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后,拿起桌子上的白色相框。
那是他和妻子僅存的一張合照,照片里面的妻子幸福地被他擁在懷里,笑容十分燦爛。
“若清,如果你還活著就好了。”徐濤哽咽道。
門口響起腳步聲,徐濤迅速地擦了擦眼角,把沉重的身體摔進椅子里。
“徐隊,已經通知好了,大家已經在會議室里等你了。”李亞軍走了進來。
徐濤站了起來,大手一揮,再次看了眼辦公桌上的相框,說道:“走吧!”
“對了,”李亞軍說,“我們通過被害人手提包里的手機,和錢包里的銀行卡調查發現,被害人名叫李雪,結果順著這條線索發現,李雪是一名山源市師范大學中文系的大三學生。我已經第一時間派人趕往山源市師范大學展開走訪調查。”
徐濤嘴里發出一聲嘆息,額頭上的皺紋變得更深,“盡快通知家屬前來認尸。”
“已經通知好了。”
——
昏暗的會議室里,投影上顯示的是被害人裸身躺在浴缸里的照片。
法醫歐陽成手上正拿著一份解剖報告,滔滔不絕地匯報尸檢結果。
“被害人胃里殘留了未消化完的牛排,食用時間大約在2-3個小時之內,也就可以推測,在昨晚八點左右,被害人曾去吃過牛排。由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被害人應該在昨晚十一點左右遇害。”
歐陽成停頓了幾秒,掃了眼底下所有人,見沒有人想表達意見,于是把手背在身后,輕輕咳了一聲。
他繼續說,聲音比原先更加鏗鏘有力,仿佛在進行一場演講,“值得一提的是,通過對尸體解剖,我們發現被害人有輕微的肺水腫,肺漿膜下、心外膜下點狀出血的癥狀,而且鼻腔內有少量纖維,已經鑒定是殘留在抱枕上的棉質纖維。”
“你的意思是,被害人曾被人用抱枕捂住口鼻不能呼吸,而她原本額頭就受了傷,所以這就是抱枕上為什么會有血跡的原因。”徐濤用雙手交握,大拇指不停地轉動。
“的確是這樣的。不過準確來說,被害人應該是額頭先受的傷,然后被人捂住口鼻導致缺氧性昏迷,之后被拖進浴缸,割開手腕上的大動脈,失血過多而死。”
“而且經過鑒定,從茶幾上提取的人體角質,還有抱枕上的血跡,都和被害人的DNA匹配一致。”
徐濤思考了幾秒,然后神色凝重地說:“如果正如你所說,那么被害人李雪有可能是被兇手推到,額頭撞在茶幾上,結果兇手又用沙發上的抱枕捂住被害人的口鼻,直到被害人因為缺氧而昏迷,然后設計了被害人自殺的假象……
“我覺得可以完全推斷,兇手當時進入別墅的時候,并沒有想殺害李雪的犯罪心理,如果他剛開始就打算殺害李雪的話,就不會使用這樣的手法。”徐濤停頓了幾秒,喝了口水,潤潤喉。
歐陽成對徐濤的推斷不置可否,但他提出了疑問,“我覺得也完全有可能是兇手事先早有安排,卻因為臨時變故,不得不改變殺人的方法呀!”
“可是改變手法后,竟然是把李雪推向茶幾,又不至死,結果兇手情急之下用抱枕去捂住李雪的口鼻……雖然他最后設計了李雪是自殺的假象,但茶幾和抱枕上的血跡卻完全沒有清除,還有遺留在現場的那支煙頭……
“我覺得兇手如果是有計劃的謀殺,這種犯罪手法未免太欠思慮了。如此看來,此案應該歸論為突發、臨時起意的謀殺案。”
徐濤說完后,歐陽成點點頭表示同意,沒有誰再提出異議。
“那么老歐,有沒有在那支煙頭上提取到DNA?”李亞軍似乎很著急地問。
“從犯罪現場帶回的那支煙頭,應該是昨晚有人在被害人遇害之前半小時內吸食的,從殘留在過濾嘴上的少量DNA可以判斷,吸食此煙的人極有可能是一名男性。”歐陽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
“不過,我們去查了,此人沒有犯罪記錄,所以我們根本無法得知吸這支煙的人到底是誰。”技術隊的小呂翹起嘴巴,無精打采地說。
“對了,有沒有在監控錄像里找到什么能用的線索?”徐濤問道。
小呂搖了搖頭,腦袋仿佛是一個撥浪鼓,“我們查看了以天鵝湖公園為圓心,半徑兩公里內所有路段的監控錄像,但一無所獲。”
“打起精神來吧,你們技術隊要再加把力!”徐濤鼓勵道。
接著他又細致地給所有人分配了任務。
由徐濤親自去調查陳鴻慶的不在場證明,畢竟人死在了陳鴻慶的別墅里,目前數他嫌疑最大。除此之外,徐濤讓李亞軍去調查發現尸體的保姆的不在場證明。包括李雪昨晚到底去了哪家牛排店,也派人去調查了。
整個市區算得上高檔的牛排店也有十幾家,更何況就算不是牛排店,一般高檔一點的餐廳都可以吃到牛排,所以不能簡單地斷定被害人當晚就是在牛排店吃的牛排。
而且餐廳這種地方,每天人流量很多很雜,并不是每家餐廳都安裝了攝像頭,所以要調查的話恐怕難度不小,需要大量的時間去一一確認。
由于陳鴻慶表示此案和自己無關,并不太想親自出面配合警方調查此案,只委派了自己的司機來交代昨天的行程。
徐濤只能從司機的口中得知,陳鴻慶昨天從上午十點到中午十二點,一直在公司開會,中午回到位于華夏住宅區的別墅里吃了午餐,然后休息了一個小時,在下午兩點去找朋友談生意上的事情,一直到下午四點才離開。
之后,大概五點左右,他在天宇路的一家名叫“西華Toscana”的高級餐廳吃過晚餐,最后在晚上七點到晚上十點去參加了一個宴會,大約晚上十一點半才回到位于華夏住宅區的家。
徐濤根據陳鴻慶的司機給出的證言,一一去查證,結果發現,陳鴻慶有著幾乎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也就是說,陳鴻慶昨天根本沒有去過位于天鵝湖公園的別墅里。
不過,在那家名叫“西華Toscana”的高級餐廳調查時,服務員透露,昨天下午五點,陳鴻慶曾和一名女性在此用餐,而且那位女性相當年輕貌美。
這一點讓徐濤覺得十分疑惑,如果被害人確實是在昨晚十一點左右遇害,而和陳鴻慶一起吃牛排的人也正是被害人李雪,那么被害人胃里面殘留的食物又怎么會顯示是在死前2-3小時左右吃的呢?
對于那個和陳鴻慶共享晚餐的人,司機并不知情,所以徐濤認為,還是很有必要當面問問陳鴻慶,昨天下午和他一起共享晚餐的年輕女性到底是誰。只有確認了這最后一條疑點,陳鴻慶才真正的具備不在場證明。
——
徐濤在即將要趕去華夏住宅區的時候,接到李亞軍的電話,李亞軍稱已經查明發現尸體的保姆的不在場證明,正好他本人也在華夏住宅區,可以在那邊等他。
在接完電話后,徐濤把手機塞進挎包里,然后把挎包放在副駕駛座便置之不理了。
大約半小時后,徐濤終于來到華夏住宅區,李亞軍正靠在一輛警車上嘴里叼著一支煙,應該一直在等他,冬日里的太陽照射在他的身上,徐濤看著有種愜意的感覺。
“情況怎么樣?”徐濤下了車就立馬問。
“已經查清楚了,昨晚發現尸體的目擊者,一整晚都待在陳鴻慶位于華夏住宅區的寓所里,這一點有多人可以證明,而且今天早上六點有人親眼看到她像往常一樣出門去天鵝湖公園的別墅打掃。”
徐濤點點頭,似乎對此結論并無意外,“學校那邊有沒有傳來好消息?”
“應該還沒那么快,要調查的東西實在太多,恐怕需要更多的時間。”
徐濤聽后沒有再說什么。突然,他覺得腹部有些刺痛難忍,便佝僂著身體,用右手輕輕按壓腹部以緩解疼痛。
“徐隊……”
徐濤擺了擺手,打斷了李亞軍要說的話。
他們來到一棟歐式別墅樓前,這棟別墅比位于天鵝湖公園的別墅更加莊嚴氣派,豪華的別墅前院種滿四季常青的植物,在這有些寒冷的冬季仍是翠色欲流。不過,后院的游泳池在這個季節顯然沒有經常得到打理,卻給人一種寥落冷清的感覺。
按響門鈴后,有人來應門,那人一看見李亞軍,臉上的表情很明顯是在犯嘀咕,“你怎么又來了……”
不容李亞軍介紹,那人已經為他們打開了大門,不過看他冷淡的樣子,應該不是特別想和警察太過于親近。
兩人被人引導來到客廳,別墅里面應該是開了暖氣,相當溫暖。
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保姆告知他們在此稍等,并詢問他們是否喝點什么。兩人都要了咖啡。
“就是剛才那位女士發現了尸體。”李亞軍提醒道。
“看出來了。”
李亞軍做了個鬼臉。
“她看見我們進來的時候,表情有些不自然,估計是又想起早上看見尸體時候的情景了。”徐濤解釋道。
“對于沒有和警察打過交道的人來說,這種反應很正常,而且誰又會想到一大早會遇到這么恐怖的事情呢。”
“是啊,一般人遇到那種事情過于冷靜反而不正常了。”
咖啡端來后,那名保姆對徐濤和李亞軍說:“老爺說可以見你們,不過請稍微等幾分鐘。”
徐濤本以為會被直接拒絕,但現在看來,陳鴻慶好像已經轉變了態度。
“我也覺得奇怪呢,上午看起來好像還不太想配合警方調查,下午竟然態度發生了大轉變。”李亞軍仿佛看穿了徐濤心中的疑慮,在耳邊低語道。
那名保姆本想直接離開,卻被徐濤留住。
“對不起,你們還有什么要問的嗎?”女人有禮地說,臉上有掩蓋不住的不適。
“我再次想確認,進入那邊的公寓前,門窗是否真的全部鎖好了。”
女人鄭重其事地思考了幾秒,“上午已經說過了,我的確是用鑰匙開門后才進入公寓,之后并沒有直接進入一樓的衛生間,而是先把一樓所有的窗簾和窗戶打開以確保室內透氣,然后再進入衛生間,就看見……”
女人皺了皺眉,用手捂住嘴,做出想要嘔吐的表情。
“在此之前,你有動過客廳或者室內其他地方的東西嗎?”徐濤再次追問。
女人一臉錯愕,然后搖了搖頭,“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沒有吧。”
“那么,請問你見過這個女人嗎?”徐濤拿出被害人李雪的照片,這是從李雪的手機里發現的自拍照,看起來是一個非常美麗清秀的女孩。
“沒……沒見過。”
為了避免對方反感,徐濤打算就此結束詢問,然后笑著說:“真是麻煩了,因為有些事情必須再次確認,所以需要你的幫忙,請不要介意。”
女人稍微低了低頭,強顏歡笑道:“如果還需要問什么,可以隨時找我。不過今天我確實有些累了,所以還請見諒。”
“是啊,”徐濤連連點頭,“請問您貴姓呢?”
“我名叫趙芝。”她的眼里滿是謙卑。
徐濤再次道謝,女人便垂著頭,離開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