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斬妖劍平時沒啥屁用,在朱幼儀面前委屈的像個受欺負的小孩,那只是因為它并未被人握在手中,又無真氣法力作為支撐,僅僅是憑借朦朦朧朧的靈性,即便劍勢再如何如何凌厲,也是敵不過朱幼儀的。
當初朱幼儀強行收服它,聚靈陣與御陣還在的時候,斬妖劍還能在朱幼儀面前“略略略”臭屁,直到朱幼儀一拳把這兩個陣法破碎了,斬妖劍馬上皮不起來了,被連揍了好幾下,差點連好不容易誕生的靈性都要被打散了。
好在朱幼儀留了手,沒想著真把它的靈性打碎,否則斬妖劍必然是要掉品級的。
也是因此,斬妖劍是真的怕了朱幼儀,可反過來說,若是面對的不是朱幼儀,它一身的崢嶸的劍意就又回來了,隨便輕盈一揮,便是劍氣縱橫,高傲的不可一世......所以李乘風才一直覺得斬妖劍很雌小鬼。
但不論怎么說,從某種角度上來講斬妖劍能給人一種“雌小鬼”的感覺時,它就已經不是凡劍了——劍名斬妖,斬妖二字還真的不是瞎取的。
斬妖劍能有「斬妖」之意,自然也是能感覺到妖氣的。
于是劍身嗡鳴顫動,即便是劍身上面裹著一層層的布條,還是能透過些許縫隙窺見那深寒劍光,似興奮又似渴望,那斬妖除魔之意幾乎如水溢出。
看似非常正經,但讓人覺得它只不過是玩心起來了,故此這般。
顧瑾瑤看不下去,拍了它一下,低聲訓了一句,“安靜些!”
斬妖劍:“......”
劍身停顫,劍光也如潮水般褪去,再度平平無奇起來,只是劍身上面堆積著的濃郁的黑色怨念,多少能看出斬妖劍內心的委屈。
一個個的都只會欺負我——顧瑾瑤大概讀出了這個意思,心底里不知道具體感想,索性不去理它。
顧瑾瑤腰佩斬妖,站在藥鋪的樓頂,一身平平無奇的白色武者勁裝在月色照耀下猶如一襲劍裝,清冽的像千仞雪峰悠悠落下的無暇不染塵埃的雪,又似劍松屹立挺拔。
遠遠觀看已是佳景,近前細看,公子蹙眉凝思的模樣,若是換個場景,如流水石橋,左右高樓,必定滿樓紅袖招。
最下面的醉漢還在“砰砰砰”地拍著門罵著污言穢語,顧瑾瑤眉頭下意識緊皺,沒去理它,一只纖手已經搭在了斬妖的劍柄上邊,目光望向藥鋪后的內院,她剛剛聽見的數道嬰孩哭聲,便是從那里傳來。
此時已經快到二更天,正常人家哪里會任由孩兒如此哭喊卻還不管不顧的?顧瑾瑤上次拜訪方郎中與他娘子的時候知道,他們夫妻之間是沒有孩子的。
再加上斬妖劍察覺到的妖氣......
不說顧瑾瑤本就聰慧,隨便哪一個正常人都能看出這里面的問題,怕不是擄來的嬰兒,想法再險惡些......那妖氣的主人怕不是想把這些嬰兒煮來吃了。
顧瑾瑤死死抿著嘴唇,近乎繃成了一條線......她對方家郎中的印象是真的很不錯,儒雅隨和,待人和善親切,又是個有真本事的大夫,遇上有難處的人家,也不把人打罵著趕走,象征性地收幾文錢意思一下就給人取了藥,真的是個有醫德,仁心仁聞的好大夫。
他家娘子也不錯,懷有仁德,她上次一入鎮,與鎮上居民打聽有無醫術高明的大夫時,不論是誰,第一個提前的都是他家娘子,并且各個贊不絕口,都喊小菩薩呢。
反觀另一家醫館,因為污蔑那娘子的名聲,都被鎮子上的人罵成什么樣子了......以至于那醫館的下人都全跑了,也沒什么生意,門可羅雀的。
不過當時顧瑾瑤秉持著「寧可錯,不可放」的心態,也去拜訪了那一家醫館的先生,倒也沒鎮子上其他人說的那么糟糕,同樣是個有真才實學、有德行的好人。
據說本來他的名聲也不錯,只是因為污了人家娘子才變成如今這般。
“唉......”回憶至此,顧瑾瑤對著月下小院輕輕一嘆,緩緩握緊了劍柄。
斬妖劍對于妖氣非常敏感,它的判斷不會出錯的,既然斬妖劍感應到了妖氣,那么說明這方家藥鋪里面還真的就藏著一只妖精......顧瑾瑤又想起客棧中那些人的談話,說那方家郎中就成癆病鬼,只剩下一口氣了。
顧瑾瑤上次見他的時候,他還只是有些虛弱,何至于如今癆病鬼的樣子?可如果是被吸了陽氣,也就不難理解了。
如此......藏在方家藥鋪里的妖精究竟是哪一個,已經非常明顯了。
“.......這樣看來,那個老先生說的沒錯,他并沒有空口污蔑人,那個方娘子興許還真是妖精。”
顧瑾瑤握劍之前,心中還有幾分猶豫,握劍之后再睜眼時,眼底已經是一片冷冽冰寒。
因為朱幼儀與晴兒的緣故,顧瑾瑤對于妖精是不排斥的。
可若是遇見那種興風作浪,吃人作惡的,只要是在她能力范圍之內,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執劍斬妖......御劍乘風來,除魔天地間,說起來自己現在準備做的事,不正是郎君與她說過的夢想?
御劍乘風還談不上,執劍斬妖倒是可以一試......話說算不算是一種夫唱婦隨?
顧瑾瑤看著手中劍,想到李乘風后眉眼才展露一絲笑容,眼底的一抹落寞之色也淡去了許多,借著幽幽夜色,腳尖一點,輕盈落在后院之中,依舊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
仔細分辨了一下左右之后,顧瑾瑤腦海中已經構筑出了后院的結構,她在屋頂上那么長時間可不是什么都沒干,沒有猶豫,顧瑾瑤邁動修長玉腿,徑直就往嬰兒哭聲的房間走去。
只是沒等顧瑾瑤多走幾步,小院主人臥居的房門忽的“吱呀”一聲開了,方遠志一手扶著房門,一手持著手杖,“噠噠噠”地扶門探路。
顧瑾瑤翻劍一看,斬妖劍僅僅嗡了一下后,再沒有絲毫響應。
傳遞而來的大致意思是:他身上雖然帶著些妖氣,但只是沾染上的妖氣,眼前的這個人不是妖。
顧瑾瑤松了口氣,這時才有功夫仔細去看方遠志,目光瞥去,顧瑾瑤愣神一怔......方遠志此時的模樣,與上次顧瑾瑤所見到的那個書生氣的郎中,簡直有翻天覆地的差別。
體虛氣弱、倦怠乏力、面色蒼白、骨瘦如柴地簡直可以說是皮包骨,完全可以說沒個人樣......顧瑾瑤粗略一眼都能看出這么多毛病,這是明顯的陽氣虧空到了極點的狀態,她不懂醫藥,但眼下的方遠志幾乎是把自己的毛病寫在了身上。
同時眼窩深深凹陷,眼睛雖是睜著的,但是眼瞳無比渾濁,從方遠志持棍艱難摸索著行走的姿態中,顧瑾瑤看得出他多半已經失明了。
這攏共才過去多少時間,怎么就變成這樣一副模樣?說是下一刻馬上猝死都有人會信。倒不如說方遠志都這樣了,竟然還能下床走路,已經讓人無比驚訝了。
顧瑾瑤實在是很難把眼前這個病弱的男人和方郎中聯想到一塊,看著他一路困難摸索著走路的樣子,心里很是復雜,也有點失神。
自己前一段時間才過來為父親兄長求藥,誰曾想到今日,方郎中也變得與她父親一般無異...只是他還有意識,能下床活動。
藥鋪前面的“哐哐”還在持續著,那醉漢的口中的污言穢語也越來越大聲,后院里面都可以清楚聽見。
方遠志聽著藥鋪外面的穢語辱罵之聲不斷,其中還帶上了他的娘子,心中不由奇怪,可他如今又看不見,別說找人,就連走路都難,于是只能張口呼喚:“娘子...咳咳!娘子......你在...咳咳咳!!”
他聲音很微弱也很嘶啞,但聽得出來這已經是他最大聲的聲音了,沒喊幾聲,沒得到一個回應,差點沒把自己咳死。
顧瑾瑤看不下去了,沒忍住出聲道:“方郎中...你家、你家娘子現在并不在府上。”
她嘗試過用斬妖劍去尋妖氣,結果沒有在這附近尋到根源,沒有尋到那就表示那子圭不在附近,很可能是出去繼續擄人去了。
方遠志明顯是沒想到自家后院里竟然還有其他人在,聽她聲音,好像還是個姑娘......
他甚至都沒細想自家后院里面為什么突然多出了個陌生姑娘,只當做是娘子請來的客人,下意識地就要作揖,發現完不成后只能作罷,無奈問道:“那不知姑娘是否知道...咳......我家娘子何...何時可以回來?”
“這個我也不知道。”顧瑾瑤搖搖頭,看著方家郎中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還是沒有把他娘子大概率是妖精這件事情告訴他。
顧瑾瑤今天之所以會來方家藥鋪,最開始還是擔心外邊那個醉漢會借著酒性,強迫猥褻方家娘子的......誰能想到他娘子實際上可能會是妖怪,最后說不定還會演變成斬妖除魔。
稍微有些諷刺。
方遠志微微一愣,又想再說些什么的時候,耳朵一動,突然就聽見廚房的方向傳來了幾聲嬰孩的嚎啕哭泣之聲,神情不解。
顧瑾瑤注意到了他的神情變化,也看向了廚房方向,低垂眉眼,忽然問道:“那些嬰兒的事情,方郎中不知道么?”
“我......”方遠志表情上的困惑實實不像是裝出來的,聲音沙啞微弱,還是能聽出焦急之意:“我怎么...咳咳!我怎么會知道咳咳!!這這這,這到底是誰家的嬰孩,怎么會在我家廚廚廚......”
后面說的急了,方遠志甚至都不咳嗽了,但嘴唇十分顫抖,好幾遍都沒法把“廚房”兩個字說出口。
他現在是病了,但是腦子沒有壞,也不糊涂......把嬰兒與廚房聯系在一塊兒,還沒人照顧任由其嚎啕哭泣什么的,正常人聽見都該心軟心痛的嘶哭聲,居然沒有人管,簡直就像是沒把他們當人來看......
便像是雞鴨魚,隨意丟在廚房,就等時候一到,準備宰割......
方遠志實實不愿意自己再去多想,因為那個想法太悚然,太恐怖,也太喪盡天良沒有人性了,他怕自己承受不住。
顧瑾瑤聽罷言語,心里明白了個大致情況,深深看了方遠志一眼,不多言語,推門進入廚房,果不其然,那些個嬰兒都是男嬰......那方家郎中陽氣虧空,而男嬰本就象征初生與純粹的陽,男嬰心肝,更是精陽。
這些不是藥理知識,是陰陽之道,《兩儀法》里面有些涉及。
顧瑾瑤走進前上,總共九個嬰兒,一個個哭的嗓子嘶啞,眼淚鼻涕橫流的,顧瑾瑤看得都心疼,也不嫌棄臟,抱起其中一個嬰兒就往外走,問主人家暫借了廂房,絮被鋪床,暫時安置好了一個孩子,如此反復多次,總算是把全部的孩子都抱進了廂房。
那些個嬰孩本來一個個哭的撕心裂肺,被瑾瑤一個個抱進廂房之后,神奇的都止住了哭聲,哼哼唧唧幾下,也都睡著了。
方遠志定定站在院落里面,像是精氣神一下子就散了,剛剛他那樣一副癆病鬼的樣子都沒有表現的憔悴,現在卻完全丟了魂,失了魄,心里反復不是滋味。
即便再怎么自欺欺人,終究是騙不過本心。
這后邊小院里,除了他與娘子之外就沒有別人......這些個嬰兒不是他拐騙來的,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也辦不到,那就只有是他娘子了。
鎮上另一家醫館的老先生曾經不止有一次跟他說起過,他的娘子不是什么好人,許是什么通靈人性的妖怪,是要吸人陽氣的,你看你這幅虛弱樣子,多半就是被她吸的,必須要離她遠一些,直接休了她最好......
每次一說起這個,他自詡有些涵養,卻還是忍不住與那老先生爭辯,每每都是不歡而散......或許那個老先生說的真是對的。
“砰砰砰!!”
外面的拍門聲把方遠志從失魂落魄中驚醒,他忽然察覺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嘗試詢問道:“姑娘......?”
“嗯。”顧瑾瑤淡淡應了一聲:“我在。”
“姑、姑娘,那我家娘子她......”
“你還認她是你娘子?”顧瑾瑤不解道:“你如今這幅病態,或許就是你娘子害的。”
“......”方遠志沉默了好久好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夜色幽幽,黑云陰沉,忽然隱去了斜月,本來還算明亮的院子驟然一暗,環境都壓抑了許多,方遠志醞釀許久,這才抬頭。
他眼睛已經看不見東西,卻還是圓睜雙目,那雙渾濁不清的眸中忽的多了一抹異色,像是柔光:“我家娘子她...她不會害我的,她也沒理由害我。說起來我本來只是一個連秀才都考不上的窮苦書生而已,最后轉學醫藥也是迫不得已......”
“而且我也學的不好,教我的老師也不喜歡我,其實那個時候我都快放棄了,學什么文什么醫,與其他人一樣老老實實去老爺家里當個賣力的長工也沒啥不好的。”
“直到后來我遇見了我家娘子......”一提到他娘子,方遠志整個人的精神都好了許多,人都消瘦的沒個人樣了,竟然還能在他臉上看見發自內心的喜悅。
顧瑾瑤一言不發,靜靜聽著。
后面的故事也很俗套,幾乎就是窮書生和俏娘子的故事,顧瑾瑤看過很多這種志怪小說,然而當小說里面的故事搬出來,在她面前重現后,顧瑾瑤只能默然。
方遠志在說這段故事的時候全程都帶著笑意,中途也不見咳嗽,但凡是個人都看得出他對自己娘子的喜愛,末了,方遠志實在受不住咳了一聲,聲音沙啞卻溫柔,道:“所以......無論她是什么,她都是我的娘子。”
顧瑾瑤見他這一幅樣子,猶豫幾次,還是咬牙道:“可是她會害人!”
如果今天她沒來,那廚房里面的九個男嬰是不是就會被......還有外面那個還在拍門嚷嚷的十分憊懶的夯貨,多半也是被子圭看上的補陽氣的藥,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現在不在藥鋪里面。
方遠志的呼吸被這句話嗆的一滯,抿嘴不言半晌后才苦澀說道:“可是我娘子她現在...不是還沒有害人么?”
顧瑾瑤能理解方遠志的心情,卻也不免被氣笑了一下。
她不清楚方家娘子化沒化形,單單只論擄走別人家的嬰兒要剖心煎藥這一點,或許這一次是阻止了,那下一次呢?
方遠志的身體問題沒有得到解決,顧瑾瑤不信以他娘子對他的情意,不會再準備一次。
沒等顧瑾瑤開口反駁,方遠志強忍著身體不適,突然間又道:“仙長今夜前來......為的可是斬妖除魔?”
顧瑾瑤看了一眼手中躍躍欲試的斬妖劍,嘆道:“本來不是的。”
本來不是的......潛意識便是現在是了。
方遠志心底一片苦澀,忍耐著身體的疼痛,咬著牙給顧瑾瑤行了個作揖禮,他現在拼死只能做出這種程度的禮節,饒是如此還是因為身體上的劇烈疼痛,冷汗濕了大片衣襟。
“惟愿仙長恕我斗膽冒犯之罪......”
方遠志咬著牙沒有吭聲,一字一句艱難道:“如若我家娘子此時還并非害人,且有悔改之意......仙長可能饒我娘子一死?”
“若是她已經害了人,又或者不愿改性呢。”
“我愿意替娘子一死!”
這一句話說的毫不猶豫,聲音都大了許多,有了些中氣。
顧瑾瑤百感交集,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方遠志確實是個有德行的好人,也是喜歡他的娘子的,她之前的感覺沒錯,于是她更糾結惆悵,“做錯事的又不是你,為什么要你替她去死。”
“那那那......”方遠志結結巴巴說了許久,最后笑道:“我愿意陪她一起。”
顧瑾瑤失神許久。
“何至于此?”顧瑾瑤嘆息一句。
“方某自幼孤苦伶仃,平生得了子圭一人,何其有幸......何況她是為了我才做了惡事,我又怎么能只讓她一人受苦?”
“其實你還能重新開始的。”顧瑾瑤勸他道:“沒必要把心一直掛在......”
“仙長豈不聞有詩云: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方遠志打斷道:“我不懂得什么修道什么緣的......如果子圭真的做了錯事,我一起去陪她就是了。”
又笑了一句:“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愿。”
顧瑾瑤徹底默然。
誰言: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方遠志話都說到如此份上了,顧瑾瑤也沒有再勸了,沒必要,根本勸不動......她現在只是希望那方家娘子還未真正做了惡事,那樣便是皆大歡喜。
顧瑾瑤玉指纖纖在斬妖劍的劍柄輕拂而過,一肚子的悵然郁悶......也就這把破劍還興致勃勃的了。
這小姑娘正愁一股子郁悶沒處發泄呢,抬手打了斬妖一下,直接把準備好好表現一番的斬妖直接打蒙了。
斬妖劍:“......”
不是,為什么又打我啊?
斬妖馬上哭哭唧唧的。
顧瑾瑤原本是打算在方家藥鋪等到子圭回來的,斬妖劍雖然有「尋妖」的能力,但也需要時間去分辨,小范圍還好說,一旦把位置擴大到了整個鎮子,不知道得尋到什么時候......說不定后面尋著尋著就又尋到方家后院來了。
那還不如直接原地守株待兔,還能順便養精蓄銳,反正最后方家娘子都是要回家的,沒差。
然而事情總是出乎顧瑾瑤的預料。
她心里才冒出這個想法沒多久,不遠處的天空忽然升騰飛竄起熊熊的烈焰,如蛇如龜,盤結成玄武之相,直把兩更天色照耀得璀璨若霞。
顧瑾瑤心里面一個咯噔,心里面盤踞的郁悶惆悵糾結瞬間被這把天邊火燒成飛灰。
因為那個方向是她剛剛來的方向,是她今晚與她郎君打算投宿的客棧的方向......這一把火幾乎是瞬間燃起的,那就不可能是走水造成的,普通走水的火勢蔓延不了這么快。
妖精、客棧、陽氣,這幾個詞連續在一起之后,顧瑾瑤瞬間就想起了她的郎君......李乘風身上的陽氣之旺盛,氣血之充沛可是朱幼儀可是親口承認過的,那熊熊不滅的心火......顧瑾瑤自己也是親口體驗過的。
她一瞬間就想到了子圭明明約了一個“藥引”,卻突然舍了他,出了藥鋪的原因——她看上了更好的“藥引”!
而那個藥引則是她的郎君!!
顧瑾瑤甚至都沒心思再去與方遠志客套著一聲告辭,縱著一個輕功便躍出了院子,斬妖出鞘,纏繞在劍身上面的帶子瞬間被劍氣絞碎,暴露出上面刻著的二十八宿與山川日月,劍意崢嶸如虹,過風無聲。
——云隱月,劍自生輝。
......
方遠志還是站在院子里面沒動,不多時,天空忽的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淋在身上卻一點也不冰涼,很親切,很舒服,讓他這段時間萎靡的精神都好上了不少。
他伸手去觸碰雨水,沒來由的心悸一下,脫口而出嘶喊了一聲道:“娘子!”
空落落的院子里面沒有人能給他回應,唯有沙沙的雨聲,與他對話,像是娘子在他耳畔邊低語輕訴。
方遠志失魂落魄地拼命揚起頭顱,雨水打濕了他的鬢發,一下子就把他淋得無比狼狽......他突然明白了為什么剛剛那個仙長走的那么急了。
這陣雨他很熟悉。
當初他與娘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便是因為一場溫暖的雨......當年泛舟,忽遇大雨,偶見岸上佳人呼喚,遂同乘一船,暗室之內互報名姓,于是結緣。
現在想來。
當年的那一場雨哪里是意外。
那就是他娘子喚來的雨,便如今天。
方遠志傻傻站在雨中,死死抿著嘴唇,而后閉上眼睛。
..........
火中姹女正含嬌,回觀水底嬰兒俏。嬰兒姹女見黃婆,兒女相逢兩意合。
離坎若還無戊己,雖含四象不成丹。只緣彼此懷真土,遂使金丹有返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