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銀光在他身體之上浮現的時候，李素感覺自己像是打破了某種桎梏，身子像是泡在熱水里一般舒爽通泰。
但冥冥之中，他又覺得自己仿佛還缺少著什么。
正是這缺少的一點，讓他雖然打破了桎梏，卻還沒能真正的踏上超凡之路。
“沒想到，你最后選擇的是灰騎士的審判之道，而不是紅騎士的懲戒之道。
我原本以為，紅騎士之道會更加契合你。
因為我曾感受到，你的內心涌動著難以消散的憤怒與不甘，這些情緒或許會讓你無法真正的成為審判者。”
老科勒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李素的面前，他看著李素，眼神之中涌動著莫名的情緒。
“我能感受到，現在的你還沒有真正跨過那一道門檻，或許正是因為你心中仍有疑慮，無法堅定的踏上這一條道路。
但你依舊有后悔的權利，每一條道路雖然各有分叉，但這些分叉各有聯系，可以相互轉換。”
李素默然，他知道自己不夠堅定。
只是他心中有所恐懼，這些恐懼來源于那些命運一般的操縱感。
他不想只是成為一把劍，一把肆意揮灑怒火的懲戒之劍。
但這些話他注定不可能說出來，所以他只是沉默著。
“先不說這些了，新獲得的力量注定不能完全掌握，或許你需要一次比試。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當作你的陪練。”
老科勒看著李素，眼中露出一絲躍躍欲試之色。
李素看著滿臉期待之色的老科勒，嘴角抽搐。
不是，連變異后的古爾德都基本上扛不住你一劍，我這小身板能經受的了你一巴掌？
虐菜可恥呀！
李素是想拒絕的，但無奈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而且他確實需要一個陪練，來參考一下自己的實力。
像老科勒這種實力超群可以毫無顧忌出手反正不用擔心他受傷的存在，簡直就是天選沙袋。
當然，前提是他不還手。
于是李素點了點頭，說道：“那你手下留情？”
老科勒嘿嘿一笑，說道：“相信我，保證給你訓練到位。”
……
在酒館后面的小院子里，有著一塊鋪著青石板的訓練場。
里面有著各種李素見過或是沒有見過的兵器，就這么放在兵器架上，雖然大部分都是木質的訓練器械，但一眼看上去還是透著兵戈森然之意。
老科勒隨手從架子上取下來兩柄木劍，一柄自己拿著，一柄拋給了李素。
而此時的李素正在丹朱的幫助之下艱難地往身上套著一具厚重的訓練甲。
“這些訓練甲可是剛鐸騎士團的基礎板甲，雖然已經是退役的老式裝備了，但防護效果絕對是剛剛的。
連轟鳴者一槍都不一定能夠打穿這鎧甲呢，絕對能夠保護你在比試之中不受傷害。”
旁邊丹朱眉飛色舞吹噓著這具鎧甲有多么厲害，可李素卻根本沒有聽進他的話。
李素只覺得這該死的鎧甲怎么這么悶這么熱。
他穿上去還沒有幾分鐘，汗水就已經浸濕了盔甲里面的武裝衣，這讓他每一次呼吸都能聞到一股濃重至極的汗臭味。
這讓李素忍不住一把掀開了面罩，幾乎是貪婪的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這玩意怎么這么臭。”
“臭？這就對了，”丹朱嘿嘿怪笑著說道：“你初來乍到，可沒有給你專門制作武裝衣，你身上那一件是馮恩的，估計他沒有洗干凈嘍。”
“你……你怎么憑空污人清白！”
跑過來湊熱鬧的馮恩一瞬間漲紅了臉。
“行了，不要多說廢話，既然穿好了盔甲，那就趕快上來吧。”
那邊老科勒摩拳擦掌，已經沒有耐心等待這幾人貧嘴，于是急聲催促。
在李素把最后的護手也穿上之后，撿起了老科勒扔過來的木劍。
這訓練劍說是劍，其實更像是木棍，長度和真劍相差不大，就是重心稍稍往前一點。
李素拿著反復揮舞幾下，覺得使用的還算是順手。
于是他重心下沉，前腳腳尖向前邁開半步，后腳斜側，做成丁字步，右手在前左手在后握劍，下沉到腰胯上方，腰背挺直，劍尖直指老科勒咽喉。
不同于匕首之類的貼身暗殺的武器，伯勞雖然也會長劍，但相對來說并不算是那么擅長。
而只是繼承了他經驗尚且不能完全掌握的李素就更不堪了。
他很清楚就算不比力量單純論武藝技巧，他也遠遠不是老科勒的對手。
所以他果斷采取了一個比較保守的架勢，方便進退得當。
見到李素采取犁式的劍勢，老科勒眉頭一挑。
“小子，想不到你也會一手啊。”
李素嘿嘿一笑，沉悶的聲音從面罩之下傳出來。
“只是會一點點，畢竟劍術在帝國學院也算是一項必修課了。”
李素知道，自己這個他人眼里的文弱書生突然間會這么多武藝技巧顯然是非常不正常的事情，畢竟老科勒之前在地宮見過他出手，對他的實力自然是大致了解的。
但李素也沒有想著把這些瞞下來，畢竟會和不會的反應實在是相差太大了，扮豬吃老虎這件事是在對方實力遠不如你的時候才容易做到的。
老科勒的武藝技巧絕對要比李素這個半桶水要高，在他眼中，李素很多細節都會將李素自己暴露，根本就瞞不住。
所以一開始李素就想好了借口。
比如說長劍這一項，原主在帝國學院確實接觸過。
這一點李素沒有說謊。
只是原主喜好讀書對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頗為厭煩，劍術學的一塌糊涂，甚至如果不是劍術教習善心大發撈了他一把，他的劍術課甚至就要掛科了。
但反正老科勒不知道不是嗎？
李素只是遞出一個借口，而老科勒明顯也不想細究。
正如他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只要不違背基本原則背叛守秘局，那老科勒就可以裝作沒看見。
面對李素防守嚴密的架勢，老科勒只是輕笑一聲，單手持劍，將劍尖斜指著地面。
“來，讓我看看你的水平。”
老科勒勾了勾手指，做出了一個挑釁的手勢。
見到老科勒這個樣子，李素自然不會客氣。
他前腳向前猛跨一步，重心前壓，劍尖向著老科勒的咽喉直刺過去。
自從李素身體素質全面提升之后，爆發力就顯得頗為恐怖，這一劍迅速無比，連旁邊觀看的馮恩都忍不住感嘆一聲：
“這家伙，身體素質這么恐怖的嗎？”
邊上的丹朱搖了搖頭，嘆息道：“力道不小，只是招式太過拙劣了。”
正如丹朱所說，李素招式雖然很迅猛，但這只是針對普通人來說。
在老科勒這種劍術高手的眼中，李素的前搖實在是太長，而且破綻百出。
老科勒手腕用力，撤步側身的時候長劍上撩。
李素的長劍刺到空處，招式用老，而這邊老科勒的劍已經快要碰到李素的腋下。
李素很快反應了過來，卻也只來得及用大臂貼住身子。
砰！
木劍和臂甲相互碰撞，發出了一聲打夾泡沫鐵皮板的悶響。
盡管只是單手用劍，可老科勒這一下的力道完全透進了鐵甲之中，縱使里面還穿著棉質的武裝衣，可李素還是覺得手臂一陣劇痛，整個左大臂仿佛麻木一般使不上勁。
“技巧上差太多了，不能和他拼技巧。”
從這次試探之中，李素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和老科勒劍術技巧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所以他果斷改變了戰略。
撤步將中線對準老科勒，李素大步向前，連續幾下兇猛的斬擊，將自己和老科勒的距離拉近。
“這是想用蠻力和我拼劍吶。”
老科勒咧嘴一笑，雙手持劍，輕輕松松攔下了李素的進攻。
砰砰砰！
木劍和木劍磕擊，發出沉悶的響聲，相交的一瞬間，似乎能見到兩把木劍劍身一瞬間彎出了驚心動魄的弧度。
如果不是這木材足夠有韌性，加上劍身是棍狀，這兩柄木劍怕是早就不堪重負斷裂了。
“你小子，怪不得敢和我拼劍，力氣還真是不小，把我的手都震麻了。”
老科勒雖是如此說道，可他持劍的手卻穩穩沒有一絲顫抖，臉上甚至連汗都沒有出。
而李素面罩之下的臉已經漲的通紅，持劍的雙手顫抖，連劈劍的動作都已經變形。
這還怎么打？
李素在心中罵娘，拼技巧拼不過，拼力氣也拼不過，這一場對決幾乎毫無懸念。
就在李素如此想的時候，他的劍也亂了。
趁著這個機會，老科勒劍尖繞了一個圓，壓在了李素的劍上。
不好！
李素瞪大了雙眼，他知道自己不小心暴露了一個大破綻。
只見老科勒雙手下沉，長劍毫不留情砍擊到了李素的手上。
當啷當啷。
吃痛之下，李素忍不住松開了手，木劍頓時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落到了丹朱的腳下。
“這樣可不行，長劍脫手，這要是真正是在和敵人戰斗，已經被判了死刑了。”
丹朱看熱鬧不嫌事大，幸災樂禍笑著，又將長劍拋回給了李素。
“用出騎士途徑的力量吧，要不然你是不可能戰勝我的，哪怕是我已經盡力壓制了超凡力量也是一樣。”
老科勒看著李素，話語中沒有一絲嘲諷，誠懇無比。
李素知道老科勒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但他心中也生出了一絲怒意。
你這是瞧不起誰呢？
如此想著，李素再次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又是一擊直刺擊向老科勒咽喉。
“又是這招。”
老科勒搖了搖頭，腰力帶動著手中長劍，向左水平橫掃，想要攔下李素這一下。
但李素這時手腕擰轉，長劍變線，劍面竟然對著老科勒的臉狠狠拍擊過去。
“好小子。”
老科勒畢竟劍術高超，他腰胯下沉，雙手則上架，居然將李素這一擊穩穩攔住。
眼見自己別出心裁的一招沒有造成任何效果，但李素的臉上卻沒有出現任何氣餒之色。
借著長劍磕碰傳來的力道，李素向后拉開距離，銀灰色的光芒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當老科勒接觸到這銀灰色的光芒的一瞬間，他頓時感覺自己的身體沉重了許多。
“這就是你從秘文中獲得的能力，它叫作什么？”
老科勒甩了甩手，感覺到了自己力量上明顯的消退，于是好奇的問道。
“它的名字叫做審判光環，”李素咧開了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說道，“另外，我獲得的能力可不止這一個。”
什么？
老科勒警惕起來，可這個時候，他卻見到李素高高躍起，做出了一個頗為眼熟的動作。
“吃我一擊騎士斬擊！”李素大喊道。
什么騎士斬擊，你小子明明剽竊我的跳劈。
我要告你抄襲呀！
老科勒嘴角掛起一絲冷笑。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你就是跳劈又有什么作用。
他毫不畏懼架起了長劍，打算直接硬攔。
但在銀灰色的審判光環的干擾下他沒有注意到，李素的木劍之上覆蓋著一層極淡的銀光。
長劍與長劍相碰撞，木材咔嚓斷裂的聲音無比明顯。
壞了！
老科勒神情一變，他的劍斷了。
在劈碎老科勒的劍之后，李素的木劍仍舊帶著極大的威力劈砍到了老科勒的身上。
這讓老科勒也仍不住悶哼一聲，向后退了一步。
“你的劍斷了，你輸了。”
李素對著老科勒說道。
“是嗎？”
老科勒摸了摸自己的頭，隱隱有些疼痛。
“你小子還真是毫不留情，你就不怕一劍把我砍傷了？”
李素翻了個白眼，說道：“你被巨石砸了都能活蹦亂跳，我這輕飄飄一劍能對你造成傷害就見鬼了。”
“這倒也是，”老科勒嘿嘿一笑，眼中露出一絲狡詐之色，說道，“只是，誰告訴你，我輸了？”
“你……”
李素只來得及看見一道模糊的殘影，下一刻，一個拳頭印在了他的胸甲之上，巨大的力道如洶涌的潮水一般沖來，精鐵打造的板甲凹陷了一塊，李素一下子飛了出去，就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箏一般。
在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李素在心中罵道。
靠，這老小子竟然不講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