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棲月喝下安神湯，暫時睡去。

一陣風將窗戶吹開，馮婉寧輕手輕腳過去準備關上，卻被風吹得打個顫栗。

都開春了，還是這么冷。

“我們——”

“噓！”馮婉寧示意李姜閑別出聲。

她指了指外面，李姜閑乖順跟在身后。

“我已經和棺材鋪店家商量好了，他們答應做一副小棺材，他說……”李姜閑不忍說出口。

“錢不夠是不是？”

李姜閑搖搖頭，心中酸澀，馮婉寧蹙眉，“那是什么，他說什么了？”

可別是什么不中聽的話，要真是那樣，那不聽也罷。

“店家說，他從沒給這么小的死者做過棺材！”

馮婉寧面色一下變得凝重，誰說不是呢，平日里棺材鋪，那都是給大人做棺材居多的。

這孩子，當真是可惜！

可最受罪的，還是容棲月。

“沒事的，孩子如果知道棲月這樣舍不得他，一定會再回來找棲月的。”

他拍拍馮婉寧的后背，說這話是安慰馮婉寧，其實也是寬慰他自己。

“哎？伯父伯母呢，他們今天有沒有做什么好吃的，跑了一上午，這會兒感覺還有點餓了。”李姜閑岔開話題。

“我讓他們去把棲月的東西收拾拿過來。”事已至此，容棲月是不好再回沈家的。那個地方，也有太多讓容棲月傷心的回憶，還是不讓她親自去為好。

李姜閑扯扯嘴角，好吧，岔了，但好像又完全沒岔開。

“婉寧，你長大了！”

他摸摸她的頭，他一直以為，她還是那個喜歡跟在他屁股后頭的小丫頭，沒想到經過棲月的事，他看到她成長這么多。

但心里也有點害怕，生怕她看見沈輝映與容棲月的結局，便不肯嫁給他了。

“對了，你剛剛出去有遇到裴宜卿嗎？”

從衙門回來之后，就一直沒見著裴宜卿人影。她想，他至少會馬上過來看看棲月的。

看李姜閑支支吾吾的，馮婉寧一拍桌子，冷哼一聲。

看來這家伙，還是一如既往的狼心狗肺！

兩年前如此，現在依舊沒有改變。

此時門外的裴宜卿狠狠打了個噴嚏，一臉迷茫。

馮婉寧猛地站起，與李姜閑四目相對。

“說曹操曹操就到。”

她邁著大步一下打開門，抬著下巴雙手抱胸斜視裴宜卿。

“裴兄來了，快進來吧。”李姜閑看一眼馮婉寧，尷尬招呼裴宜卿。

裴宜卿正欲邁步進門，馮婉寧卻一下伸手攔住，陰陽怪氣道：“你還知道回來啊？”

是誰說要和他們一直做朋友，哪怕回去也會一直給他們寫信的，信呢，信呢？兩年來一封信都沒有，她還以為他已經去找閻王爺報道了呢！

“對不起婉寧，這兩年發生了些事，我沒機會給你們寫信，讓你們擔心了。”

他找機會回來過，但……算了，還是不說了。

“嗯，所以呢？”馮婉寧在等他進一步解釋，但是他沒有。

“你這個不講信用的家伙，下次再這樣，就不用回來找我們了，知道吧。”

“知道知道，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

見馮婉寧松口給臺階，裴宜卿趕緊就下了。

婉寧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他不怕，他就怕容棲月那里，該怎么去和她解釋。

這兩年發生了太多事，也不知道，她還想不想聽他的解釋。

“婉寧，我想進去看看棲月，可以嗎？”

他知道馮婉寧很寶貝容棲月，所以老老實實征求意見。

馮婉寧努努嘴，“她在我房間睡覺，你小點聲，別把她吵醒了。”

“婉寧，為什么——”

沒等李姜閑問出為什么，馮婉寧瘋狂捂住他的嘴。

他和裴宜卿能一樣嗎？

她想，棲月應該也很想見到裴宜卿。

畢竟，當初裴宜卿要是沒走，還有他沈輝映什么事。

只不過當時，這棲月跟裴宜卿兩個就跟傻子似的，沒一個人會說話，所以，就這樣錯過。

但愿這次，他們能夠敞開心扉，如此，她這老母親似的心，也才能放下。

裴宜卿動作很輕，他答應馮婉寧不吵醒容棲月，自然就會做到，要不然，恐怕馮婉寧能立馬沖進來給他抬丟出去。

最主要的是，他想好好看看她，但，確實還沒有想好該怎么開口和她說第一句話。

緩緩靠近榻邊，只聽得她呼吸均勻，洗干凈的小臉還是慘白慘白的，眉頭緊鎖，像是在做著不開心的夢。

露在被外的手粗糙沒有光澤，一點不像少女的手，右手上還有好幾道牙印，隱隱滲血。

她一定痛苦極了，才會咬自己這樣狠。

他心疼地想要撫摸她的臉頰，卻害怕把她吵醒，默默收回手去，最終，只輕輕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她眉毛輕顫，卻沒有醒來。

‘棲月，等我。’他在心里說著。

他還有事要做，等做完，他一定立刻回來見她。

裴宜卿轉身出去，又輕輕將門帶上。

躺在床上的容棲月，眼角不由滑落幾滴眼淚。

“沒把棲月吵醒吧你。”

“沒有，放心吧”裴宜卿一臉討好。

正好馮父馮母回來，裴宜卿便借故離開。

等時間差不多，李姜閑便去棺材鋪取棺材，他帶上和店家談好的錢過去，店家卻沒有收。

在他的多次請求下，店家只好告訴他，已經有人把錢付過。

李姜閑追問那人是誰，店家搖搖頭，不肯告訴他。

“奇怪了！”李姜閑摸摸后腦勺。

回去將這事告訴馮婉寧，馮婉寧只讓他先別將這事告訴容棲月。

李姜閑雖然疑惑，還是照做。

“棲月，一切都準備好了。”她將一個包袱交給容棲月。

容棲月打開的一瞬間，眼淚不停在眼眶里打轉。

“我想，你一定希望孩子能穿上你親自為他做的衣裳，所以就自作主張讓我爹他們拿過來了，你要是不開心，我馬上把這些拿去扔掉。”

說著，馮婉寧趕緊收拾。

“不，不是的婉寧。謝謝你，謝謝！”

能這么懂她的，也只有馮婉寧了，容棲月將臉貼在那些小衣裳上，眼淚也浸濕了布料。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們去好好送孩子最后一程吧。”馮婉寧揩干自己的眼淚，又去擦容棲月的。

將孩子安葬好，她們久久沒有離去。

以后，她爹娘泉下有這個小家伙陪著，就不會孤單了，只是她，又是一個人了。

容棲月慢慢站起，看向馮婉寧和李姜閑，幸好，她還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