我來打官系(官司)。”胖乎乎的男人一嘴的閩南口音,套著一身寬大的西裝外套,顯得整個人很沒有精神。
“那快點啊,別在門口磨蹭了,馬上就要下班關門了啊!”門口的保安老李不耐煩地向他們說道。
“哦。哦。”男人沉悶地點點頭,稍微用了些力氣,把小孩拽到了門口安檢處。
“里面真的有好吃的,不信你問他。”男人指了指我,示意我一起騙騙他。
我微微一愣,無暇多想地說到:“啊,對啊,我們食堂里面什么都有,呵呵。”
那小孩根本不屑,隔著大門的空隙,朝我吐了一口口水,嚇得我一激靈,不敢再作聲。
但他始終是個孩子,還是掙扎不過男人的拖拽,只得噘著嘴氣呼呼地也跟著進了門。
“你倆要是再不進來,我都懷疑你是人販子,直接報警處理了,哈哈哈哈。”保安老李看著這一對奇怪的父子,笑呵呵地說道:
“來,管制刀具、打火機、水杯、電腦、傘先存。”
突然!那男孩兒抓起放在安檢桌子上的保溫杯猛地砸向了老李。
老李反應迅速,縮了一下腦袋避開了,“砰”的一聲,杯子被砸到了墻上。
好在是不銹鋼的,杯里也只剩下點茶根兒,并沒傷到人。只是墻上白色乳膠漆被砸出了一個小小的月牙印,還沾上了不少茶葉。
老李哪受過這氣啊!伸手作勢要打,但是一看這個正在瞪著眼睛怒目而視的小屁孩,他還是忍住了。
“哪來的小雜種!”老李收起了手,脫口而出。
但話一說完發現自己好像失言了,看著他這個家長,生怕他會做出更出格的事來。
男人不好意思地尷尬笑了兩聲:“拍sei啊(不好意思),他就這樣啊,拍sei啊(不好意思)”。
“怎么了?”陳法官剛好下樓取文件,聽到動靜,走到這邊問。
見到身穿制服的陳法官,男人又是尷尬地笑了笑,“啊!不好意系啊,哦!還系女法官!我…我系來打官系(官司)的啊!小孩幾不懂系(懂事),不要見怪啦。”
“哦!立案大廳在那邊,你們過去吧。”陳法官說道。
“我想問一下下,怎么信(申)請呀,我不系很懂大陸這邊的規定。”男人繼續賠笑道。
“臺灣人?”陳法官問道。
“系啊系啊,哇在幾邊很多年(我在這邊很多年),但系沒有來過法院。”
“那邊都有表格,你準備好臺胞證或者臺灣居民大陸居住證去立案大廳,有人會指導你登記的。”這種事她見怪不怪,倒也不是很上心。
陳法官說完轉身要走,但是看到我正在旁邊站著,咦了一下。
“小馬呀,要不,你跟一下?這算是涉外案件,可以學習學習?”
我看著這個毛孩子心里還是有些發怵,但是庭長發話了,那就跟著去走一遍流程吧,于是點頭答應。
我引導著男人走向了立案大廳,余光瞥著那小男孩兒防止他又作妖。
背后男人的聲音問道“小姑涼,里系法官嗎?”
“我不是法官。”我盯著眼前的男人看,“我只是來實習的,您案由是什么,我先幫您找窗口。”
“哈,不好意系,那個,我就系想問一下,我想'別除胡養權(解除撫養權)',要怎么弄?”他站在空蕩蕩的大廳小聲朝我問道。
我一愣,看著他滿是滄桑的臉,重復道:“別除撫養權?”
“系啊!呵呵。”
“跟誰?這個孩子嗎?”
“啊,系啊,就是他。”他點點頭,指著這個孩子。
那小孩顯然聽不懂我們在談論什么,但是臉上怒氣一直未消,兩只眼睛直直瞪著我,我也不去理會他。
“這個恐怕不行。”我腦子一蒙,心思轉了半天,對男人說道:“如果他是您的孩子,您還是要盡到撫養義務的,到18歲。”
我盡量放低了聲音,在孩子面前討論這種事情,總歸是不好的。
男人沉默地點點頭,不置可否。
“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規定了,對孩子的撫養權既是權利也是義務,不能被剝奪,也不能放棄,您說的別除權不能用在對子女的撫養上。”
“嗯,明白了。那不麻煩了,我們走啦。”他落寞地說道,拽著小孩慢慢地一同朝著門外走去。
我很好奇,這個男人究竟遇到什么事情?孩子的媽媽在哪里?
當然,既然不立案,這種隱私問題我也是不好直接問的。
男人走了兩步,突然轉身看著我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他不系我鵝子(兒子),可以別除胡養權(撫養權)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那孩子被他來回拽的已經焦躁到了極點,張嘴就往他胳膊上咬。
男人吃痛,放開了手臂,嘆了一口氣,也不再繼續管束他。
那小孩咬著牙發出了“呃!呃!”的節律聲,用腳死命地踢了幾下男人的小腿肚子。
我看到這小孩反抗的樣子,又聽到男人的話,一下警惕起來:“聽這意思,這男人會不會是買來的孩子不想要了?拐賣兒童?!”
可是轉念一想還是不對,拐賣的兒童,他無論如何也不敢跑到法院來。
我一時拿不定主意,想著來個緩兵之計,對他說道:“這樣,這一塊我不是很懂,您先別走了,我請我們陳法官過來,她在家庭婚姻案件這方面可是行家。應該能幫你解決問題。”
男人點頭不語。
我快速上樓,向陳法官報告了情況,她也覺得事有蹊蹺,立刻安排了法警小孫去門口守著,以防萬一,然后帶著我就回到了大廳。
一到大廳門口就看見立案窗口的小王、小雷一邊撿著地上的紙張,一邊大聲地呵斥著那個小男孩,讓他不要亂砸凳子。
可是小男孩兒依然我行我素,發泄著不滿。
男人還在一邊不好意思地陪笑,卻不去制止,仿佛就是在給我們展現他這個兒子暴力的一面。
男人見到我倆過來趕緊說道:“法官好,誒,人一多啊,他就這樣,沒有人的系候(時候),他就會安靜多了。”
陳法官向來不喜歡鬧騰,胡鬧的人見多了,順著他的話道:
“那就先把孩子先安排到調解室,我們就站在調解室外面談談吧。”
“很好,很好。”男人應承著上前一把又抓住了孩子的手背,扯著走向了調解室,輕聲對孩子說道:“老爸給你買好吃的去,你在這里乖一點,哪都不要跑,等我一會回來!”
還沒等孩子回話,他就熟練地關上了房門,用門上鑰匙反鎖了起來,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說來也怪,我從窗戶外看進去時,那孩子扒拉了一下門把手,見打不開,就真的一個人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不動了,只是倔強的神情依然久久不散。
“長話短說吧,這孩子怎么回事,是你的嗎?”陳法官站在門外的連廊上發問道。
“系,誒,也不算是。”男人支支吾吾。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誒。”
“剛剛小馬已經跟我簡要地說了你的情況。你的孩子你不能放棄撫養,但是如果不是你的孩子,勸你趁早送回他原來家里。
“你可想清楚,這位同胞,我雖然是民庭的,但是刑事的我也是做過的,這事兒說不清楚,今天你還真不一定走的了。”陳法官一上來就給他一個下馬威。
“誒呀!你們想哪里啦!”男子知道陳法官誤會了,語氣變得急躁起來:
“介個孩幾(這個孩子),名義上系我的啦,你看他跟我的關系上寫的‘父子’。”男人拿出了小孩兒的身份證展示給我們看,跟男人的確是同姓,“但系!”他頓了頓,“法官啊!我才發現他不系我親生的!”
“哦?”
“哎呀,林北(老子)真是虧大啦!虧系啦(虧死啦)!”男人絮絮叨叨地繼續說道。
雖然吃了個瓜,但是陳法官見多識廣,倒也不驚訝。
“那…你把孩子給她媽媽送過去就行了。”
“這鍋(個)女的要系愿意,我就不會來介里啦!”男人攤開雙手,無力地解釋道。
“你要是想離婚的話,這種情況可以認定為“夫妻感情破裂”,屬于法定判離的情形。就算是你申請的離婚,到時候孩子也是會判給女方的。”陳法官繼續分析。
“沒有用啦,法官啦。她已經系(死)啦!”
“死了?”
“啊,也不是真的系啦,就是跑了七八年啦!靠北啦!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男人繼續說道,情緒開始激動起來。
“那,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是?”
“唔喲!我都系前幾天查血型才發現他不系我兒子啦!后來又做了親子鑒定,今天才出了結果。我哪里知道他的親生父親是誰!虧的林北養了他8年!甘里梁!”男人越說越生氣,眼睛里都開始冒殺氣。
“嘴巴放干凈點!有事兒說事兒,不要帶渣子。”陳法官凜然的訓道。
“是啊是啊,不好意系,那法官你說,我該怎么辦啦?”男人臉上又恢復了那副愁眉苦臉哀求的模樣。
“砰砰砰”,屋內的小孩兒猛地踹了兩腳門,把我們嚇了一跳,但我從窗口斜著看過去,發現他又回去坐在沙發上了。
“那你先找到她媽媽,或者找到他外公外婆也可以。”
“唔喲!法官你想想清楚好啦!這爛貨所有事情都是騙我的啦,我都不知道他有什么親戚啊,哪里認識這小兔崽子的外公外婆,虧死林北啦!”男人無奈嘆氣搖頭。
“對女性放尊重點!”陳法官被他使用的那個詞激怒了。
“好啦,好啦,我錯了啦,我看你們也沒什么好辦法啦。反正,明天我航班就要會帶灣啦!不行就干脆把他扔福利院好了!”
男人眼見這個女法官偏袒女人,知道也沒什么好辦法,干脆破罐子破摔。
“你一起帶著他回臺灣不行嗎?孩子怎么說也養了這么多年,一點感情都沒有嗎?”我突然插嘴道。
“哦喲!就算我帶回去,我原配要系幾道了,非要跟我鬧離婚的啦!要是那雞婆狠狠心,再告我一個通奸罪,林北真是要不得活了。”
男人右手手背砸著自己的左手手掌,痛苦地說道。
“你在臺灣還有一個原配?”陳法官瞪大了眼睛問道。“那你這通奸罪你可真是貨真價實!”
這點我倒是知道,在我國中國臺灣地區確實有通奸罪一說,出軌的男女是會被配偶所提告的,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
已婚者出軌,沒被告就沒事;若被告,有可能被判“通奸罪”,即“不告不理”。但是實踐中基本屬于民事官司范疇,一般罰錢最常見。
如果離婚的話,在小孩子的撫養權和財產分割等事項上,法院一般也會做出對出軌者不利的判決。
顯然這個男人是懂得這其中的利害關系的。
“哎喲,當然有啦!那是我的正室!”男人理直氣壯地說到。
活該你作龜公!我心里暗暗罵道。
但是想想也是無奈,臺灣原配與大陸二奶的糾紛由來已久,前些年,大陸還不發達的時候,沿海地區這種情況比比皆是。
對有些臺商、港商來說,一個兩個不夠,三個四個不嫌多,只是近些年才稍微好一些。
作為一個女性,陳法官雖然極力克制自己的憤怒,但是對這個不以出軌為恥反以為榮的老男人的鄙夷,全部寫在了臉上。
“聽著,我警告你!現在是在大陸,既然這個孩子名義上還是你的兒子,你還是法定的監護人,你要是敢把他扔到福利院躲去臺灣的話,你有可能是會觸犯遺棄罪的!”
“不系我的鵝子(兒子),為什么不能送去福利院?我沒把他扔到大街上已經仁至義盡了!大陸的法律這么不地道的嗎!?”男人十分不解,也隨著陳法官的氣勢,跟著頂了起來。
“砰,砰。”房間里的男孩又猛踹了門兩下,把緊繃著的氣氛打斷了。
男人馬上意識到自己在別人地盤情緒過激了,趕忙擺擺手:“算了,不耽誤你們的時間啦,你們也解決不了我的問題啦。誒~走啦走啦。借廁所用一下啦。”
說完他穿過我倆,迅速地走到連廊盡頭的廁所口,準備進去,一抬頭發現卻是女廁所,回頭看著我倆。
我伸手指著樓上,示意男廁所在上面,他也不說話,徑直上樓。
“作為一個法官,我必須克制自己對當事人的情緒傾向,但是有些事情、有些人真的是太讓人生氣了,包養情婦都能說得這么理所當然!”陳法官像是在對我說,又好像在自言自語。
“那,等會兒怎么辦?”我問道。
“法理上他還是孩子的父親,福利院也不會貿然接收的。”
“他要真的遺棄了呢?”
“不至于,我見過很多嘴硬心軟的當事人。他雖然口頭上這樣說,但應該不至于真的狠心扔大街上,再怎么說兩個人也有七八年感情了。”
“能做點什么嗎?”我雖然對這熊孩子沒好印象,但是無論如何他是無辜的受害者。
“他現在也沒有實際行動,我們法庭權力有限,就算報警,也不能立案。由他們去吧。”
陳法官覺得她作為一個法官說這種話可能刺激到我了,繼而補充道:“法律和道德、感情終究是有區別的,很多是合法卻不道德、不合理,無能為力的事情有很多,這也算是你實習學到的一部分吧。”
說完她接了個電話,交代了幾句讓我送走兩人,然后匆匆離開。
我發了個微信,通知了門口的法警可以走了。
發完剛好男人方便完回來接起了孩子往樓下走,我跟在后面一路無言。
那孩子滿嘴污言穢語,捶打著這個男人的手臂,叱罵他沒有帶來好吃的。
我跟在他倆身后也不敢吱聲,一直送到了立案大廳。
“小馬啊,剛好你沒走!征地那個案子應該是裁定書不是判決書,你得在你電腦上改一下,還是過來一下吧。”助理審判員劉姐從二樓喊住了我。
這聲呼喊把我從尷尬中解救出來,我面帶一些歉意,示意男人從保安亭出去就行了。
他也不多說話,道了兩聲謝謝,拽著孩子走了,留下了一道落寞的背影和血紅的夕陽。
回到學校后,我忍不住跟同學舍友吐槽了今天的遭遇,有的罵男人的、有的罵那個消失的媽媽,還有的在感嘆法庭的不作為。
而我一整夜都沒有好好休息,總在想著這一對名義上的父子,今后究竟要怎么樣面對法理和情理的兩難,這個孩子今后又會是怎樣的命運,而我學法律的意義在哪里?
失眠的百無聊賴中我刷起了朋友圈,只看到陳法官深夜發了一個嘆氣的表情狀態。
我想他應該也在跟我同頻共振吧,于是默默地地點了個贊。
一天之后,我照例又去實習。
剛到臨時辦公室,一推開門,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那天那個小孩兒,站在辦公室中間憤怒地瞪視著我,旁邊坐著一臉疲倦的助理審判員張姐。
“這…”
張姐看到我來了,兩眼立馬放光:“小馬呀,你可來了,庭長說了,今天給你交代的任務就是帶好這個小孩,別惹事兒就行哈哈哈哈!唉唉,那什么,我還有個案子快開庭了,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她呼了一溜煙走了。
“啊?!”留我一個人原地凌亂,看著這個熊孩子一腦袋包,我可不想帶他啊。
那熊孩子沖我走了過來,那架勢要吃了我一般,“呵~呸!”一口口水朝我面門而來。
我反應極快側身躲了過去,趕緊退出辦公室把門反鎖,跑到了陳法官辦公室。
“陳法官!”我門也沒敲就進去了。
她被我嚇了一跳,看到是我才松了口氣:“誒呀,我還以為是那小閻王來了,嚇死我了,他在哪里?”
“我先鎖在辦公室了,到底咋回事兒啊?”我滿臉疑惑。
陳法官這才跟我解釋了一番。
原來前天晚上她忙完另外的事情回法庭放文件,順便上個廁所。
結果大半夜的,老遠就聽到樓上廁所“咚咚,咚咚”的聲響,她一個女同志保險起見找了門口保安大爺一起去廁所查看,才發現那個熊孩子竟然被他爸爸反鎖在了最角落的男廁所蹲位上。
“你沒有把他們送出門吧?”陳法官略帶責怪地苦笑著問我。
我尷尬地笑笑,想來那個男人趁我們沒注意,又偷偷跑進大樓找了個理由騙小孩,并把他關了起來。
而門口的保安6點換班,估計也沒太留意進進出出的人,竟然漏了個小孩在法院廁所。
“誒...那個男的知道我們法庭女多男少,專門關在最角落的男廁所,不好發現。我們發現后只能先報警,但是孩子爸爸找不到,也不能讓這孩子住派出所啊?那我只能把他帶回家先住一天。”
她自問自答式的吐槽,一手揉著臉,滿是無奈:“老天爺啊,這孩子可太能折騰了,一點都不怕生,把我家里扯的、砸的,弄的雞飛狗跳,把我老公快氣瘋了,我都差點想打他。”
她繼續苦笑道:“昨天開了整整一天的庭,我人都是暈暈乎乎的,我是再也不敢帶他回家了。”
“還沒能找到他爸爸嗎?”我問。
“昨天派出所的來了,說是按照那天他自報的名字查了出入境記錄,昨天一大早就坐飛機回臺灣了,追蹤不到了。”
“這…”我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我昨天跟庭長請示了,庭長說是他去找人走福利院的流程,在手續弄完以前,大家現在每人輪流帶一天,不然誰都吃不消。
“這不,昨天張姐把他帶回家,他折騰個底兒朝天不說,還把張姐的兒子小糖豆打哭了好幾次,凌晨四點張姐就把他帶過來了,一直等你來呢。”
“我也不會帶孩子啊!”我本能地抗拒道,一臉苦笑。
“小馬呀,拜托拜托!你看我們這白天還要開庭,事情太多了,沒精力,實在扛不住啊,今天就只能麻煩你了,不安排你其他工作了!拜托~拜托~到時候實習評語我一定給你高分,哈哈哈哈。”
我知道陳法官也沒什么能許諾給我的,竟然連這種給我打高分的話都說出來了,只得硬著頭皮點點頭。
我轉身走向臨時辦公室,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猛然想起什么回頭對陳法官問道:“我可以揍他嗎?”。
她沉默不語,望了望窗外的太陽,又沖我抿了抿嘴,半開玩笑地輕笑了一聲:“他不揍你就燒高香啦...”
我表面回笑,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一步一步極不情愿地朝自己那間充滿未知數的辦公室走去。
剛走到門口,還在為打開門做心理建設,突然庭長從回廊角落里風也似的朝我走了過來,身后還緊緊跟著一個中年婦女。
我趕緊打招呼:“庭長好!”
庭長下意識輕輕點頭,一臉關心的問道:“張姐說,孩子交給你在管,對吧?”
“啊啊!對”我趕緊點頭,指了指辦公室。
“行,辛苦你了。”說著他轉身介紹身邊的中年女人:“這是福利院的方處長,她來接孩子去福利院了。你把門開開吧。”
我頓時心里松了一口氣。
站在法院門口,看著離去的福利院專用車,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既高興又難過。
高興的是不用再面對這個小閻王了,難過的是這個孩子就連去福利院都是從欺騙開始的。
我忘不了他的那個眼神,忘不了當庭長哄騙著說出那句“我們送你去見你爸,別鬧了,不然你就見不到了”的時候,孩子眼里生出的希冀。
我有些內疚地看著庭長,嘆道:“誒,怎么說都是我把他父子倆帶進來的,沒想到把法院鬧了個雞飛狗跳,還啥事都解決不了。”
庭長倒不以為意,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人,笑笑擺擺手:“法院都解決不了的事兒,沒指望你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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