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島的暮春總帶著潮濕的暖意，落英繽紛鋪滿青石小徑，連空氣里都飄著甜絲絲的花香。余大龍蹲在藥圃邊翻土，粗布衣衫被汗水浸得發潮，背后卻總感覺有幾道目光黏在身上，燙得他直想撓癢。

“我說你們仨，總盯著我干啥？”他終于忍不住回頭，正撞見陸無雙、郭襄和程英湊在不遠處的石桌邊，手里的針線筐子歪在一旁，三雙眼睛齊刷刷看向他，像三只守著獵物的小獸。

陸無雙手里的繡花針“啪嗒”掉在地上，臉頰騰地紅了，慌忙低下頭去撿，發梢掃過耳尖，紅得更厲害。程英倒是鎮定些，拿起繡了一半的荷包輕輕撫平，可指尖的顫抖瞞不過人。只有郭襄，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的目光，還沖他挑了挑眉，眼里的狡黠藏都藏不住。

這古怪的氣氛已經持續好幾天了。自從上個月在嘉興客棧聯手打跑了前來尋仇的李莫愁弟子，這三位姑娘看他的眼神就變了味。陸無雙不再整天跟他拌嘴，程英總往他房里送些親手做的吃食，連最跳脫的郭襄，都開始纏著他講山里打獵的趣事，聽著聽著就會走神，目光落在他臉上發怔。

余大龍是個直性子，打獵時能一眼看穿獵物的蹤跡，可對著這三位姑娘的心思，卻像闖進了迷霧森林，暈頭轉向的。他撓了撓頭，剛想轉回去繼續翻土，就見陸無雙突然站起身，瘸著腿朝他跑來。

她跑得很急，裙擺掃過地上的花瓣，帶起一陣香風。到了近前，不等余大龍反應，陸無雙突然踮起腳尖，飛快地在他臉頰上啄了一下——那觸感軟乎乎的，帶著點脂粉香，像被春天的花瓣輕輕撞了一下。

“你……”余大龍瞪圓了眼睛，手捂著被碰過的地方，整個人都僵住了。

陸無雙的臉早已紅透，像熟透的蘋果。她看著他呆傻的樣子，又氣又羞，跺了跺腳，丟下句“我可不是輸給她們”，轉身就瘸著腿跑開了，跑到月洞門時還差點被門檻絆倒，引得石桌邊的郭襄“噗嗤”笑出了聲。

“這丫頭，還是這么毛毛躁躁的。”郭襄搖著扇子站起身，慢悠悠地朝余大龍走來。她今日穿了件鵝黃衫子，襯得肌膚勝雪，走到他面前時，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你干啥？”余大龍被她抓得一哆嗦，想起剛才陸無雙那一下，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郭襄卻笑盈盈的，眼神里閃著狡黠的光：“不干啥，就是覺得，有些人木頭似的，不推一把是不會開竅的。”她說著，竟直接一旋身，輕巧地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哎喲！”余大龍嚇得差點從矮凳上摔下去，連忙伸手扶住她的腰，“郭姑娘！你、你快下來，這像啥樣子！”

他的手掌觸到她纖細的腰肢，只覺得溫軟細膩，和他常年握弓的粗糙手掌截然不同。郭襄卻毫不在意，反而往他懷里縮了縮，雙手勾住他的脖子，鼻尖幾乎要蹭到他的下巴，聲音甜得發膩：“啥樣子？夫妻之間，這樣不是很正常嗎？”

“夫、夫妻？”余大龍的舌頭都打結了，眼睛瞪得像銅鈴，“我們不是……”

“怎么不是？”郭襄挑眉，語氣理直氣壯，“你救過我的命，我郭襄向來恩怨分明，以身相許有何不可？”她湊近他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吹得他耳廓發燙，然后清清楚楚地連叫了三聲，“老公！老公！老公！”

這三聲“老公”叫得又脆又響，像三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面，瞬間在余大龍心里激起千層浪。他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渾身的血都往頭上涌，連帶著大腿都開始發顫，卻又舍不得推開懷里溫香軟玉的身子。

石桌邊的程英聽到這三聲呼喚，終于再也坐不住了。她放下荷包，緩步走過來，素白的裙擺在花瓣上輕輕掃過，步伐雖慢，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郭二姑娘，”程英走到近前，聲音依舊溫柔，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執拗，“感情之事，向來不是一廂情愿的。”

郭襄在余大龍腿上扭了扭，抬頭看向程英，笑道：“程師姐這是也要來爭一爭？”

程英沒有理會她的調侃，只是看著余大龍，清澈的眼眸里像是盛著桃花島的湖水，溫柔卻深沉。“大龍，”她輕輕喚他的名字，這是她第一次這般親昵地稱呼他，“我知道我性子悶，不如無雙活潑，也不如郭二姑娘灑脫。可這些日子相處，我的心意，你當真一點都沒看出來嗎？”

余大龍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想起程英總是默默為他縫補磨破的袖口，想起她在他生病時徹夜不眠地守在床邊，想起她每次看他時，眼里那藏不住的溫柔……那些細微的好，像春雨般潤物無聲，早已在他心里扎了根。

“我……”他看著程英認真的眼睛，又低頭看了看懷里氣鼓鼓的郭襄，再想想剛才跑開的陸無雙，只覺得頭皮發麻，“你們……你們這是干啥呀……”

程英卻上前一步，輕輕握住他沒摟住郭襄的那只手。她的指尖微涼，帶著繡線的觸感，握住他的瞬間，微微用力，像是在傳遞某種決心。“大龍，”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程英認定的人，就不會放手。她們能做的，我也能。”

說著，她微微低下頭，竟也學著陸無雙的樣子，在他的另一只臉頰上輕輕印下一個吻。只是她的吻更輕、更柔，像羽毛拂過心尖，帶著股淡淡的蘭花香。

“你！”郭襄見狀，立刻不樂意了，伸手就想去推程英，“程師姐你耍賴！”

“我只是表明心意，不算耍賴。”程英寸步不讓，握著余大龍的手絲毫沒有松開。

“好了好了！”余大龍終于忍不住大喊一聲，一手抱住懷里的郭襄，一手想抽回被程英握住的手，卻被她握得更緊，“你們別爭了！這……這讓我咋辦啊！”

他一個山野長大的粗人，哪里見過這陣仗？平日里打只老虎都面不改色，此刻被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圍著認老公，只覺得比面對千軍萬馬還難。

郭襄見他急得滿頭大汗，突然“噗嗤”笑了出來，伸手替他擦了擦額角的汗：“瞧你那傻樣！逗你呢！”她說著，從他腿上跳下來，卻反手拉住他的胳膊，“不過逗歸逗，我的心意是真的。你要是敢不選我，我就……我就放雕啄你！”

程英也松開了手，退后一步，臉上恢復了溫柔的神色，眼底卻依舊帶著堅定：“我不會逼你，但我會等你。”

就在這時，月洞門后探出個腦袋，正是陸無雙。她剛才跑開后根本沒走遠，一直躲在門后偷看，此刻見郭襄和程英都表了態，也紅著臉走出來，梗著脖子道：“我、我也等！反正我不會輸給她們！”

余大龍看著眼前這三位姑娘——一個嬌蠻卻熱烈，一個溫柔卻執著，一個潑辣卻直率，個個都在他心里占了不輕的分量。夕陽穿過桃樹的枝葉，在她們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美得像一幅畫。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這桃花島的春天，好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熱鬧，也都要……讓人心慌意亂。可不知怎的，看著她們眼里的期待和認真，他心里那點慌亂里，又悄悄摻了點甜。

“這……這事兒……”他撓了撓頭，看著三個姑娘齊刷刷望過來的眼神，終于硬著頭皮道，“容我……容我好好想想行不？”

郭襄眼珠一轉，笑道：“想可以，但不能想太久！不然我們可就自己定了！”

程英和陸無雙也跟著點頭，眼里都露出了笑意。

余大龍看著她們這副模樣，無奈地嘆了口氣，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知道，從今往后，他這平靜的日子怕是徹底結束了。可看著眼前這姹紫嫣紅的景象，聽著耳邊清脆的笑語，他又覺得，這樣的結束，好像也不賴。

夕陽西下，桃花紛飛，藥圃邊的矮凳上，余大龍看著三個言笑晏晏的姑娘，只覺得這桃花島的春天，真是又暖又甜，還帶著點讓人招架不住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