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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捉坎填離

小鎮夜雨,滿城風絮。

一只完全沒了模樣的“黑”老鼠晃晃悠悠地在鎮子上踟躕著,每爬行一步都是鉆心的疼,傷口裂開,滲出殷紅的血水,又被落下的雨水沖刷的淡去,那雨水落在傷口開裂處又帶起一陣刺入骨髓的痛。

這雨明明是自己喚來的...滴落在身上卻讓子圭感到徹骨的寒意,水跡順著燒焦卷曲的毛發滲入體內,卻是激發了出了她渾身的火氣,火氣攻心,子圭眼前一個發昏,踉蹌的跌倒在地。

“噠噠......”

有腳步聲由遠漸近,很輕很淡,踩在雨幕中的青石路上如同珠玉落盤。

那算得上的好聽的腳步,落在子圭耳中卻猶如催命符。

她強忍渾身的劇痛睜開一看,率先入眼的卻是一雙月白色繡花小鞋,并未著著白襪,包裹著那雙堪稱完美的白嫩玉足,露出的足背宛若精致的玉雕藝術品,隱約可以看到些青筋,驚鴻一瞥,讓人有種為她褪下繡花鞋,放在手心細細把玩品味一番的沖動。

子圭怔了一瞬,忽然覺得頭頂上的雨停了。

并非雨停。

不過眼前踩著繡花鞋的那人正撐著把油紙傘,恰好替她遮掩了些許風雨罷了......子圭吃力的抬眼,眸光上尋想要看清來人的長相,忽的在窺見那一抹清麗無暇的容顏之后愣住。

她自詡之前的人身已經是世間少有的絕色,可若是對上眼前秀麗清絕淡如月的姣好面容,卻只覺珠玉在側,覺我形穢,像是螢火皓月,兩人本就無法相比......完美兩個字壓根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好,僅僅只是撐傘站著,便是天地間最最毓秀清麗的好風景。

也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忽的心血來潮離了天上宮闕,于是仙子臨凡,她的嘴角明明帶著溫婉端莊的笑容,很柔很美,偏偏讓人感覺很冰很遠,窺察不到喜怒,只有種深入骨髓的清冷淡雅,宛如水中漾著的青蓮。

看著看著,這只白毛老鼠心底忽的涌現出一股無名的嫉妒,想要生生剝了眼前人的皮,給自己披上,想必自己夫君應該會更喜歡自己這個模樣,正好生人氣血也能治愈身上傷勢......子圭的臉龐才剛露兇相,想著一把爪子將眼前天仙般的人兒生撕活剝,突然發現自己現在一動都動不了了。

一滴滴的雨珠打在油紙傘上,滴答聲清脆。

白毛老鼠精這才驚恐的發覺眼前的仙子身上,竟然散發著琴心境界的修為?

剛剛蕩漾起來的兇心又滅了,想磕頭告饒,也辦不到,只能強睜著眼睛,嘶啞著聲音開口:“仙、仙子......”

聲音很嘶啞很難聽,但這不是重點,“仙子”兩個字剛剛吐出,便被打斷。

“我不是什么仙子,也只是妖。”

那聲音冰涼清冽,分明如嬌鶯啼轉清澈好聽,卻隔了一層不近人情的霜寒之意,于是分了距離,正如薄冰下碧漾著的春水,一線之隔,宛若兩重天地。

子圭聽言,心底大喜過望,身上的痛都忘了幾分,連連忙著求道:“還請前輩念在同族分上,恩慈垂憐,施展無邊法力活我性命!”

“你是坎精,我又不是,為何同族?僅僅只是因為我們都是妖么?”

朱幼儀淡笑一聲,隨后又道:“若論本來,你不過是我口中食,如何算得上同族?”

“......”

輕飄飄一句話,直把老鼠精哽噎的無言,驚恐的瞪大眼睛,顫巍巍的想要逃走,身體還是一動也不能動彈......她身受重傷,又被眼前仙子境界壓制著,嘗試了許久都是無用功,她終于認命地垂下頭:“你要吃我?”

朱幼儀不去理會,蹙眉盯著她看了一陣子,忽然道:“你的夫君知道你想要為他殺人取心,熬藥煎湯,以此治病么?”

子圭不知道她為什么沒頭沒腦地要問這么一句,突然有些緊張,怕她想要對她夫君不利,本來都要擺爛認命了,卻被這一句再激起了眼底兇光,冷聲道:“與你何干?”

“你需要這么緊張他?”

“哼!前輩仙姿佚貌,不食人間煙火,自當高高在上,又怎知我......”小白鼠忽然就弱了聲音,哽咽起來:“我只有夫君...我還不想死......嗚嗚嗚......”

說著就哭了起來。

朱幼儀無言站著,默默撐著傘,給自己,也是給她。

街頭上有風雨吹來,輕輕揚起她身上青色的百褶裙與系在腰間的青綠色絲絳,恍若青蓮悄然在天地綻放,不似人間仙景……裙擺下露出一小截白嫩嫩的小腿,腿肚曲線優美柔和,看一眼便能想象到那極致滑膩的觸感,真如碧藕一般,只是驚鴻一現,月亮就失了色。

等到小白鼠徹底哭夠了,心里面的一股子委屈散盡了,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傷勢恢復了些許,都有能力活動身子,抬起頭去看前輩了,眼淚婆娑地道:“懇請前輩萬萬發憐憫之心,救我夫君一命......弟子必定銘記在心,從今往后與夫君不分日夜,每日定以香火侍奉。”

“你想說的...只是這些?”朱幼儀凝眸看她,在夜色中看不清眸光。

“是...是。”老鼠精垂首道了一聲:“弟子想說的,只有這些了。”

一聲輕嘆,意味難明。

朱幼儀緩緩收回視線,已經不去看她,聲音還如冬雪淡漠:“若你真的是一心為了你夫君,我還會高看你幾眼,可你還是為了自己......只是因為你不舍,才連累了你的夫君。”

子圭是老鼠成精,鼠即坎精,為水之精,擅水,天生陰煞之氣就濃郁,這點就連朱幼儀都清楚的事情,她不信本是坎精的子圭會不清楚。

況且她未褪去妖身,如此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一年兩年下來,哪怕是子圭不刻意去吸取陽氣,也早就把人身上陽氣消磨的差不多了,又或者說那個方家遠志與這坎精交媾了這些年才能消磨殆盡了陽氣,已經是頂級的耐吸王了。

陽氣消磨是很容易就看出來的。

一旦有了虧空的苗頭,也非是說一定要這只坎精離開他的夫君,只需要隨便找個借口暫停房事,再以藥物仔細調理,不出數月便能補足......何至于變成他人口中的癆病鬼?甚至還只剩下了一口氣吊著,需要取人心肝煎藥?

天與多情,不與長相守......?

不過是自作孽罷了。

連累了那方家郎中不提,還殃及他人......先不提那方子是不是真的管用,這一遭若是真的讓她取了他人心肝熬藥煎湯,那么下一回再度虧空了陽氣,是不是還得再抓人取心取血?

因情生孽障,平白害了無辜人,可憐,卻也不可憐......

其實說來,這只白毛老鼠精她害不害人,無關朱幼儀,她也管不著,懶得管......她此番前來,只為她的相公。

青衣手撐著同是青色的油紙傘,雨中的背影朦朧窈窕,繡花鞋踩著石板路漸行漸遠,留下原地的白毛老鼠愣愣發呆。

輕雨飛絮,萬籟無聲......直到過了好久好久,這只白毛老鼠精才恍然回了神,胸膛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上下已經被雨水濕透,蓋住了不斷往外冒著的冷汗。

她緩了足足有一刻鐘的時間,才敢動彈,剛剛那個青衣給她帶來的壓力太大太大了,她都不敢呼吸,生恐自己驚了天上人......抬頭注視那襲青衫離去的方向,仿佛那遺世獨立地美好背影還在那未走。

又是一陣風吹來,卷起青衣背后的三千青絲,如流云飛雪,目眩神迷,化成一捧細雨,只冷冷打在子圭臉上。

雨水順著毛茸茸的面頰流下,回憶剛剛不過幾句對話,自己竟然就......白毛老鼠現在才敢表露心緒,或羨慕,或嫉妒,或憤怒,或不甘,最后都化作無奈至極的一聲哀嘆:“能活下去就好......”

幽幽的話音落下。

旁邊忽的響起一道俏中帶皮的聲音,與剛剛的青衣有些相似處,那個好似青蓮,這個卻像荷花......微雨過,小荷翻,蓮葉無窮碧,荷花映日紅。

她聲音可愛,比剛剛那青衣多了許多靈性生氣,吐出來的話卻讓白老鼠渾身僵硬,手腳冰涼。

“你為什么會覺得...你能活下去?”

一句話,讓子圭毛骨悚然,掙扎著想要扭頭看向聲音方向,眼前一陣發黑,身體使不上一點力氣,噗通一聲倒地,張嘴想要說話,一股股黑血夾雜著半融化的五臟六腑就順著口鼻流了出來,九竅淌血。

意識已經飄忽朦朧,老鼠精的心里只堪堪冒出一個“毒”字?

怪不得......

怪不得從剛剛開始,就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撕裂疼痛,徹骨冰寒,還很舒服,暖洋洋的,靈魂都要出竅了...還以為是我恢復了傷勢,原來被毒素麻痹了。

老鼠精的紅瞳已經開始渙散,逐漸褪去了生機,天上下著的黑雨逐漸開始小了,幾分鐘后便徹底停了。

晴兒露出身形,街道上的青石板路上哪里有什么老鼠尸體,污血內臟,只剩下一抔清水與雨,逐漸滲入石板的縫隙之中,歸于地坤......晴兒盯著青石板路看了有陣時間,眼底其實也有些悵然之色。

她與子圭看似不同,可若論本來,卻又何其相似?

假如沒有遇見相公,不知道她是否也會心生邪念,到處吃人殺生,使用障眼法或變金銀,或變美人,賺來人吃,脫了云湖束縛,直到后來...被人隨手斬殺,成就一番斬妖除魔的美談?

晴兒覺得自己沒比這只白老鼠好多少,事實上她獨自一人在云湖的那段時間,也動過不少次邪心貪念,只不過是因為舍不得自幼修持到現在的一身靈氣,怕壞了修行,于是克制了心念......她能保持本心,出發點其實還是為了自己,真不是她有什么圣人心,再加上云湖島上也靜,這才讓她慢慢寧靜下了心。

如果一定要說自己與老鼠精的區別,晴兒覺得自己大概就比她多贏一手運氣,因為她遇見了相公。

子圭說,她只有她夫君,這句話對兩儀也是通用的。

子圭想要殺李乘風,于是朱幼儀殺了子圭,理由同樣是為了自己相公......她一直都是小心眼的,她都想殺自己相公了,這不殺了難道還留著過年再宰?

所以打從白毛老鼠精見到朱幼儀的那一瞬間開始,她就已經中了毒,就已經死了。

朱幼儀天生至毒。

否則未有通靈之意前,她如何捕鳥捕兔?

深夜暗雨,隨風入鎮。

此事再無他人知曉。

晴兒駐足看了一陣,若有所思......李乘風看子圭,明悟己心;晴兒見她,見的是另一個面的自己。

于是兩儀嬌軀同時輕顫。

化形二層,破了。

..........

離坎名為水火精,本是乾坤二卦成。但取坎精點離穴,純乾便可攝飛瓊。

客棧獨院。

房間內,原先小二給準備的洗澡水還是溫熱的。

李乘風本來就沒與那只白毛老鼠精打多長時間,現在褪去衣服舒舒服服地泡著熱水澡,腦海中胡思亂想了一陣......關云長溫酒斬華雄,那我這算是什么?溫洗澡水退鼠精?

呃......有點奇怪。

青辭像是在看傻逼一樣,看著李乘風自語了一陣,又突然搖了搖頭,最后輕輕哼著不知道是什么的小曲兒洗澡擦背。

李乘風之前在外面淋了雨。

那雨不是普通的雨,是子圭的兩口精血逢風化雨而成,帶著些許妖氣,也帶著她心底里的兇氣戾氣,沾染這股兇氣之后若不祛除,則會時時刻刻影響著心神,不利于之后修行。

如果是凡人沾染,運氣好些的只會倒霉幾天,運氣差些的估計喝個涼水都能嗝屁......好在只有些許妖氣,是可以用焚香沐浴、燒香拜佛等方式洗去的。

李乘風正專心洗著澡。

門口處忽的傳來聲響,來人也不敲門,徑自開了門來。

朱幼儀乘著月色推門而進,一襲裙裳窈窕,裹著那傲然挺拔的身材,把她姣好優美的曲線勾勒的淋漓盡致,李乘風沒有點燈,朱幼儀一進來便如云破月來,頓生光彩。

與在雨中撐傘時候的模樣不同,此刻的朱幼儀滿臉笑嘻嘻的,仙子的樣子沒維持幾下就繃不住了,一路小跑著過來,開口便是:“相公。”

薄冰遇風,悄然破開,于是一泓春水再無拘束,蕩漾起絲絲漣漪,濺起水珠如花如畫,春心波蕩。

李乘風神色有些恍惚,剛剛朱幼儀推門而進時矜冷高貴的姿態是真的好看,說是月里嫦娥、瑤池王母也不為過,可惜沒正經多久,就被滿臉傻笑替代了。

朱幼儀在浴桶前邊來了一個急剎車,也不怕身上裙裳是否會被桶里的水打濕,伸出手來就開始摸摸相公,嘴里輕笑:“相公還是更喜歡我剛剛那副樣子么?那以后我就天天擺那個樣子,專門給相公弄。”

朱幼儀動作一點也不矜持,把浴桶內水弄得到處飛濺,落在青裳之上,像是熨燙著緊緊貼合在身上,也更透了些,看起來更加誘人。

李乘風不敢讓這妖精隨意胡鬧,一把就箍住了她的一雙玉手,話到喉里,卻忽的多看了朱幼儀幾眼,“你突破化形二層了?”

“嗯。”朱幼儀道:“見到了那只老鼠精后,稍微有點明悟,所以就突破了。”

朱幼儀說的自然,簡單至極,就好像突破境界在她眼里就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情......李乘風終于開始理解什么叫做“妖孽”了,朱幼儀才破了化形多久時間,就又突破了一個小境界,這也太逆天了。

朱幼儀卻不想在這個方面多提,一雙桃花星眸眼蘊醉色,定定看著李乘風,忽然道:“相公心中似乎還有火氣未去?”

李乘風微微苦笑。

他的火法源自心火,本來是可以隨心駕馭,然而今晚木氣被水滋養,此時再全力催發火氣,加之心火本就難收,后面雖然被水汽一激,滅了許多,卻也沒有完全熄了心火,還在心里暗自燃燒著。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李乘風隨意道:“總之慢慢煉化收斂,明天一覺醒來,也就差不多了。”

“何須明天?”

朱幼儀一指,吱呀著關了門,隨后將腰間絲絳一勾,身上穿著的一襲青裳“噗”地落在地上,李乘風還沒反應過來,朱幼儀就進了浴桶,把自己貼了上來,呵氣如蘭:“幼儀情愿做那坎水,填相公心中離火。”

正是那:坎離既濟真元合,水火均平大道成。

此夜。

捉坎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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