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尚未染透窗簾,黑羽弘一已立在林曉靜房門前。指尖輕叩木門的聲響,與其說是喚醒,不如說是某種期待敲擊著他自己的心房。他等待著門后那個身影。
“吱呀——”一聲輕響,門開了。宮野志保出現(xiàn)在晨光熹微中,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慵懶的暖意驅(qū)散了平日那份冷冽:“早安。”
黑羽弘一的心跳漏了半拍,立刻回以溫煦的微笑,聲音輕柔得生怕驚擾了什么:“早安。能……進(jìn)來坐坐嗎?”視線在她臉上短暫停留,又故作自然地移開,帶著一種少年特有的緊張。
志保側(cè)身讓過,氣息輕軟如羽毛落地:“姐姐在睡覺。”她刻意壓低的聲音,在這靜謐的清晨顯得格外溫順。黑羽進(jìn)了門,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沙發(fā)上,眼神卻不自覺追隨著她的身影。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氛圍,安靜得讓他有些慌亂。
“咳,”他清了清嗓子,試圖尋找話題,目光落在她身上卻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暖意,“宮野,你現(xiàn)在的年齡……該去上小學(xué)了吧?”話一出口,心里瞬間失笑:這位可是讓深紅色大學(xué)破格授予化學(xué)醫(yī)學(xué)雙博士學(xué)位的天才,去小學(xué)?簡直荒謬。但旋即想到的是她的處境,這份擔(dān)心立刻蓋過了不合時宜的聯(lián)想。
“才不要和一堆小屁孩玩。”宮野志保抱臂坐下,習(xí)慣性地蹙眉,言語間是她的驕傲,卻因為剛睡醒的懵懂而少了幾分銳氣。
黑羽看著她小小的身影故作老成的模樣,嘴角那絲藏不住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心底涌起一片柔軟。他溫言勸道:“當(dāng)然,我知道對你來說那些課程如同兒戲。但為了不引人注目,偽裝一下還是必要的。”頓了頓,眼神在她臉上流轉(zhuǎn)片刻,語氣里帶上了一點近乎寵溺、又帶著點試探的輕快,“不然啊,外頭的人該指責(zé)我‘虐待兒童’了。而且……”他聲音放得更輕,像是在分享一個甜蜜的秘密,“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也……真的很可愛呢。”
“哈?你說什么?”宮野志保猛地抬頭,一貫冷靜的冰藍(lán)色眼眸里掠過一絲訝異,白皙的臉頰上極其迅速地飛起兩抹幾乎看不見的薄紅。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反問,帶著點被戳破偽裝的惱意,又似乎想抓住那飄忽耳邊的親昵字眼——那絕非他平日說話的語氣。
黑羽被她的反應(yīng)逗樂,喉間逸出低低一聲輕笑,立刻機(jī)靈地轉(zhuǎn)移重點:“我說,不上小學(xué),別人會說我這監(jiān)護(hù)人虐待兒童。”他那明亮的眼中閃動著只有他自己懂得的光芒,那份對志保獨有的溫柔被巧妙地藏在了玩笑話里。
宮野志保抿了抿唇,那股剛剛升起的小小氣焰瞬間被這句理所當(dāng)然的關(guān)切澆熄。她不自在地別過臉去,輕輕頷首,聲音也低了下去,竟透出幾分與其年齡不符的……順從?“嗯……知道了。那,麻煩你了。”
“我的榮幸,志保大小姐。”黑羽微微欠身,語調(diào)輕快,帶著幾分少年氣的紳士,更藏著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心滿意足。能看到她稍顯柔和的樣子,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收獲。
“謝了,黑羽少爺。”志保故意拖長了“少爺”的語調(diào),丟給他一個標(biāo)志性的白眼,但這白眼中少了往日的冰冷,更像是一種帶著小小抗議的回應(yīng),一種他們之間特有的、熟悉而親近的表達(dá)。
黑羽的笑意更深了,溫聲道:“給你換個新名字?融入環(huán)境會更方便。”這是一個關(guān)切而周全的建議。
“好。”志保的聲音平和下來,愿意接納這份安排。
“想好取個什么名字嗎?”他柔聲問,期待著她的想法,仿佛要為她規(guī)劃一個小小的、只屬于此刻的新生。
“還沒,你也想想。”宮野志保語氣淡淡的說。
就在兩人低頭思索名字的瞬間,黑羽忽然抬起眼,嘴角噙著一絲狡黠的笑意,故意用一種輕松調(diào)侃的語氣說道:“說起來,‘小不點’這個名字其實也挺合適的,你看——”他故意拿手指在兩人頭頂之間比劃了一下高度差,“和現(xiàn)在正相襯啊。”
“你——!”宮野志保剛剛還平和的小臉?biāo)查g繃緊,冰藍(lán)的眼眸如同被點燃的寒冰,猛地剜了黑羽一眼,“再提身高就殺了你!”她幾乎是瞬間從坐著的床上彈起來,小小的身影帶著一股勁風(fēng),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向黑羽的小腿。
“哎喲!”黑羽夸張地呼痛,卻根本沒想躲開,反倒順勢假裝疼得齜牙咧嘴,眼中的笑意卻如同灑滿陽光的湖面,粼粼閃動。他故意彎腰揉著膝蓋,嘴里卻還在火上澆油:“嘖嘖,小不點脾氣還挺大……誒!”話沒說完,一個沙發(fā)抱枕就狠狠砸中了他的臉。那軟綿綿的力道與其說是攻擊,不如說是氣惱的象征——正是志保隨手抄起扔過來的。
“喂喂,剛還夸你可愛,現(xiàn)在像只炸毛的小貓了。”黑羽眼疾手快地接住抱枕,非但不惱,反而低低笑了起來,那笑聲里充滿了縱容和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寵溺。他順勢上前一步,把抱枕舉高在她夠不著的地方,存心逗她,“跳一跳?說不定能搶到哦。”
宮野志保被他激得滿臉通紅,不再管抱枕,而是氣呼呼地?fù)溥^去,小小的拳頭雨點般(帶著孩童的無力感)砸在他手臂上,邊打邊惱道:“閉嘴!笨蛋!讓你胡說八道!”
黑羽弘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沒有絲毫躲閃,只微微屈膝讓她能更順手地“教訓(xùn)”自己,深邃的目光始終專注地停留在她因氣惱而生動異常的小臉上。那緊蹙的眉頭,鼓起的臉頰,泛紅如熟透櫻桃的耳尖,以及努力想顯得兇悍的眼神——所有的細(xì)節(jié)都被他收入眼中,心頭的柔軟幾乎要滿溢出來。他口中喊著“哎輕點輕點”,語氣卻輕快得仿佛在享受一場美妙的游戲,一只手甚至虛虛地護(hù)在她身后,生怕她動作太大磕碰到。
“姐!你看他!”志保發(fā)現(xiàn)物理攻擊無效,又羞又惱,終于氣呼呼地轉(zhuǎn)身向剛醒來的林曉靜尋求“支援”,還想去夠桌上的水杯準(zhǔn)備“武器”,動作急了些。黑羽眼明手快,迅速一步上前,長臂輕松越過她小小的身體,穩(wěn)穩(wěn)扶住了差點傾倒的杯子。
“當(dāng)心!”他聲音里的緊張和關(guān)心幾乎是情急之下的自然流露,“別燙著了。”這突然拉近的距離讓兩人都微微一僵,近在咫尺間,他看到她因意外而驟然睜大的冰藍(lán)眼眸里,清晰地映出自己擔(dān)憂又專注的倒影。志保臉頰的紅暈似乎更深了,氣焰也莫名消了大半,她哼了一聲別過臉,但沒再動手,只是別扭地嘟囔了一句:“……用不著你管。”
黑羽看著她氣鼓鼓卻又隱隱帶著點無措的側(cè)臉,心頭那份喜愛幾乎藏不住,他放柔了聲音,帶點討好的意味:“好啦好啦,我的錯。不開玩笑了,認(rèn)真想名字,好不好?志保……大小姐?”那最后刻意拖長的“大小姐”稱呼,既是認(rèn)輸也是哄勸,帶著一種只有面對她才有的少年氣的親昵。
被林曉靜適時抱起安撫的志保,此刻儼然就是一只“炸毛”狀態(tài)、又被輕柔順毛的小貓。而黑羽弘一的目光,則始終帶著如晨光般的暖意與縱容,緊緊追隨著她。
“要不和弘一姓好了,遲早的事。”林曉靜調(diào)侃道。
“姐!”宮野志保幾乎是尖叫出聲,惱羞成怒地跳腳,剛剛維持的冷靜瞬間瓦解,滿臉通紅地瞪著林曉靜,那神態(tài)生動異常。
而黑羽弘一——他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如同滾燙的烙鐵,一路紅到耳根脖頸,甚至連頭頂都仿佛要冒出蒸汽來!他猛地低下頭,想藏住那張足以映紅晨霞的臉,喉嚨里發(fā)出極細(xì)微、含糊得幾乎聽不清的咕噥,帶著難以言喻的慌亂與隱秘的欣喜:“那個……就……先謝、謝謝姐姐了……”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每一個字都燙著他的舌頭。他甚至不敢看向旁邊的志保,心跳劇烈得如同擂鼓,那句話帶來的巨大沖擊和心底那份羞怯的期待猛烈碰撞在一起,讓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氣定神閑。
林曉靜帶著了然的笑意抱起炸毛的志保,輕描淡寫地化解:“開個玩笑,活躍氣氛嘛。”
黑羽這才悄悄松了口氣,偷偷瞄了志保一眼,發(fā)現(xiàn)她也紅著臉低著頭,內(nèi)心一陣悸動,趕忙打起精神:“那……那我來取名字吧?”
“……嗯。沒問題。”宮野志保終于抬起頭,臉上紅暈未褪,眼神卻已恢復(fù)清亮,她看向黑羽弘一,帶著一種無聲的信任。這一次的點頭,似乎比剛才更加鄭重。
“平愛子,怎么樣?”黑羽提出這個名字,目光始終熱切地、小心翼翼地停在宮野志保臉上,觀察著她最細(xì)微的表情。他解釋道:“‘平’是我舅舅的姓,很方便。至于‘愛’(Ai)……”他頓了一下,這個字在他喉間輕柔地滾過,目光中的暖意和期待幾乎要溢出,卻欲言又止,只是在心底輕念了一遍,“是個……很好的字。”他沒有說完那個字的深意,但那份珍重的心情,早已寫在他凝視她的專注眼神里,無聲勝有聲。
宮野志保靜靜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份清澈又緊張的光芒,感受著那份尚未點破卻無比真實的、近乎虔誠的溫柔。她最終輕輕頷首:“嗯。”這一聲輕應(yīng),是在回應(yīng)那個名字,更像是在回應(yīng)那份在清晨陽光下、在羞澀與期待中無聲流淌的青澀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