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美人如玉劍如虹
- 仙子,你與我有緣
- 五月從前慢
- 3904字
- 2024-09-22 20:56:52
根據(jù)顧瑾瑤所說的,出了石山鎮(zhèn)與后面的那座山,再往外走,便算是正式出了西南。
乾國的西南不僅是邊陲一帶,而且大部分西南地區(qū)都多有山脈連綿,這幾天的趕路李乘風已經(jīng)親身體驗過了,山是真的多,每隔一小段路就又是一座山,翻了一峰還有一峰,確實很難行路。
西南一帶本就沒啥好東西,路又難行,故此這一帶多不富。
但出了西南之后就好起來,沒那么多山了,之后的行路就方便了許多。
巧合的是,乾國與李乘風前世所居的華夏一樣,也是有“五岳四瀆”的,只不過名字不同,其中有一條就如前世的淮河,分隔著乾國南北,還有一條卻似長江。
從地理環(huán)境上,清源郡城屬于“長江”以南,故也稱之為江南。
雖然說乾國的大部分地理環(huán)境與華夏大有不同,但李乘風心里還是不免小小期待了一下那江南風光。
畢竟他從小接觸“江南”二字時,所能感受到的便只有美好二字。不論是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亦或者是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無不書盡江南之柔美。
所以哪怕明知此江南非彼江南,李乘風還是期待......他這一路上已經(jīng)行過了許多山,可水除卻云湖之外,還沒見過其他的好水。
是以心中興致高漲,快意縱馬疾馳,一路尋向江南清源。
興起的也不止是李乘風一個。
青辭在隨心鐵桿兵里面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個會元,在被李乘風這具身體的身生父母從山上破廟帶回家之前,它都只是一直待在那個破廟子里面,終日不見外邊天地,即便是被帶回家之后,也不過是換了個位置供奉著。
直到李乘風穿越過來之后才寸步不離身,隨身攜帶著,但那終究也只是一片小天地,如今出了西南地段,李乘風明顯感受到青辭這段時間的心情都好上許多......就連罵他傻逼的時候都帶著笑意。
朱幼儀其實也是差不多的心態(tài)。
看似她只是在云湖被束縛了兩個月時間,一點不長,然而只要是心里誕生出了遠游的念頭,便只是這區(qū)區(qū)兩個月的束縛也委實難捱,端是度日如年。
今番掣開金鎖,跟著李乘風一路東行,哪怕只是簡單的趕趕路,爬爬山,也是開心自在。
不過朱幼儀比起看山,她還是更喜歡水,一聽顧瑾瑤說到江南之水,她漸漸地也飄了......可惜這種情況并沒有維持太久。
江南一帶美好富裕,那也只在和平的時期。
李乘風這幾日一路順著江河東行,入眼的卻是一路的破敗,看過不知道多少流民,多少流寇,也就只有在路過縣城的時候,這種情況才算是好些......
也虧這兩年江南無旱,不然怕是真得出現(xiàn)《輕肥》詩中所出現(xiàn)的人食人的慘劇。
但也僅僅是這最后一步的底線還緊緊繃著沒斷罷了,至于道德廉恥什么的早就都喂狗了。
那些面帶苔蘚色,暮宿蓬荻中的流民,多半是那些上了年紀,實在沒有氣力的老翁老嫗,有點力氣的都紛紛落草為寇,稍微還有些良心的只是要錢要糧,不傷生,遇上實在貧困難民也不會為難。
還有些卻是徹徹底底的淪為賊寇。
占山為王,殺人奪財不題,但凡是有些姿色的,不論是趕路的行人還是難民,他們也不分男女,統(tǒng)統(tǒng)擄掠至山上,日夜行淫。
也知道他們這些人各個都面黃肌瘦的,怎么還有心思去想那事兒?
怕不是抱著能爽一下是一下的念頭?
還有一些則是沒多少武力,但有點小聰明的,會設計點粗略的小計謀,引人來救,然后趁機下手......這些個計謀是真的很粗糙,幾乎是有點腦子的人就可以一眼看穿的拙劣程度。
畢竟本質(zhì)上只是做了賊的流民,有些小聰明,也僅限是小聰明了。
然而他計謀與演技拙劣歸拙劣,有些時候真正被打劫的流民表現(xiàn)的甚至比演出來的還要呆傻不堪,一次兩次還好說。這事情遇上的多了,到最后李乘風都分不清他們究竟是不是真的在演戲了。
多的時候,李乘風一天甚至能見過八九次難民被搶的場景......有些是真,有些是假,以至于到了最后甚至還誕生了一絲絲不想去管的念頭。
所謂的:野夫怒見不平處,磨損胸中萬古刀......或許便是如此。
好在李乘風胸中的刀興許是磨損了一些,但他身旁卻還有一柄「斬斷世間不平事」的銳劍——顧瑾瑤沒想過那么些真真假假,反正先出手救了人再說,之后真假自有分明。
于是劍氣崢嶸,劍光橫掃,過風無聲,顧瑾瑤在用劍的時候,氣勢上會與用槍的時候稍有些不同,唯一不變的是胸中那股浩然之氣......紫電青霜分開云海,東方天色微舒白,西路金光大顯明,一輪曜日滿乾坤!
劍名斬妖,亦可斬人......眼前村莊破敗,田園但有蒿,殘竹皆無主,白衣如玉,劍氣如虹,亦如李乘風初見時的驚鴻一幕。
今日亦如當初,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點未曾改變。
美人如玉劍如虹!
青辭當初在小樹林的時候評論顧瑾瑤,說她替人抱不平,不過是“磨損胸中萬古刀”,不意卻是李乘風先磨損了,若論行俠仗義,顧瑾瑤的意其實還要在李乘風之上......
也不知道她一個常居深閨的小姐,是如何養(yǎng)就出這一身的肝膽俠義的。
李乘風的嘴角緩緩勾起,青辭瞧見他這樣子,有些熟悉,忍不住“呵”了一聲笑道:“怎么?又在看你的江湖了?”
“不是。”李乘風傳音道:“江湖不如瑾瑤。”
“那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我心。”李乘風笑道:“江湖不如瑾瑤,但瑾瑤卻還是我夢里的樣子,是我夢里的自己......”
忽的想起青辭常常與自己提起過的“心猿意馬”的虛無意象,李乘風心頭閃過一抹稍稍的恍然之色,看著顧瑾瑤颯爽的背影,笑著道:“內(nèi)觀不識因無相,外合明知作有形......這話也是你說過的。或許,瑾瑤是我的俠心也說不定。”
青辭卻是冷呵一聲,“人心都是會變的。你又怎么能保證今后的顧瑾瑤一定不會變心,你說她是你的俠心,倘若日后她變了這份心,你的俠心是不是也要跟著改變?”
“為什么不能是我們兩心一起扶持?互為見心的明鏡?”
李乘風一句話就讓青辭閉了嘴,他繼續(xù)以意念傳音道:“這一路東行所遇所見,確實讓我心里生了幾分不耐煩,磨了性子,幸有瑾瑤,鑒照我心......若是以后瑾瑤心境有損,我亦希望我可以成為她正心的鏡子,如此互相扶持...才是道侶。”
語罷。
李乘風一個縱身下馬,右手迎著風一招,忽然憑空變出一條玄鐵棍,“鐺”地輕輕一攪,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那些流寇手中的草叉鋤頭碎成了幾節(jié)。
這些流寇多只是吃不飽飯的難民,平日里也只是仗著人多,截住幾個路過的行人難民,一遇上有真功夫在身上的武者哪里是對手的。
一個顧瑾瑤就夠他們受的,遑論此時加入了李乘風?
壓根算不上戰(zhàn)斗。
顧瑾瑤突然的一劍與李乘風一下子打碎了他們手里武器后,這些賊寇就已經(jīng)嚇破了膽子,一個個慌張慌張的跑了......包括原先被他們“圍”起來的“難民”。
沒有意外,這些難民也是流寇中的一員。
李乘風與顧瑾瑤都沒有動身去追那些喪了膽氣的難民,這些流竄至此的難民太多了,根本殺不完......難民不是重點,真正出問題的是乾國的那位道長皇帝。
顧瑾瑤收了劍,目光也從遠處轉(zhuǎn)回,落在李乘風身上,盈盈笑著道:“他們這些流寇,我一個人就足夠解決了,不用你出手幫忙也行的。”
說是這樣說。
小姑娘在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一直是笑嘻嘻的,顯然是開心的。
李乘風替顧瑾瑤捋了捋鬢發(fā),答非所問地反問了一句:“你之前一路西行,路上也是這幅景色?”
“差不離。”顧瑾瑤稍稍回憶了下,直說道:“不過兩個多月前,這一路上還沒現(xiàn)在這么亂。”
李乘風微微苦笑:“也虧得你見識過了這么多的亂象,還能一直秉持本心......”
“其實也沒有啦。”顧瑾瑤搖搖腦袋,攜同著李乘風往回走,道:“只是因為郎君說過,你也有懲惡揚善,仗劍江湖的夢......郎君若是因為這一路上的行路弄的累了,那么我想...我也應該替你去完成你的那一份夢才是。你不怪我每次都莽撞出手,給你惹事就好啦。”
李乘風微微一怔,不自覺停了腳步,顧瑾瑤回身看他,“怎么了?”
“不,沒什么。”李乘風收起那一瞬的心馳神搖,只是在與顧瑾瑤重新并肩時,鬼使神差的在她耳邊輕附,低聲說了一句:“我喜歡你。”
便是這么輕輕的一句話,直把顧瑾瑤弄的大窘,整個腦袋暈乎乎的如墜云端,轉(zhuǎn)瞬之間找不到東西南北,身上的英氣恍然消失無蹤,盡剩下些小女兒的姿態(tài),咬著下唇絞著手指,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該怎么回話,宕機了半晌才應了一聲“嗯...嗯......”
雖然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然親密,可今天似乎還是他...他第一次這么直白的表達心意吧?
這又與之前不同......很害羞,很欣喜,如此讓顧瑾瑤慌的不知所措。
像是凜冽的甘泉沁入心田,又像是喝了一口醇厚的蜜酒......很奇怪,明明之前兒直直并著大腿那樣被撞,變著花樣替他念誦口訣,這些事兒顯然是更加羞煞人的,卻無一比的上今日這一句簡簡單單的“我喜歡你”......
顧瑾瑤醉顏朱酡,像是真的醉了一般,都不知道自己后來是怎么上的馬......
正臨黃昏,層林盡染,破落田園,摧殘竹樹,入眼皆是無邊蕭索。
李乘風順著江河一路東行,絲毫未受影響,突兀又自然。
青辭在隨心鐵桿兵里面同樣沉吟半天,才哂然一笑。
此前它還能說李乘風的俠意還有缺,如今那缺上的一角卻被顧瑾瑤這一塊玉填了上去...只要今后顧瑾瑤不出事,李乘風的這份意就碎不了。
明晰自身,自筑根基,即為琴心。
李乘風一直都很明白自己本心,不是他天天掛在嘴邊說的什么仗劍江湖行,掌中楚腰輕,而是那一份「御劍乘風來,除魔天地間」的逍遙意,俠意也是包含在他那逍遙意中。
如若把一個人的意分作幾個階段,李乘風的俠意便是最開始的階段,也是一切的根基。
只不過李乘風在此之前,他的俠意方面略有不足,也未經(jīng)歷過磨礪,今天卻直接被顧瑾瑤填上了。
青辭至今都還覺得有些別扭奇怪。
怎么李乘風這小子的心性突破的契機都在女人身上的?朱幼儀是,那只白毛老鼠精幫他破了心劫,勉強也能算是,再加上今天的顧瑾瑤……他不會真的是天生雙修圣體吧?
不然怎么解釋困擾了許多修士突破琴心最難的一步明晰自身,在李乘風這里幾乎等于不存在的,顧瑾瑤隨便一動,李乘風就圓滿了俠意......他現(xiàn)在的心境與意可以說沒有任何問題,只需要修為一到,便能立即突破琴心,而且是水到渠成。
別人要想有所進展,散修還得行萬萬里路,有宗派的還得下山歷練紅塵......但話說回來,李乘風這一路的東行其實也該歸到歷練之中的。
這么一看倒也不怎么離譜了。
青辭在棍子里撓撓頭,忽的在意起來李乘風下一個突破的契機會在誰身上?
不會還是個女人吧?
真的有點好奇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