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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人在武猛營,就別怕封侯】

大軍南下,射聲營和劉備軍也陸續前往下邳。

武猛營因先登、破城,受賞屠城三日,一時不能南下,乃駐彭城,收治傷病。

張永率五十騎在城中四處彈壓、十分辛苦,總算把屠城之舉控制在搜殺頑固殘兵和搶掠財物之內。

實際上,大多殺人擄掠之舉,恰是那一千六百名“敢死士”所為。

人性,不可捉摸。

這些士卒在呂布麾下與朝廷大軍作戰,可視作保護彭城吧?一旦轉換陣營,再有一道屠城令刺激,就能毫不手軟的對彭城百姓揮動戰刀。

又比如率部堅守彭城的侯諧,城破之前高呼酣戰、狀若瘋魔,給予劉備軍以重大殺傷。又在城破的第一時間棄械于地、跪地求饒。

目睹種種怪現狀,典滿自省:不能以自己的價值觀來考量亂世中的所有人,包括曹老板。否則,失望、受傷的只能是自己。

想通之后,他進了城,暫時住在西城門樓上。

沈南備好文書,需要他過目。

典滿快速瀏覽一遍,將書簡遞還沈南,問:“先登者,為何不報?”

“君侯,這算什么???攀墻、收降,連場像樣的戰斗都沒有,能算先登嗎?”

“怎么不算?如果不算,劉備連夜進攻,折損一千三百余人,那又算什么?我們恰逢其時撿了便宜,既然是便宜,就安心的收好?!?

“我還是覺得于心難安。”

典滿玩笑道:“讓給劉備如何?”

“那……”沈南舍不得給外人,先登封侯、賞金,其實他也想要,只是得來太輕松,有點冒領軍功、德不配位的感覺。

這年輕人,還有良心、底線。18+N的老夫看好你喲!

“人在武猛營,就別怕封侯!改好再給我看?!?

這話說的,霸氣!給心懷惴惴的沈南以極大的信心。

宋延年帶著一股風而來。

“少君,侯諧又來了,見不見?”

呂布擅自任命侯諧為彭城相,那就是附逆之人,本該收押起來。

典滿考慮到一城之事繁雜,眾多百姓需要安撫,干脆推給侯諧繼續管著,等曹老板命令來了,該殺就殺,該流徙就流徙。

接二連三的求見,這侯諧是產生什么錯覺了吧?

“讓他進來。”

侯諧一進門就噗通拜倒在地,叩首道:“罪人侯諧拜見典侯,謝典侯不殺之恩,謝典侯……”

“好了,起來說話。”

典滿等侯諧起身,見他約有三十多歲,頭戴緇布冠,穿著黑色官服,腰纏玉帶,懸劍的環扣還在,并未佩劍,以青綬掛了革囊。

觀感這東西在人際交往中,特別是第一眼很重要。

典滿并不反感侯諧,還多瞥了他右手裹著的傷處兩眼,說道:“如何處置你,由朝廷和司空大人裁定。你別進錯廟門拜錯佛,說吧,此來何事?”

“典侯,西城樓簡陋,頗多不便。侯諧此來是請典侯移駕國相府,起居、飲食、視事、巡城皆方便許多?!?

宋延年也抱拳說道:“少君,還是換個地方好些?!?

典滿也不想住在西城樓,只是不想看到亂兵四處搶掠。

“算算時間,已經三夜兩天,夠了,城中散兵全部歸營了?”

清晨破城,你算是一夜?對,這地方,你說了算!

“已經歸營,無一在外?!?

“那……就去國相府?!?

侯諧一心減罪,恨不得使盡渾身解數巴結典滿,竟然在亂兵搶掠兩天后,還能張羅出頗為可觀的筵席來。

典滿也不扭捏,欣然受邀,與宋延年、沈南、甘祺三人入席。

酒過三巡,有意無意間,侯諧說了許多“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之類,為自己開脫的話,典滿聽了只是微笑不言。

宋延年卻說了一句:“司空有戰時罪罰令,凡圍后降者,不赦!”

這話說的過于耿直,有些煞風景了。

典滿舉爵邀酒,笑問:“侯國相與呂布屬下騎將侯成,可是一家人?”

“不,不是!”侯諧本能的否認,又覺出典滿沒有問罪、株連的意思,說道:“侯成是并州人,我是兗州山陽郡巨野人,并非一家,但同在呂布屬下做事,便以同宗相交。”

“原來如此。”典滿略覺失望,記得呂布困守下邳,手下將領誰誰誰投降,好像就有侯成。

侯諧察言觀色,心有所悟,又說道:“侯成對呂布早有怨恨之心,我可修書一封,勸其來降。”

典滿輕輕“噢”了一聲,語氣、眼神中都在疑問:他會聽你的?

“我家有小妹,三年前及笄后配與兗州別駕、同郡薛蘭為側室,下聘后尚未過門,薛蘭就被曹司空斬殺。之后,侯成有意與我接近,來往漸密?!?

噢,侯成是在打侯諧妹妹的主意,所以,侯諧的話,還是有一定作用的。

不過,這侯諧怎么能讓自己妹妹去做薛蘭的側室呢?

似乎是看到典滿眼中的不屑,神情苦澀的解釋:“薛家是大族,薛蘭在山陽郡被人推為八駿之一,侯家小門小戶,嫁妹為其側室,還是高攀了。噢,典侯,這魚炙乃我家小妹親手調制?!?

典滿嘗了,還確實不錯。

這么說,薛蘭、侯諧都是當年跟隨陳宮勾結呂布,背叛曹老板那批人。或者說,侯諧其實與陳宮的關系比較密切。

“得空,你可修書一封,我擇機射入下邳給侯成?!?

侯諧大喜,離席作揖:“多謝典侯成全,典侯大恩,侯諧沒齒難忘?!?

宋延年在一旁笑道:“侯國相幸虧是遇上少君,你可知,我家少君與司空千金已有婚約?!?

侯諧又一次長揖在地,心中暗喜,我這……竟然抱了一條粗腿!嗯,抱緊嘍!

侯諧也真是撞了大運!

若非他在南城死戰劉備,哪有典滿這邊不傷一兵一卒、不費吹灰之力就先登、破城?

而且,侯諧能冒著土山箭矢,力扛劉備一夜攻擊,也是本事!

如果能幫他脫罪,或者減輕罪罰,今后,此人還是有用的。

侯諧就在席間鋪開筆墨,書寫帛書。

耶,這手隸書倒也工整,看來侯諧也是讀書的,難怪想“高攀”薛蘭。

典滿問:“侯國相讀書學經,師從何人?”

“恩師張儉,授讀《易》、《禮》二經?!?

衛尉張儉,三年前受詔入許都,一直閉門不出,今年初去世,享年八十多歲。

噫!薛蘭與張儉在山陽郡齊名,特么多大年紀了?這個瓜,喔擦!

“薛蘭被斬時,年歲幾何?”

“六十三?!焙钪C下筆如有神。

63歲,在平均壽命三十來歲的東漢末年,算是高壽了。問題是,這個薛蘭黃土已經掩到下巴,居然還要娶15歲女子為側室。

更過分的是,侯諧居然還樂呵呵的去高攀!

底限呢?底褲呢?!

特么的侯諧不是個好人!舍得自己妹妹嫁給糟老頭子的,必是利欲熏心、刻薄無情之徒。

典滿有些后悔幫他了。

世族,名士,輿論,整個社會風氣……趨炎附勢、道德淪喪,偏偏這種人還身居高位,滿口仁義道德。

都特么敗壞到如此地步,大漢的根子已經爛透了!

侯諧絲毫不覺典滿眼神轉冷,見他收了書信,忙連聲道謝,收拾筆墨拿去后堂,回來時,身后多了一位盛裝美人。

九十分!

人靠衣裝馬靠鞍,此話不假。但,華美的衣飾特么也要靠高挑窈窕的身段來支撐。說到底,也是為那明艷動人的臉蛋增色添彩的。

喔擦,難怪薛蘭那個老不死的……

“典侯,這是我家小妹,閨名衿奴?!?

“侯衿奴見過典侯,諸位將軍?!?

女子襝衽,向典滿和宋延年、沈南、甘祺等人作禮。

特么的,這絕壁是美人計!

老子區區佐軍司馬,秩千石,手下只有四千兵,所謂侯爵也是沒采邑食戶,連家臣都養不起的窮逼關內侯,恐怕還當不起吧?

“侯諧,你是何意?”

侯諧神色自若,不慌不忙的回道:“小妹聽說典侯乃是當世少年英豪,心中傾慕,再三央求我帶她來為典侯斟酒,以表敬意?!?

“衿奴為典侯斟酒?!比峒毜穆暰€,偏偏字句清晰,猶如珠落玉盤。

典滿看到她白皙頎長的手執住酒壺,一時間竟然不想拒絕。

果然,還是華服美人好看吶!

這世間的女子,典滿也看過不少。

有襄邑莊園的佃客婆娘,有穰城建忠將軍府的鄒氏,有魯陽縣衙外那些下山的流民女子,還有丁家塢堡內曹家少女。

窮苦的,膚色黧黑,粗布裙衩甚至有些衣不蔽體。

尊貴的,也多是素衣小衫,比如鄒氏,至少在典滿看來,那女人似乎不太愿意粉飾自己。

不得不說,盛裝出場的侯衿奴,咔中了典滿的審美。

“典侯,盡飲;諸位,盡飲。”

侯諧舉杯邀酒,目光殷切。

特么的,狗東西,老子該如何打發你呢?

典滿一飲而盡,放下銅爵,欣賞那雙柔荑執壺斟酒時的每一個細微動作。

“典侯,國相?!彼窝幽辍⑸蚰?、甘祺三人起身。“我等還有巡城軍務,不敢多飲,先行告辭,二位慢飲。”

三人轉身就走,背著典滿擠眉弄眼,竊笑不已。

侯諧和侯衿奴突然膝行退后兩步,長揖到地。

“典侯,侯諧負罪在身,即便有心贖罪,但也罪責難逃。斬首、流放,皆罪有應得。然,我妹年方十八,無依無靠,孤苦伶仃,我……典侯,侯諧愿配我妹為典侯側室!”

哎喲,你說就說唄,大男人的,玩兒什么哭音淚花花?

典滿還在沉吟,為難。

侯諧又道:“侯諧妻、子,受株連也就罷了,命也!然衿奴……不該如此命苦啊!”

謀逆罪臣,家眷皆罰作官婢,更有充入官寨、軍寨者,下場凄慘。

也不怪侯諧打的算盤,如果論罪之前,侯衿奴已經配給典滿,那就不是侯家人,不受其牽連了。

除非罪大惡極,禍及姻親。

侯諧,算不上,遠遠夠不上罪大惡極四字。

“我與曹莞已有婚約在前……”

砰砰砰……

侯諧卯足勁拿額頭跟土地爺過不去。

美人在前,老子都差一點魂予色授,把持不住嘍!

不裝了,攤牌了,人,老子收了!成年人,不作選擇,都要!

“好了,好了?!钡錆M伸手阻止侯諧。

“待我與曹莞大婚之后,再擇期娶侯小姐過門。暫且,我命人護送小姐去襄邑,聘禮、婚書也盡快送到府上,成就名義?!?

“他日若侯小姐有其他想法,也盡可隨意,來去自由,不受約束?!?

侯家兄妹聞言大喜,再拜。

典滿伸手去扶,想了想,又收手。

欸,曹老板的軍棍已然高舉,老子的屁股蛋子,要遭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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