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吳建忠并不會與他說家中錢財問題。
濮陽的財政他是知道的,以往縣衙收回來的賦稅吳家挪用也會提前打招呼。
將士的撫恤金和賞錢少了恐怕會離心,現在濮陽的兵將名義上還是吳建忠的,包括他。
還有這些協助的民夫,雖然說服役是理所當然的想法早已在民夫心中根深蒂固,也有守衛家園的意味在里邊,但協助守城,不賞賜點說不過去吧。
一毛不拔,以后誰還特么賣力跟著你干。
心胸寬廣!是因為自己放過了葛從周,他認為自己能擔下守護濮陽的重任?也是,吳家的根基在濮陽。
族中子弟沒一個出息的,近一個月來劉浩很清楚,吳建忠家中后輩聽聞王仙芝與黃巢合兵達到五六千人的時候。
是有拋下濮陽,讓他們護著家中前往長安的打算。
畢竟吳建忠在長安還有些人脈。
主意自然是花錢買下關系,先前的事情大家把酒言歡,當做屁放了就算了。
該派兵鎮壓就派兵鎮壓,剿滅匪徒后繼續當土地主。
一開始,劉浩聽到這個消息自然也擔心吳建忠放棄濮陽,這可是他的根本啊。
之后是他多想了,據說提這個建議的人是吳建忠一個兒子,其他族中主事的族老也有支持。
可是吳建忠性烈,哪受得了這窩囊氣?區區毛賊就怕了?
兒子窩囊費嘛,吳建忠自是不喜,讓夏侯晏關了小黑屋,五天后變得沉默寡言才放出來。
眼下看來,吳建忠是有打算培養自己當濮陽話事人的打算了。
自己的心胸在吳建忠占據極大一部分。
能活到吳建忠這個年歲,又混跡官場,人自然是精明的。
一旦扶持劉浩,劉浩成功成為濮陽當家人,只要不暴斃,以目前二十出頭的年歲,在未來數十年里,沒有外部壓力的情況下,濮陽他說了算。
這是吳建忠的想法,他要求也不高,劉浩的吃相別太難看就行。
權力熏人心,現在的心胸是會變的。
就連劉浩自己也不能保證自己一成不變,亂世,心腸可不能太好。
也可以說,他是將濮陽視作自己的,這些日子才會拼盡全力做到最后。
他知道人性百樣,濮陽有四萬多人,心思不純的也會有。
但大家長嘛,總不能不允許底下人犯錯,有些齷齪的心思吧。
要是犯了眾怒,懲處就是了,只要安分守己,為建設未來納稅,他護一世安康也無妨。
現在他們受災,也只能先哺育了。
唉!突然,劉浩覺得他的價值觀變了一點,居然站在上位者思考問題了。
可能,這是經歷的一個過程吧。
在接下來的一年多里,王仙芝與黃巢會肆虐曹、濮兩州。
這點哪怕他穿越了,歷史軌跡到目前為止發生一點點改變,他認為也不會有所改變。
他需要發育,王仙芝與黃巢同樣需要,只是歷史黃巢最終稱帝還是失敗了的案例讓他明白,流寇式劫掠發育雖然快,能在短時間內聚攏數萬受災百姓,但到處亂竄,沒有穩固的基本盤不可行。
既然曹濮兩州未來一年的時間有這么大股流寇,往日黃河的商貿不受影響減少是不可能,外地商販想的是賺錢,不是給匪寇送錢。
這樣一來,似乎只有土地了,那些跑了的濮陽鄉紳土地。
名義上那些土地還是他們的,可在劉浩心中現在不是了。
想法閃過,當即開口:“將軍,屬下有個提議,不如分土地吧,把那些跑了的鄉紳土地盡數歸公。”
吳建忠猶豫了:“恐怕他們會回來。”
“呵!”劉浩笑了一聲:“茍富貴,勿相忘的前提是同舟共濟,將軍,如果將軍不好意思,顧及往日情面,就由屬下出面吧。”
他鄭重道:“屬下連他們叫什么名都不認識呢!”
見他這副做派,吳建忠一下子被逗笑了:“你呀,剛剛還夸你心胸寬廣呢!這就,老夫不知道如何說你了。”
他從懷中取出兩封奏折,遞給劉浩:“一封是請奏封你為中府別將的,從七品上,另一封是徐銘升為縣令的,不知朝廷是否批復,但無妨。”
“如果批了,徐銘是文官,過兩三年恐怕會調任他處,濮陽往后也就交由你手了。”
劉浩心中暗爽,任誰被封官委以重任都會高興的:“將軍說笑,小子何德何能擔此重任。”
“你擔得!”吳建忠有些感慨,不等劉浩再說客套話:“好了,不說了。”拍了拍他肩膀,指著城墻下方,捧著賬本做統計的莊澤川:“去與莊參軍處理吧,老夫老了,想當年在安南與南詔血戰三天三夜不見疲憊,如今卻是累了。”
他說的應該是咸通四年的安南之戰了。
“將軍何言老,若無將軍調度有方,濮陽焉能完好。”劉浩奉承了一句。
“油嘴滑舌,外人不清楚,難不成老夫不知道是你的功勞,去、去、去,別礙著老夫歇息。”吳建忠推搡著手,臉上笑意是掩飾不住的,就像與一個鐘意的晚輩說笑話。
……
地面很是粘稠,即便血跡已經干了,劉浩的鞋底還是沾了些紅色的泥土。
“劉別將!”看見劉浩走近,莊澤川將毛筆夾在賬本中,含笑手持賬本致禮。
他喊得很自然。
看來吳建忠提前透了底給莊澤川。
“傷亡如何,斬首幾何!”先前吳建忠對這些一點問題。
就是讓他逐步開始接過這些事,尤其是戰后處理,這極為重要,可不是瑣碎事。
“共計死了六十九士兵,預備營那也死了三十二人,民夫死了十七人,預備營與民夫死傷都是在別將領兵沖陣后,匪兵爬上城頭,交戰時身亡。”
“重傷共計一百二六人!輕傷的已經安排軍醫在處理傷口。”
劉浩點了點頭,心情沉重:“死者都按照入隊的兵卒發放撫恤,重傷者全力醫治,可與他們的家屬商議,有想要耕田的,可用耕田替換錢帛,田地用那些舍棄了濮陽的鄉紳的土地。”
“具體有多少,地在那里,你去找徐縣令,他會給你戶籍地鍥。”
“喏!”莊澤川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