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楨領著戚白一路穿過院落。

這熟悉的地方，不用看，閉著眼她都能飄到祁桑的房間去。

再次來，再次看到。

心情截然不同了。

這次是來做陪讀丫頭，不是做他的奴隸，棋子，工具。

想想，心境也好了幾分。

一路穿過花園到了堂廳。

因著是過年，祁桑穿著一件紅色的冬襖，白貂毛的滾邊，襯得她圓鼓鼓的臉蛋十分好看。

祁桑如今才剛滿十歲，性子最爛漫可愛的時候。

戚白一直知道，祁楨和祁桑的兄妹之情深厚。所以才會想著在祁桑小小年紀的時候送她去嵩陽書院讀書。

不過……

不過，戚白突然瞪大了眼睛。

定定地看著祁楨。

上輩子，祁桑根本沒有去嵩陽書院讀書。而是一直待在京都祁王府。

一直到后來，祁桑出去玩耍的時候被嘉辰帝的親弟弟。也就是傅以津看中……一直到后面，祁桑悲慘而死……

閉上眼，戚白不敢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想那么多毫無意義。

但這一次，為何不一樣了？

祁楨為何要送祁桑去嵩陽書院讀書？

這個疑惑在心底，揮之不去。

有那么一瞬間，戚白有點懷疑，難道祁楨也重生而來了？

畢竟，上輩子自己死的時候薛靈蕓告訴自己，祁楨造反也死了。

“發什么呆？”祁楨輕聲問道，“這是我小妹祁桑。”

“小人給祁小姐請安，祝您新年安康！”戚白俯身行禮，垂首，謙卑不已。

“小白姐快起來。”祁桑上前，一把抓住了戚白的手，熱絡熟悉，“我早就聽哥哥說起你了，有你陪我去嵩陽書院，我一點都不怕了。”祁桑笑著，肉嘟嘟的小臉蛋，露出四顆虎牙，嬌俏可愛。

她，真的像是一個小太陽。

一直照耀著祁王府，照耀在祁楨和戚白的心。

“多謝小姐垂愛。”戚白笑著說。

“讓你在春風樓過了除夕，新年就陪陪祁桑吧。一開春就安排你們出發了。”

祁楨說道。

“是。”

戚白回答，自始至終她都有點不敢去看祁楨的臉，就怕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從那雙眸子里看到祁楨看自己的眼神。

若祁楨也帶著上輩子的記憶。

那么，他讓自己重新回到祁王府，是為何？

為了重新折磨自己？還是，僅僅只是讓自己做個伴讀陪祁桑去讀書？

膽戰心驚，猶疑不定地在祁王府住到了開春。

心底疑慮不減，但一直陪著祁桑。兩人之間感情漸深，到出發前兩人已十分熟悉。

因著祁楨對自己看重，整個王府都將戚白當作半個主人對待。

原本戚白以為自己要伺候祁桑的衣食住行，卻沒想到祁楨另外安排了兩個侍女，一個做粗活，一個近身伺候。

陪讀，就是字面意義上的陪讀，陪在祁桑的身邊讀書。

甚至文房四寶，全都是兩份。吃穿用度也是兩份，若不仔細區分兩人衣著，到了嵩陽書院，不認識的人只怕以為兩人都是小姐。

對這些，祁桑倒是毫無感覺，這些日子真的有點將戚白當作姐姐看待了。

祁楨親自帶了一堆人馬，護送兩人到嵩陽書院。

到了書院門口，祁楨親自去見了嵩陽書院院長，兩人相談甚歡，打好了招呼，讓院長認了一下祁桑和戚白。

安頓好了一切，走之前又是一頓千叮嚀萬囑咐。

上輩子，可沒這么聒噪啊！

等祁楨走了，戚白和祁桑開始了在嵩陽書院讀書的日子。

讀了幾日，戚白就打聽到了芳洛老師。

聽學生講，這個芳洛老師竟是個帶發修行的尼姑。大約七年前，她突然決定出家，但到了庵里，主持說她心中雜念未除，塵世之間的眷戀頗多，無法靜心修行。同意了讓她帶法修行。

她出家之前就是京都有名的琴師。

后來，書院院長得知了她的才學，于是三顧茅廬，幾次三番到庵里，求到了她的面前，多番邀約，才讓芳洛來到了嵩陽書院教授琴藝。

“為何出家啊？”戚白好奇。

“大約是為情所困吧，女子大多如此。”一個人小聲猜測。

那，她和彭文元是什么關系？

“芳老師如今年歲幾何？”戚白繼續問。

“大約三十多歲吧，具體不知道。”

三十多，不就和彭文元差不多年紀么？

兩人到底什么關系？

“你聽說過嘉辰元年探花郎的事情嗎？”戚白不經意地提問了一句。

此話一出，那人滿臉惋惜。

“探花郎啊！多少人夙興夜寐，殫精竭慮讀書，就是為了能有好一日登科。他可真是時運不濟！好不容易考上了，竟意外暴斃而亡！”

那人說起來，連連捶胸頓足，好不惋惜的樣子。

“那還有他的其他傳聞嗎？”

“這倒不知道了，只聽說他死了。可惜了！”

“你問這些做什么？”那人問道。

“沒什么，只是心中仰慕芳洛老師，所以想知道她的事跡。”

“還是少在書院里聊別人的事情，院長最厭煩大家下面傳閑言碎語。”

那人吐吐舌頭，說完就走了。

戚白翻翻白眼笑了一下，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

經過多番思索，戚白決定信件暫時不要給芳洛了。

她現在無法確定芳洛和彭文元之間的關系，若是不小心給春風樓惹禍，就不好了。

自此以后，戚白再也沒有和芳洛有過接觸。但她也總會有意無意地打探她消息。

只可惜，一直都未能打探到她和彭文元之間的關系。

因著祁桑和戚白是女子，女子授課雖然也將四書五經，但更多的卻是學琴棋書畫。祁桑興致不高，從第一日開始，她就不喜讀書，喜歡帶著戚白逃課去后山捉小鳥，抓魚……

總之，她的性子本就無拘無束。在祁王府的時候眾人寵溺，現在雖然沒有那么多人寵溺，但祁楨打了招呼，院長包容，戚白照顧，真是恣意輕松。

所以，這就是祁楨為何將祁桑送到嵩陽書院來的原因。

其實還有別的書院，比這里更有名，但卻獨獨選了這一處。

在這里，課業抓得不緊，祁桑不至于太過勞累壓抑。

看來祁楨真的細致謀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