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你不要老管我的事。”

林音掛了電話，面色煩躁。

沿街走著，忽然聽胡同里傳來打鬧聲，聲音有些耳熟。

小混混真實人的事時有發(fā)生，平時林音從來懶得理會這些，可是今兒巧了，她心情不好。

就看看是哪個吵嚷。

“就你小子跟老師告狀？”

宋維的頭發(fā)被拽起，被迫看著梁能等人。

梁能一拳勒在宋維嘴角，宋維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上。

這一拳是開始的信號，眾人圍上來，準(zhǔn)備大展手腳。

林音看著那個男生挨了一腳，才慢悠悠喊道：

“梁能。”

梁能轉(zhuǎn)過頭，怒吼一聲：“誰？”

卻見墻角立著一個高挑的女孩，黑衣短褲，一字切的頭發(fā)，抱著雙手，神色冷淡。

梁能面部一陣抽搐，卻還是覥下了臉賠笑著道：“林姐，有什么事嗎？”

林音移開視線，聲音淡淡的：“欺負小同學(xué)有意思嗎，滾出去。”

一行人利落地離開了，耳邊漸漸安靜，宋維聽到頭頂傳來女孩的聲音：“你被打不會還手嗎？”

抬起頭，逆著光的少女，發(fā)梢輕動，容顏冷艷，眉宇里藏著幾分煩躁。

“我打不過。”

宋維的嘴角青了一塊，可眼睛很清澈，薄唇鳳目，端的是個好皮相，只是目光呆軟，有一種違和感。

沒想到站起來的宋維比自己高了一個頭，林音愣了下，道：“長這么高，不會打架，廢物。”

林音說話一向直白，可宋維聽了也沒有生氣，只悶悶嗯了一聲。

見他慘慘的模樣，林音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道：“帶你去藥店買點藥。”

宋維跟在身后，林音道：“看你校服也是一中的，以前沒見過你。”

“嗯。”

“你是轉(zhuǎn)來的？”

“嗯。”

“那幾個人是學(xué)校里的硬茬子，下次他們還找你，就來找我。*

“嗯。”

林音停了腳步，宋維一愣差點撞上。轉(zhuǎn)頭看他，目光清澈得像一汪清水。

“你是白癡？”

宋維看著她，沒有說話。

“你只會說嗯？”

“謝謝。”

林音無言，本來和哥哥吵架了就心煩，碰到一個傻子一樣的轉(zhuǎn)校生更煩。

買了一瓶碘伏和棉簽，宋維看了一眼藥物，遲疑一下，拿起碘伏就倒在傷口上。

猛然的劇痛讓他的手抖了抖，可是面色卻沒有變化。

林音皺起眉，拿過碘伏：“你傻嗎？不會痛？”又拆出棉簽沾了沾碘伏示范性涂在自己手臂上：“這樣涂，會么？”

宋維低著眼，盯著她的手，然后點點頭。

林音覺得自己很像個照顧小朋友的保姆，心里莫名又升起一股煩躁，把棉簽扔進垃圾桶：“我走了。我叫林音，高二五班，有需要來找我。”

“我叫，宋維。”

林音擺擺手，離開了。

宋維看著手上的藥物，又看向林音離開的方向，喃喃道：

“林音，高二五班。”

“最近學(xué)校有轉(zhuǎn)校生嗎？”

走廊里，林音向閨蜜秦沐問道。

“有一個。”秦沐側(cè)頭回憶著，“噢，上星期轉(zhuǎn)來的，聽說長得挺帥一個，姓宋。”

“宋維。嗯，他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秦沐愣了愣，才分辨出來這個“有問題”不是貶義詞。

“算吧。你怎么知道？”

“周末碰上了。”

秦沐湊到她耳邊，小聲說：

“這個宋維是宋氏集團的大公子，和你們家是競爭對手呢。聽說他出了車禍，以前的記憶忘了，性子變得很怪，才轉(zhuǎn)過來的。不過知道的人不多，大家都只知道他是孤僻癥。”

“哦。”林音對宋氏集團的秘辛不怎么感興趣

“你怎么知道的？”

“美惠和我說的，她特別關(guān)注這些事情嘛。對各家公子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嗯。”

眼前浮現(xiàn)高瘦的男孩，清澈如一汪清水的眼神。

原來真是個白癡。

下課，美惠來找秦沐聊天，坐到前面的位置，轉(zhuǎn)過頭來說得熱切。

“你覺得，周日下午，我穿著一條碎花裙在他經(jīng)過的路上假裝拍花，他會不會被我驚艷到，然后和我要微信？”美惠一臉憧憬。

美惠這個人長得很有幾分底色，就是滿腦子豪門富貴，做夢都想嫁入豪門，夢想是有數(shù)不盡的錢花，談過的前男友無數(shù)個，共同點是有錢。

“嗯......他也是個花花公子，要到了微信你們也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的吧。”秦沐委婉地道，“你長得這么漂亮，追你的人那么多，怎么只想著他呢。”

“他有錢啊！”美惠理了理頭發(fā)，“我們學(xué)校，除了剛轉(zhuǎn)來的傻子宋維，就屬他了。他爸爸收購了Y市里的所有企業(yè)，勢頭好著呢。”

旁邊經(jīng)過的女同學(xué)聞聲湊過來：“惠姐又在想何公子啦。”

“你們懂什么。”美惠擺擺手，“如果我一不小心成為了何夫人，那我未來都不用努力了好嗎，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做什么，一輩子榮華富貴。”

“誒喲，惠姐發(fā)達了可別忘了我們這些讀死書的。”

“只要不和我搶，那是不會。哈哈。”

女同學(xué)笑：“你怎么不直接找那個宋維？他傻，肯定容易拿捏。”

“要找宋家，只能找宋和，宋維早就被宋家拋棄了，跟著他沒前途。”

“有道理，還是我惠姐懂。”

“話說回來，何公子的初戀就是喜歡碎花裙和小動物，我周日出手，必把他拿下。”美惠眨了眨眼睛，自信滿滿，“你們有什么公子crush，到時候找我，我給你們一一傳授秘訣。”

“萬一何公子發(fā)現(xiàn)你只愛錢怎么辦？”

“相信姐的演技好嗎？姐一出手，絕不失手。”

“哈哈哈哈哈好，何公子就是惠姐的囊中之物。”

女同學(xué)們嘰嘰喳喳，秦沐笑了笑，不置可否。

林音煩躁地拿出耳機塞進耳朵，閉目養(yǎng)神，音樂把女生的聲音覆蓋。

陽光從窗外淌入，映在她臉側(cè)，看起來比平日多了點不一樣的溫柔。

宋維站在窗外，看了很久。

“欸，”秦沐碰了碰林音，“他好像要找你。”

林音睜開眼，看見站在門邊的宋維，嘆了口氣，摘下耳機。

“來了不會叫我嗎。”

宋維垂著目光，軟軟的模樣。林音又嘆口氣，問：

“他們找你了？”

“嗯。”

“打哪了？”

宋維把袖子卷上去一點，露出胳膊的淤青。

林音皺了皺眉。梁能應(yīng)該不是不識眼色的人。

“他們?yōu)槭裁凑夷恪！?

“不知道。”

“周末他們?yōu)槭裁磭恪！?

“不知道。”

林音抬眼看他一眼。宋維放下胳膊，平靜地回視。

也是，一個傻子，哪能知道那么多事。

但她心里驀地生起不爽。自己已經(jīng)發(fā)過話，梁能還找他。她不爽。

教室的門被踹開，亂哄哄的3班馬上安靜了，一齊看向門口。

林音掃視一圈，看向梁能。

梁能笑著打招呼：“林姐，有事嗎？”

“有病？”

梁能的笑容停了一下，陪著笑道：“怎么了，有什么要幫忙的？”

林音指了指門口，冷冷道：“最近不僅手賤，耳朵也聾啊。叫你別欺負他，聽不見？怎么，對我有意見？”

門外，宋維垂著頭，人畜無害的模樣。

梁能吞了吞口水：“林姐，你不知道，他把小陳踢骨折了，現(xiàn)在還躺在醫(yī)院里......做兄弟的要講義氣。”

教室里幾個人發(fā)出哄笑聲。

林音看向宋維，宋維好似什么都沒聽到，低著頭，好像不敢看梁能。

這傻子會打架？那必然是誤打誤撞的。

“總之，他現(xiàn)在是我的人了，”林音掃視一圈，“再動他，我不會給你好臉色。”

“好，好。”梁能點頭哈腰道。睨著宋維，心里暗生不爽。

這個林大小姐，怎么偏要護著一個傻子？

林音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走了。全班目送。

宋維回過頭，看了梁能一眼，沒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個清澈的眼神，可梁能莫名感到一股諷刺。

走到樓梯處，林音皺眉道：“你跟著我干什么？”

宋維愣了一下，好像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跟著她。

“他不會再來找你了，你回教室吧。”

“嗯。”

下了樓梯，宋維還站在那，林音搖搖頭，徑自回班里了。

秋季將近，晨光卻依舊明亮。一片亮色欲投進教室，被值日生拉上的窗簾婉拒。

這道題有些超綱，林音和秦沐研究了一個早讀也沒有想出來，下了課，兩個人還拿著草稿紙算。

林音算出一個龐大到幾乎不可能的數(shù)，心煩意亂，把筆一扔：“不算了。”

秦沐嘆了口氣：“你也不會的題，第一次見。”

林音吸口氣：“這道題是難，但，應(yīng)該也不至于。我們等等推翻重來，肯定有一處的思維錯了。”

她揉揉頭發(fā)，抬起頭，發(fā)現(xiàn)窗外又站著一個高挑的身影。

宋維不知站了多久，很安靜地看著她。二人對視，他也沒有移開視線，像一只溫順的小動物。

林音走出去：“怎么了？”

宋維垂下目光，攤開手，卻是一盒千紙鶴糖果。晶瑩剔透的彩紙，光影下閃著光。

“干嘛。”

“謝謝。”

林音愣了一會才會意，她瞄一眼千紙鶴：“不用了。我不喜歡吃糖。”

宋維有些失落地將手收回。

“還有事嗎。”

宋維搖搖頭。

“傷好了嗎。”

宋維搖搖頭，又點點頭。

“那我繼續(xù)做題了。你走吧。”

宋維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林音沒再理他，回到座位，皺著眉又?jǐn)傞_草稿紙。

經(jīng)宋維這么一打岔，思路卻開了不少。瀏覽一遍算式，猛然發(fā)現(xiàn)了錯誤之處。計數(shù)計錯了，導(dǎo)致結(jié)果與題目的另一個條件相符，后面的步驟悉數(shù)白費。

“多寫了個零......”林音嘆了口氣，“難怪。”

秦沐抿嘴笑了：“計算這么繁瑣，寫錯正常。”

宋維攥著糖，在窗邊站到了上課。

林音做題時的樣子很好看，和平常不一樣的好看。宋維不知道是什么感覺，如迷霧一樣的腦子涌上莫名的情感。

想看著她，想一直看著她。

老師走進教室，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教室里的學(xué)生也齊刷刷看著他。宋維才驚覺已經(jīng)上課。

秦沐瞥一眼宋維的背影，低聲說：“他看起來的確傻傻的。”

林音懶懶點了點頭。

“那邊盛傳你把他收作小弟了。”秦沐道，“你怎么開始管他們的事啦？”

“巧合吧。那天我和我哥吵完架，挺煩，碰見他們幾個作歹，就順手管了一下。”林音翻開課本，“雖然傻了點，但還算順眼，我管就管到底吧。”

“噢。”

秦沐想了想，小聲說：“他畢竟是宋氏集團的，走太近被你哥知道了，估計得和你吵。”

林音不屑笑了：“一個傻子而已。再者，我和誰玩，他管不著。”

秦沐不說話了，她知道林音一向和哥哥不服。

另一邊教室。

宋維手抵著盒子，轉(zhuǎn)著圈圈，眼睛無神望著黑板。

混亂而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里，媽媽說：“女孩子都愛吃糖，多帶一些糖給她吃。”

可是林音不喜歡。

然而，他為什么想給她糖呢？她又為什么不喜歡呢。

宋維想不通。很多事情他都想不通，從醫(yī)院醒來后。

想不通平時冷冷對自己的弟弟忽然就對他很好，想不通為什么突然轉(zhuǎn)學(xué)，想不通梁能為什么打他，想不通自己以前發(fā)生過什么，想不起來好多事情。

想不通看著夕陽下遞給他藥物的林音，那瞬間為什么心頭急跳。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宋維趴在桌子上，腦子里閃過宋和笑著叫自己傻子，爸爸失望的眼神。

傻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