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將軍若不愿進兵也好,可將麾下步卒讓出,由魏輕騎統率出城,城內騎卒交與二位,同我鎮守城池!”
陳宮臉色恢復平淡,盯著宋憲、李鄒說道。
宋憲、李鄒二人麾下部卒此前已被劉備打亂整編,雖然兵卒聽從二人將令,但時日淺短,并未歸心二人,皆不敢輕舉妄動。此時真若違背陳宮軍令,得罪鎮府上官不說,恐怕當下就要人頭落地了。
陳宮背后是劉備,即使宋憲二人能夠暫時依仗手中兵權,硬著頭皮不出城阻敵。陳宮礙于眼下兵勢,不會輕動他們,那日后鎮府追究違令不遵罪責,也不會有他們二人的好果子吃。
而真如陳宮之意,將兩部兵馬互為調換,由他二人統率騎兵守城,那處境就更為不妙了。
魏越八百余騎兵,一半是劉備舊從夏侯博部,此前多為其貼身扈從,一半是呂軍騎卒及徐州本地騎兵,來源駁雜。
沒有劉備將令,只怕魏越也指揮不動,此時真要他們二人掌控,不要了他們的命才怪。
陳宮之言有奪取二人兵權之意,可謂直擊宋憲二人要害。審時度勢,內外皆憂,二人也不得不俯首聽命于陳宮。
宋憲、李鄒遂接下陳宮軍令,率兵出城襲擾橋蕤。
“宋憲與我交厚,李鄒直屬張中郎將,二人均乃輕猛悍將,司馬言語相逼,觀二人顏色皆有怏怏之意,其若臨陣降敵,將如何應對?”
見宋憲、李鄒奉命離去,魏越不由得有些擔心,
“哼,真若如此,我定教二人立時人頭落地!”陳宮言語冷冽。
魏越觀陳宮顏色,知其定有制伏二人后策,也不敢多問,但心下尚有憂慮,遂又問道,“二人心懷忿忿,出城后其若虛應軍令,不與敵接戰又當如何?”
陳宮看著魏越,淡淡說道,“會么?!”
眼下正是宋憲二人殺敵效命的良機,若不趁此時看清上下形勢,把屁股坐正,日后恐怕不會有好下場。
以宋憲、李鄒之智,回去再行私下商議,應該能想清楚他們的處境,想必也能夠做出正確的抉擇。
陳宮精于攻心之術,頗為自信。
看著魏越一臉疑惑之色,不再相問,陳宮微微一笑,“度之不疑有他,去安排麾下兵士接手城防吧!”
數日后,天氣依然陰沉,時雨時晴。
下邳城內,州府衙署,劉備正與陳珪、糜竺、陳群等州府大吏商討各處軍情兵勢及各地搶收秋糧情況。
“使君,下邳、良成、司吾、下相四地得令早,晝夜不停,搶收秋糧有五成,其余多遭秋雨淋澆,有些豆稷已經發青生芽,有些已經霉爛,不能食用了。”
陳群向劉備數人介紹各地匯總的秋糧搶收情狀。
“取慮、僮國以南各縣因有敵情,士卒百姓皆防守應敵,未及搶收,盡被秋雨浸泡,而夏丘、取慮治下,更有橋蕤、樂就兩部趁雨勢盜割糧谷,損失大半......”
“東海郡東部,東里袞見機甚早,在州府令下之前,已經勒令治下軍兵百姓搶收,得七成秋糧,其余者壞損;”
“而瑯琊臧霸處,雨勢稍小,其地糧谷又多種在山地丘陵之中,唯有沂、沭河谷及各支脈溪流地勢低矮處,因臨近水畔,良田被沖毀不少,秋糧折損三成左右。”
“至于彭城及昌慮各城軍屯之所,因疏導有力,并未形成澇災,糧谷保下了八成。”
“秋糧損毀嚴重,只怕來年春季會有糧荒。”陳群痛惜地說道。
“大雨非人意能定,何況也不是只有徐州境內受災,聽聞揚州、豫州以及兗州、青州皆有雨勢,而淮南、梁沛等地雨勢更猛,受災更重;袁術四處用兵,治下秋糧損失更重,恐怕今冬都難熬了。”
陳珪接著陳群的話說道。他將徐州與周邊各地比較,言語樂觀,以圖打破沉悶的氛圍。
“使君,建于高處的糧囤雖未受雨淋,但搶收早了幾日,豆稷尚含水分,并未干結,已有霉爛之事,當多囤精鹽,以備使用。”
糜竺商賈出身,熟悉糧谷制作,針對豆稷霉爛之事,提出了應對之法,其意是指將生霉豆稷做成鹽豉,充為副食。而徐州臨近東海,盛產精鹽,此時正可應急。
“其量甚大,也不可能都做成鹽豉;我看生芽豆稷可做大豆黃卷,霉爛者一部分可做苦酒,其余尚好者則趁機晾曬,可供食用。”
陳珪提出了更為切實的解決之法。
大豆黃卷即黃豆芽,苦酒即醋,二者皆需以豆稷為原料。
“就依漢瑜公及子仲所言。”陳珪、糜竺二人的辦法都是降低秋糧損耗之策,劉備自然應允。
“眼下戰事如何?”見秋糧問題商議的差不多了,劉備隨即將話題議論引向眼下的戰事。畢竟秋糧事緩,乃是遠憂,戰事緊急,實乃近患。
“彭城梁綱部見泗水難渡,駐軍南岸與彭城、呂縣對峙,取慮樂就部被張將軍趁雨勢偷襲,潰其一部,俘敵百余,今轉向東南欲與橋蕤部匯合,呈掎角之勢夾攻僮國。”
“而陳司馬也派遣宋憲、李鄒兩部步卒冒雨出城,遲滯橋蕤進兵之勢,宋、李二將不顧死傷,與橋蕤部纏斗,有所斬獲,但兵士折損亦多。”
陳珪主掌兵機,匯集各部軍情,向劉備講述新近軍情馳報。
“敵眾我寡,宋、李二將有如此膽魄,使橋蕤部不敢輕易進兵,其功不小。”劉備從陳珪手中接過匯總的軍情消息,不住點頭。
“至于徐縣張遼部,逼降了北岸三四百袁軍精銳后,便隔淮水與紀靈、張勛對峙,睢陵章誑、高雅部因淮、泗水流暴漲,此時城中積水成澇,正在排泄城內積水。”
睢陵地勢太低,又夾在淮、泗交匯之地,此時章誑、高雅兩部兵馬被困在了城中。
劉備見此消息微微皺眉,但其部軍情稍緩,無礙大局,只要固守住城池即可,不使盱眙袁術水師沿泗水河道侵入僮國就算建功了。
“眼下緊急處在于淮陰,陳登馳報,郝萌連番派遣斥候泅渡淮水,言說吳景部強悍驍勇,五次攻城,傷亡頗重,恐怕難以久持,請其益兵增援。”
“而淮水洶涌,淮陰城北尚有李豐部嚴防死守,隔絕城中與淮陰渡口聯系;駐守北岸津口的屯田兵又畏懼水情,在嘗試幾次泅渡之后,溺死百余人,皆不敢再冒險渡水,陳登此時束手北岸......”
淮陰城事關重大,不容有失,劉備聞此,不禁擰眉而思。難道郝萌真要折戟淮陰城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