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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為入京而“集資”

一 曾家生活排場的變化

在曾國藩中進士以前,曾氏一家始終過著普通農家的日子。

曾玉屏一生勤苦,家境小康之后,仍然一早一晚親自澆地灌田。曾國藩在墓表中引用祖父的話:“種蔬半畦,晨而耘,吾任之;夕而糞,庸保任之。入而飼豕,出而養魚,彼此雜職之。”[1]每天早上起來給菜地鋤草,喂豬養魚也親自動手。曾國藩小時候和弟弟們課余時間也常干放牛、砍柴之類的零活。為了補貼家用,幾兄弟甚至還到集市上叫賣過菜籃子,到采石場幫人推過運碑車,這進一步證明了晚清一個小地主家庭經濟狀況的不穩定。曾國藩后來在家書中提及此事說:“吾家現雖鼎盛,不可忘寒士家風味……吾則不忘蔣市街賣菜籃情景,弟則不忘竹山坳拖碑車風景。昔日苦況,安知異日不再嘗之?”[2]

不但曾麟書成為秀才沒能讓曾家富起來,即使在曾國藩成為舉人之后,曾家的經濟狀況也并沒有發生太大變化,以致后來曾國藩兩次進京會試的花銷,對小地主曾家造成了相當沉重的負擔。道光十六年(1836),曾國藩會試失敗后,返鄉途中“為江南之游”,在南京看到一套《二十三史》,愛不釋手,遂典當了自己的衣服買下?;氐郊抑校赣H曾麟書“且喜且誡之曰:‘爾借錢買書,吾不惜為汝彌縫,但能悉心讀之,斯不負耳。’公(曾國藩——作者注)聞而悚息。由是侵晨起讀,中夜而休,泛覽百家,足不出戶者幾一年”[3]。曾麟書囑咐曾國藩,他不惜全力還此債務,曾國藩只有認真研讀此書一遍,才算不負父親的努力。曾國藩因此足不出戶在家里苦讀了一年。可見,這一套《二十三史》的支出,在曾家看來是多么重大的事件。

道光十七年(1837)冬十二月,曾國藩再次入京會試,家中已經空乏得拿不出路費?!胺Q貸于族戚家,攜錢三十二緡以行,抵都中,馀三緡耳。時公車寒苦者,無以逾公矣!”[4]四處借貸,才借到三十二吊錢,節衣縮食趕到北京,手里只剩三吊,也就是說,已經沒有回來的路費了。如果不能取中,有可能流落街頭,無法返鄉。

然而在曾國藩中進士之后,曾家的生活排場,馬上發生了巨大改變。中了進士之后,曾國藩風風光光回到家鄉。他外出拜客,排場是“仆一人,肩輿八人”[5],坐著八人抬的肩輿,后面跟著一個仆人,昂然行走于湖南鄉下,引得農民們紛紛駐足觀看。在中舉之前,曾國藩衣著樸素,經年不過一件長衫而已。而再次進京當官之前,曾國藩統計自己置辦的衣服,已有如下內容:

羊皮袍、呢皮馬褂、灰袍套、呢袍套、珍珠毛袍套、厚綿綢小襖、薄綿布小襖、綿袍套、綿圓袍、綿套褲、綿馬褂、絨領、綿小帽、秋帽、秋領、線縐夾馬褂……[6]

曾家日常生活中雖然不常大魚大肉,但宴客時已經能上“海菜”了。這就是所謂“鯉魚一躍過龍門”。

曾國藩雖然中了進士,但是此時還沒有被授予正式官職,用通俗的話講,還沒有工資收入。為什么曾家的生活水平,一下子上了這么大一個臺階呢?

這是因為,獲得進士資格意味著肯定會當官,所以馬上有很多人前來巴結。在明代,一個人取得進士功名后,在社會上立刻就會受到與現職官員相同的待遇。顧公燮描述:“明季縉紳,威權赫奕,凡中式者,報錄人多持短棍,從門打入廳堂,窗戶盡毀,謂之改換門庭。工匠隨行,立刻修整,永為主顧。有通譜者、招婿者、投拜門生者,乘其急需,不惜千金之贈,以為長城焉。”[7]

也就是說,明代一個人考中之后,前來報喜的人手持短棍,從門口一路打進去,把所有的門窗都打壞,說這是“改換門庭”。隨行的工匠立刻上前修補,新科進士家的裝修活以后就由這名工匠承包了。接下來,會有同姓之人前來通譜,也就是將其認為同族,有人來當媒人,有人來當門生,不惜贈送千兩白銀。

古典小說中的很多描寫更有助于我們了解通過功名獲得收入的具體過程。比如《儒林外史》中描寫周進中舉后,“回到汶上縣……汶上縣的人,不是親的也來認親,不相與的也來認相與”[8]。

范進中舉當然更為典型。范進家境破落,經常無米下鍋,與縉紳之家更無交往。鄉試過后,更是餓了兩三天沒人救助。

然而一旦中舉后,“當下眾鄰居有拿雞蛋來的,有拿白酒來的,也有背了斗米來的,也有捉兩只雞來的”。[9]

與他素無來往的做過一任知縣的張鄉紳立刻坐轎來拜,與范進平磕了頭,送了他賀儀五十兩。又見范家房屋寒陋,硬是送了自己在東門大街上三進三間的一所宅子給范進居住。[10]這還僅僅是開始,自此以后,“果然有許多人來奉承他:有送田產的,有人送店房的,還有那些破落戶,兩口子來投身為仆圖蔭庇的。到兩三個月,范進家奴仆、丫鬟都有了,錢、米是不消說了”[11]。范進由社會底層的平民一夜而成為巨富。

中國紳士階層的誕生與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不同。中國傳統社會的最大特征是政治權力的超經濟強制,也就是說,財富依賴于權力。一個地主或者商人,即使擁有土地財產再多,如果沒有“功名”,也仍然處于平民之列。而對絕大多數獲得高級功名的紳士來說,即使他原本家世清寒,獲得功名之后也注定會在經濟上上升為中等地主以上階層。“英國縉紳階級的最重要的決定因素是土地產業,間或因其他形式的財富?!袊目N紳階級則不然。在明、清兩代的大部分時期中,他們的地位由來只有部分是財富,而極大部分是(科舉所得的)學位。”[12]

至于科舉成功者經濟上升的具體渠道,則因個人的情況不同而千差萬別。曾國藩成為京官,直接效益(也就是薪俸)十分有限,然而“邊際效應”卻非常大。這種邊際效應主要體現為籌資能力的增長、獲得干預地方政事的權力,由此使得曾家可支配的財富迅速增長。下面我們不妨通過湘鄉曾氏這一實例,對清代士紳家庭的財富來源進行具體了解。

二 拜客的總收入是多少

按國家定制,翰林院庶吉士相當于“實習翰林”,應該在翰林院學習(“住館”),三年學習期滿舉行“散館考試”,根據成績決定是否正式錄用。但從清代中葉起,這項制度已經大打折扣,不但學習時間縮短為一年,且留京、回鄉自便,只需一年后參加散館考試即可。

因此點了翰林之后,曾國藩請假回家,在老家逍遙“把戲”(玩耍之意)了近一年。衣錦還鄉是新科進士的慣例,曾國藩返鄉的目的有三。一是整修門楣,光宗耀祖。曾家老屋門前豎起了旗桿,曾國藩遍拜各地曾氏宗祠,還重修了族譜。二是充分休息,以抵償自己十年寒窗的辛苦。日記中甚至有“昨夜打牌未睡”等記載。三則是為將來進京當官籌集“資本”。

為什么要籌集“資本”呢?這是因為清代財政制度和今天有很大不同。首先,傳統時代交通不便,進京當官,需要花掉一筆很大的路費,對湖南到京城這么遠的路程來說一般要一二百兩。這筆錢要由官員自己出。其次,翰林等官員薪俸很低,而國家又無公款配給之制。到達北京之后,住房、官服、仆役,種種花費均需自己負擔。所以進京“創立”之初,必須有一筆巨款墊底。

一般來講,這筆巨款的解決方式有三種。第一種,家里經濟實力雄厚的,會由家庭提供。第二種,經濟條件一般的,只能“打秋風”。正如康有為所說:“故得第之始,則喪廉寡恥,羅掘于鄉里,抽豐于外官……”[13]一個人一開始獲得當官的資格,馬上就要喪失廉恥,因為他不是在鄉里四處挖掘財源,就是到地方官那去“打秋風”。比如曾國藩后來在家書中提到的一例,即他的好友陳源兗(岱云):

岱云江南、山東之行無甚佳處,到京除償債外,不過存二三百金。[14]

陳岱云為了找錢,到江南、山東跑了一大圈,最后弄到的錢不多,除了還債外,不過剩了二三百兩。

第三種則是借錢,有的時候甚至是借高利貸。因為籌不到錢沒法到北京當官的情況在清代多有發生。比如康熙時的魏象樞,“其初得京官時,亦患無力,不能供職”[15]?!拔煨缌印敝坏膭⒐獾谥羞M士后被欽點刑部主事,因為家境貧困,無力支持當京官的花銷,竟曾一度不想就任。所以籌措“進京資本”,是曾國藩一家必須考慮的首要問題。

而曾家所能想到的最主要的籌資方式就是“拜客”。在前三種方式之外,曾國藩的拜客過程為我們提示了又一條主要途徑。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另一種“打秋風”。只不過陳源兗“打秋風”的對象是外省官員,曾國藩拜訪的對象和借口都有所不同。

傳統時代,一個人進學、中舉、中進士后,照例要四出拜客。1919年,毛澤東主編的《湘江評論》中的“湘江大事述評”欄目刊載有《本會總記》一文,曾這樣對民國時代殘留的拜客風俗進行描寫:

這位畢業生,得了喜報,他便坐著轎子(若家里沒轎,便要新制),紅頂帽,馬啼〈蹄〉衣(多半新制),轎子背后懸著“中書科中書”等樣的燈籠,向親戚故舊的家里“拜客”。親戚故舊得此一拜之后,“榮莫大焉”的跑到這位畢業生家里去賀喜。至則這位畢業生家里的頭門上,又懸著一塊寫著“舉人”或是“拔貢”字樣的小匾,紅底金字,更是好看的了不得!一場酒食,各自散歸,這便叫“做酒”,又叫“打把食”,又叫“打秋風”。[16]

曾國藩中進士之后的拜客過程,與毛澤東所描寫的頗有不同。毛澤東筆下的拜客者是民國時代官立學堂的畢業生,形式是在向鄉親四鄰通報喜信后大家聚餐一頓,隨個份子。這是前清舉人拜客的簡化版。而作為新科進士翰林公,曾國藩拜客比毛澤東描述的要隆重盛大得多:一是時間長,二是范圍廣,三是路程遠,四是收入多。

按《曾國藩年譜》的記載,回鄉這年曾國藩的主要活動是:“四月,公至衡陽。五月,至耒陽縣謁杜工部祠堂,遂至永興。有曾紀詩者,執贄愿從事,公為書‘勖之以學’。六月,還至耒陽。舟行出昭陽河,至清泉縣之泉溪市,還寓石鼓書院,數日乃抵家。議修譜牒,清查源流。八月,公由邵陽至武岡州,還至新化及安化縣之藍田。十月,抵家。”[17]

這段記載很巧妙地隱藏了曾國藩拜客的主要目的,將他的出行描述成一次休閑旅游。但曾國藩的日記和《湘鄉曾氏文獻》卻還原了曾國藩的拜客過程?!断驵l曾氏文獻》中存有曾國藩親筆所記的流水賬簿,就專門記載他這一段拜客收入[18]。這兩種資料顯示,自道光十八年年底抵家,到十九年十一月離家進京,曾國藩在家鄉待了二百九十六天,這期間他外出連續拜客四次,共計一百九十八天。也就是說,居鄉近一年間的十分之七都用于拜客了。他的足跡遍及湘鄉、衡陽、清泉、耒陽、永興、武岡、新化等十縣州。所拜之處,約一千二百家。

雖然到許多地方拜客的借口都是“議修譜牒”,但他所拜遠不止各地宗祠。他拜訪的對象包括以下四類:一類是自己的親戚故舊,如岳父、外祖家、諸舅家等;二類是族譜上能找到的湖南各地曾氏家族族人,其中大部分是已經累世沒有來往的;三類是非親非故的各縣官員和著名鄉紳;四類是在外縣經商的湘鄉籍的老板們。

其目的除了“議修譜牒”之外,更重要的還有三重:一是向親朋好友通報喜訊;二是與上層社會的達官貴人建立起社交關系;第三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目的,則是借此收受賀禮,收斂錢財。這是當時社會之通習。

道光十九年(1839)正月十六日,曾國藩正式開始拜客。出了位新科進士翰林公,自然是方圓百十里內的轟動性事件,這不僅是白楊坪曾家的光榮,也是整個曾氏一族乃至湘鄉縣的莫大光榮。要知道,清代湘鄉縣平均二十六七年才出一位進士[19],翰林更是上百年才能出一個。曾國藩每到一地,都受到隆重歡迎,不但擺酒款待(常有海參席、魚翅席、蟶虷席),有的還請戲班前來助興(如四月十一日日記記載,是日“唱劇,客甚多”)。各處主人不但要給曾國藩送上“賀禮”,還要附送“轎錢”。

他到的第一家是岳父歐陽家。岳父在歐陽宗祠大開筵宴,請客八席。在岳父家收獲多少呢?從《湘鄉曾氏文獻》的“人情賬簿”中我們可以查到,正月十六日他剛抵岳父家就收到“轎錢四百六十四文”。第二天在歐陽宗祠,又一次收到“轎錢四百文”,正式的賀儀則是“十二千八百文”。可謂小有收獲,于是當天就“著人送錢十二千文回家”[20]。

除了親戚家外,曾國藩拜客的另一個重要內容是祭拜各地的曾氏宗祠。從岳父家出來,十九日他到達了廟山曾氏家祠。二十日,“走各處墳山掃墓”。二十一日,“祠內經管請外姓人吃酒,四十馀(余)席”[21],場面相當盛大。這一天曾國藩收入“轎錢三千二百文”。

在這幾次拜客過程中,最重要的對象是各地官員。這自然是赤裸裸的“打秋風”了。各地官員對這位前途遠大的新科進士都不敢怠慢,基本上都要宴請一次,然后再送上禮金。日記中頻見此類記載,比如“沈明府請吃飯”[22]“飲宋公(耒陽令——作者注)署中”[23]“(武岡——作者注)刺史楊莘田邀飲”[24]“飲(新化——作者注)知縣胡廷槐署內”[25]“縣令嚴麗生邀飲”[26]……

官員所送一般都較豐。比如八月二十二日,他到武岡州城,知州楊超任“請酒極豐,又送席”,又送銀二十兩。另兩名地方官員一人送八兩,一人送二兩[27]。

除了親戚、同族、地方官員之外,曾國藩拜客還有不可忽略的一項內容,那就是湘鄉人在各地所開店鋪,人情簿中記為“拜鄉親店”。凡是湘鄉老鄉開的店,不論煙店、當鋪、紙行、布店、錢莊、綢緞莊,還是雜貨店、煙袋店,曾國藩一概拜到。這種拜訪,目的更是赤裸裸地斂財。而這些小老板對這個新科大老爺當然不敢怠慢,無不或多或少予以饋贈,有的還恭恭敬敬請他喝酒。比如九月他在新化拜店凌興隆、胡德昌、戴永隆、孫義盛等八家,“十五早請酒,席極豐盛,且恭,又共送錢十二千文”[28]。

所以曾國藩從這些小老板處也頗有收獲。比如他在寶慶城內拜了四十四家湘鄉店鋪,收了十六千九百文,平均每家收了三百八十四文。城外四十六家,收入三十六千六百文,平均每家收入約七百九十六文。

曾國藩拜客的過程中,除“修族譜”及“拜訪”“送卷”等名義之外,還有“掛匾”“收學生”“點主”等許多活動。新科進士是社交場中被熱烈追捧的對象,因此所收的錢財也名目繁多,大致有賀禮錢、人情錢、轎錢、發卷錢、贄儀、題主錢等。

比如九月二十八日,他到荷葉堂曾祠,收到“公祠錢二十千,卷子錢三千文。夫子一千五百文,宗孔請題主錢四千文”[29]

族中那些實力雄厚的鄉紳送錢往往較多。曾國藩九月中旬到新化杉木橋,此村舉人、曾任直隸河間獻縣知縣的曾功杰于本年三月去世,九月十六日其家“開吊”,曾國藩十七日趕到,“伊家款待甚隆……送錢三十千文”。其侄曾任新寧教官的曾功光也送他三十千文,另兩個侄子也各送二十千文,共計收錢一百千文[30]。

有時候所獲錢財多于預期,他在日記里會特別提一下。比如五月二十五日在耒陽寫道:“辰后,仍寫對聯、條幅。益能叔侄款待甚豐,饋贈甚腆。”[31]查五月二十二日“流水賬簿”,曾國藩收到曾益能賀禮二十千文,其侄兆安又饋送八十千文,侄貞璧送二十千文,合計一百二十千文,同時益能的兩個兒子拜國藩為老師,送贄儀一百千文。加在一起共有二百二十千文[32],確實為數頗巨。

當然,曾國藩一路拜客,也并非空手而來。在日記中,他多次提及寫對聯、扇子、掛屏、條幅等,有時甚至一寫就是一整天。一般來講,他到各地官員、鄉紳及重要公祠,都會奉上親書墨寶為禮,有時還會為人寫壽序,因為新科進士的墨寶為人所重。這樣所收禮金又兼有潤筆性質,自然更為豐厚。

一般來講,送錢多少,要根據雙方關系親疏,施與方的地位和財力,雙方過去的人情往來,各公祠祠規慣例等多種因素綜合決定,授受雙方心中是有一定默契的。多的可達數十兩,少的可能只有“羊毫筆二支,印色一合”[33]。然而有時雙方并非心有靈犀,不愉快就不可避免。有的地方對新科進士大表歡迎,引導他去拜祭掃墓,請他書寫對聯,但提到賀禮,卻不痛不快,導致曾國藩十分惱怒。比如他四月到達松陂曾氏家祠后,祠堂經管人又請他寫字,又請他掃墓,折騰他好久,過后卻提出手中沒有現錢,賀儀須等到八月再送。曾國藩聯想到此前父親曾麟書來此祠送匾,祠堂經管人也曾許諾來家里送賀儀,過后卻食言,因此勃然大怒,嚴厲訓斥了他們一頓。四月初十日曾國藩在日記中記道:“是日,松陂祠未具賀儀。又前年,父親至此祠送匾,伊言當送錢來家賀,后食言。今又言賀儀待八月送。又前日要余掃墓,情理不順,余盛氣折之,祠內人甚愧畏?!?a href="#zhu34" id="zw34">[34]

曾國藩之所以如此理直氣壯,是因為傳統時代的宗譜族規中大都包含有對中式者的獎勵條款,各地宗祠對于科舉中式者應該承擔明確的致送賀儀任務。這在許多宗族族規資料中可以找到旁證。

比如湖北黃岡《孔子世家宗譜》“考試條例”:

一、族中文武童考列州縣前十名者,給花紅銀二兩,案首外加一兩。二、文武童入學者給花紅銀八兩,院案首外二兩。三、生員歲科試列一等者給銀三兩,前三名者加一兩,案首加一兩,武生亦如之。四、增附生員補廩膳者給銀四兩。五、生員及貢監,中試舉人者給銀二十兩,武舉亦然。六、族有俊秀子弟者,有志進修,家無糊口,不能給俸,該戶戶頭舉族長驗試,果有專心致志,每年出學俸若干,以勵成才。

湖北黃岡《淞湖陳氏家譜》:

十九,中進士者,付莊專給賀谷三十石,點翰林者今議加谷十石,點鼎甲者,加谷二十石(因此田已當一石一斗二升半,只存四石八斗七升半)……二十,中鄉試者,祭田給賀禮二十千,中會試者四十千,點主事中書即用者又五十千,館選者六十千,點鼎甲者八十千。[35]

從曾國藩的賬簿記載看,他到各地曾祠,一般都由“首事”接待,會收入一筆“公錢”,或者叫“公祠錢”[36],這應該是各祠產中用來獎勵科舉中式者的例錢[37]。四月十二日記載,曾國藩的雷霆之怒使得松陂管祠人十分害怕,請人說情給曾國藩賠了不是,還送了一部分錢?!八哨檎埲苏f情,送押錢六十四千。”當然,作為拜客活動的副產品,曾國藩對于族譜的修訂確實也做出了一些貢獻。

比如日記中所記:

余與家叔及上增叔……訂修譜事,議每丁出錢百三十文……需譜者每部錢四千文。[38]

那么,曾國藩四次拜客收入總共多少呢?首次拜客從岳父家拜到塘頭灣曾祠,時間不長,只有七天,范圍不廣,都是至親,收入也不多。曾國藩自己統計了一下,共收入二十一千一百八十文。

要準確計算曾國藩的收入,我們需要統一計算單位,把銅錢換算成白銀。清代銅錢兌換白銀的比率一直處于變化之中,道光年間大約在一千二百余文兌換一兩到一千七百余文兌換一兩之間波動。在此次拜客過程中,曾國藩記載過三次兌換數字[39]。為方便起見,我們把這三次兌換比率平均,按一千六百零二文兌換一兩計算。這樣算來,曾國藩拜客一周,收入為十三兩白銀多一點。

首次拜客不過是小試牛刀。接下來曾國藩又有三次拜客,時間、路程特別是收入均大大超過第一次。第二次拜客中,僅三月初七日至三月十一日在湘鄉縣城的四天,就收入錢十二千六百文,銀四十一兩八錢。我們按《湘鄉曾氏文獻》賬簿將第二次拜客收入逐筆相加,共計錢二百三十六千九百文,白銀二百三十八兩三錢,以白銀總計為三百八十六兩多一點。

第三次拜客收入,曾國藩在賬簿中自己做了這樣一次總結:

三月二十九日出門,到六月二十二日到家,通計得現錢并轎錢、下人錢五百××(原文如此——作者注)千文,花元二百三十元。[40]

所謂“花元”,指流入當地的外國銀圓(彭信威在《中國貨幣史》中說:“道光年間,洋錢已深入內地,自廣東、福建一直到黃河以南,都有流通……鴉片戰爭前后那幾十年間,最通行的莫過于西班牙銀元……”[41]大的重七錢二分。)如果按重七錢二分、成色百分之九十三計算,合足銀一百五十四兩。則第三次拜客收入合銀四百六十六兩多一點。

第四次拜客,按《湘鄉曾氏文獻》流水賬簿逐筆相加,共收入錢七百一十九千三百二十文,銀一百一十七兩六錢。以白銀合計約為五百六十七兩。

其實在道光十九年正式大規模拜客之前,道光十八年由北京回湘鄉路上,曾國藩就已經在中湘地區順路拜過一次客了?!吨邢姘菘汀焚~簿載,道光十八年十二月初六日,他拜白果、東山、龍山等處的紙行、賬簿店、錢店、布店、煙店、槽店、花店等四十三家,共收錢三十一千四百文,銀19.85兩。在湘潭縣拜了知縣、教諭、訓導及其他兩位紳士[42],共收銀23.6兩。城內外合計收銀43.45兩,錢三十一千四百文,以白銀合計為63.05兩[43]

以上五次合計,曾國藩所拜之處,包括宗祠、店鋪及人家,約一千二百處(據《湘鄉曾氏文獻》約略統計)。共收入錢一千四百六十八千一百二十文,白銀三百五十五兩九錢,花元二百三十元。以銀兩合計,共為1495.17兩。

除了銀錢之外,曾國藩收到的賀禮中還有少量實物。湘潭縣一位鄉紳請吃酒,又送點心四匣,茶葉一簍,鴨子一對[44]。另衡州府城的紀文燦筆店沒有送錢,而是“送筆十枝”[45],賀五爺“送小菜四壇,酒二壇,鮮魚二斤”[46]。

嘉慶、道光時期,物價水平很低。豬肉一斤五六十文,鴨蛋每個二文多,普通瓜菜如黃瓜每斤二文上下,蔥每斤五文,桃子六至十文一斤。至于一畝良田在二十至三十五兩銀子之間[47]。這樣說來,曾國藩的拜客收入,可以買五十畝良田,或者四萬斤豬肉,可謂巨款。

為了直觀了解曾國藩的拜客路程,我根據日記及賬簿記載,對其行程大致加以勾勒,繪制成《曾國藩道光十九年四次拜客行程圖》(圖1-1)。

第一次拜客的目的地是岳父歐陽滄溟家金溪廟,路程不遠。按地圖上兩點間的線路簡單計算,往返29.22公里。

第二次拜客,主要經行地為永豐、梓門橋和湘鄉。按各點間線路簡單相加,計133.06公里[48]。

休整五天后,曾國藩開始了第三次拜客。從三月二十九日由家起程,走衡陽,二十二日至衡州府城,在府城停留十天。五月十一日到達耒陽縣城,在縣停留八天,三十日至永興。六月初五日由永興雇船下耒陽,十七日又回到衡州府城。六月二十一日由衡城起身,二十二日到家。按各點間線路簡單相加,計456.35公里[49]

圖1-1 曾國藩道光十九年四次拜客行程圖
說明:此圖以《中國歷史地圖集》(中國地圖出版社,1982)清代湖南地圖為底本,參考中華人民共和國《湖南省地圖集》(星球地圖出版社,2011),增加了栗江、花園、橫板橋、白果、金溪廟諸地。

在家休息一個月后,曾國藩七月二十二日出門,開始第四次拜客。八月十二日至寶慶府。八月十七日由寶慶起行,二十二日抵武岡州。九月初二日離開武岡,十二日由杉木橋至新化。二十二日至安化藍田。十月初三日至永豐,初四日到家[50]。按各點間線路簡單相加,計603.3公里。

四次簡單相加,共計1221.93公里。曾國藩行走的實際路程肯定要超過此數。一是因為上圖所畫路線是以他的主要經行點簡單連線而成,實際行走路線要遠比圖上所示曲折。二是因為他每到一城,通常都要出四門到四郊拜客,行程也不算短。因此我估計他的實際行程為1500公里左右。拜客過程中一路所宿之地,多數是公祠,有時也宿鄉紳家、客寓及各縣湘鄉會館。從這張圖中,不僅可以看到曾國藩拜客路程之遠,也大致可以看出曾氏一族在湖南的地理分布概況。

在傳統社會中遇到人生大事,親友往往以禮金、禮物等方式互助,這是很多傳統禮俗的起源因素。

科舉成功后,一個中式者會面臨一系列慶祝活動和大筆經濟開支。比如要打發前來送報單的報子,要豎旗掛匾[51],穿袍褂,簪花掛紅,焚香告祖,拜客,送扇,印卷……林林總總,頗為繁重。商衍鎏回憶他中秀才時的情景:

旋由學政牌示,定于某日到學政衙門簪花,赴學宮行拜孔子禮,穿的是藍袍、緞靴,戴紅纓帽金頂,簪花披紅……禮畢各人乘轎回家,謁祖,拜尊長,尊長各給紅封利試一包,后即出家門,往拜從前受業過的各老師,至親父執輩亦要登門叩頭,家中設宴數席款待親友,亦要行禮周旋,到晚客散,因為叩頭太多,兩腿酸楚,疲憊不堪了。[52]

這一過程花費不菲。比如李慈銘中舉后,“致送贄禮,繳付墨卷刻費,購買衣袍,修墓掃墓,以及應酬飲宴等費用,花了約四百兩”。他在日記中嘆息說:“寒士得乙科,耗費至是!”[53]

這種大筆花費普通人家很難負擔,因此催生了中式后的“賀儀”。當然,對新科進士的幫助不同于其他互助。向這些即將成為官員的人致送禮金,顯然是一筆前景很好的投資,利潤必定豐厚,因此很多中式者家庭互助圈子以外的人會主動前來送賀禮。曾國藩以拜客方式收受的大量禮金,顯然相當多是出于“投資”的目的。多年之后,曾氏在家信中回憶起這段經歷,顯得頗為后悔:

我自從己亥年(道光十九年——作者注)在外把戲,至今以為恨事。將來萬一作外官,或督撫,或學政,從前施情于我者,或數百,或數千,皆釣餌也。渠若到任上來,不應則失之刻薄,應之則施一報十,尚不足以滿其欲……以后凡事不可占人半點便益,不可輕取人財。切記切記。[54]

也就是說,將來如果做了外官,那些送或者借給他錢的人找上門來,曾國藩付以十倍的回報,當事人也并不見得滿意。因此,現在所送,都是釣餌。

這是后來的悔悟,當時困窘中的曾國藩面對這些“釣餌”,并無絲毫猶豫。因為當時經濟條件決定了曾國藩不可能不遵此陋習。

除了在家鄉“把戲”時四次拜客外,道光十九年秋天,曾國藩北上入京為官時沿途拜客的收入也相當不菲。

結束在家的休整后,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日,曾國藩從家鄉出發,經湖北、河南北上至京。

一路上他的相當一部分精力花在與各地官員相往還上,上至巡撫,下至縣令,乃至學官,他都拜到。

十一月初六日他到達湘鄉縣城,收到縣令嚴麗生及以下共銀三十二兩余,錢三十五千文。其中縣令送銀十六兩[55]

十一月十六日在長沙,收到撫臺、臬臺、糧道等饋送共銀七十七兩,錢七千文。其中巡撫送銀十六兩,按察使十二兩,糧道十兩,長沙知府六兩[56]。

十二月初七日日記記載:

至岳州,訪府學(指府學教授——作者注)成忍齋同年,又會蕭漢溪學使(指學政——作者注),晤李邵青于成忍齋署中,暢談甚歡。[57]

而據賬簿,十二月初八日收到成忍齋所送錢十千文,李邵青送點心二匣,肉二斤,燭二折,酒一壇[58]

十二月十二日的日記只有一行:

著人往武昌,打探在省各官。[59]

打探的目的當然是準備拜見。賬簿記載,在漢口收到撫臺、藩臺、臬臺、署鹽道、各家卦店饋送共銀一百七十一兩,錢六千九百文。其中巡撫十六兩,布政使十二兩,按察使七兩八錢,署糧道七兩八錢,署鹽道十六兩[60]。

曾國藩日記記載他十二月十五日全天都在“拜各卦店”。[61]

道光二十年(1840)正月,拜客四天,在家信中說:“十二日至河南省城,拜客耽擱四天,獲百余金。”[62]按流水賬簿計算,則共一百五十六兩。巡撫八兩,按察使十六兩,布政使十六兩,糧鹽道三十兩,陜州道三十兩,靈寶縣令銀二十兩。候補知州楊積煦手中沒錢,送了他面一匣,鴨四只,地黃二匣[63]。

見官拜官,見店入店,從各地官員和“鄉親店”主手中又獲得了一筆不小的收入。曾國藩一路北上,收到饋贈共計五百余兩。也就是說,曾國藩所有拜客收入,共計二千兩左右。

除了曾國藩外,我沒有發現有關其他中式者留下如此詳細的拜客記載。遍尋史料,我沒有見到其他中式者拜客如曾國藩拜客這樣時間長、范圍廣、拜訪對象多、收入高。能夠見到的資料中,中式者收到的饋贈數量通常遠低于曾國藩。比如李慈銘中進士后,在日記中記載收到的饋贈不過二百六十五兩[64]。也許在“議修譜牒,清查源流”這個借口下,曾國藩的拜客地域及范圍遠超當時習慣。

三 也曾“包攬詞訟”

雖然通過拜客獲得大量收入,但是曾國藩仍然感覺手里的錢不夠充裕。拜客有收入也有成本,曾國藩一路仆從花費、家中刻卷、應酬、購置家具衣物、日常支出等花銷,也都不小。這一年曾家還經歷了曾國藩長子和幼妹去世兩次喪事以及曾國藩四妹出閣的喜事。翰林之妹出閣,規模不小,“共夫七十八名,并朱家來夫百一十二名”[65],耗費頗巨。

因此曾國藩進京為官的資本仍然不足,還要向別人借錢。日記中提到“向大啟借錢”[66],臨行前的十月初五日記中又說:“八月,謙六在省會家嚴,面許借二百金?!?a href="#zhu67" id="zw67">[67]

除了接受饋贈和借貸,“干預地方公事”,也是曾國藩收入的一個來源。讀過《曾國藩家書》的人都知道,曾國藩為官之后,寫給父親和弟弟的信中,經常諷諫他們潔身自好,不要插手地方事務。他苦口婆心,反復申說。比如他說:“我家既為鄉紳,萬不可入署說公事,致為官長所鄙薄。即本家有事,情愿吃虧,萬不可與人構訟,令官長疑為倚勢凌人。”[68]給人的印象是他向來謹言慎行。其實這是他后來的認識,道光十九年里,這樣的事他自己也做了幾件。

道光十九年二月,曾國藩的朋友朱堯階典當別人的一處田地。典當到手,舊佃戶彭簡賢卻阻撓新佃戶下地耕種。經人勸解,舊佃戶仍然“強悍不服”。這種情況下,曾國藩的進士身份就發揮作用了。二月二十日,曾國藩在日記中寫道,他“辰后(八點鐘)帶(彭簡賢)上永豐分司處法禁(給以刑法處罰)”,[69]帶人將那個強悍不服的舊佃戶抓送到了有關部門。

幾天后的三月初五日,曾國藩在日記中提到,朱堯階寫了兩張狀子,托他到縣衙告狀。他熟門熟路地告訴朱堯階,說此刻縣令正主持“縣考”考試,不太方便,且等考試后再告。

二月十九日,族人曾光文前來和他商量如何為曾逢吉辦理訴訟事宜。原來“逢吉家有疊葬祖墳鱖魚山,曾被彭如舜強葬八棺。乾隆四十九年構訟,至五十六年……執照……周佐才強葬此山,劈騎頭。逢吉欲與周興訟,故與余商”[70]。

通過這些記載,我們可以看出二十九歲的新科進士此時已經是地方上的重要角色,開始“判斷鄉曲”,調解地方糾紛了。此時的新科翰林年輕氣盛,連父母官都已經不放在眼里。五月十七日日記記載,曾氏一族與伍姓一族發生糾紛,緣于石灣曾氏某公寓“已賃與伍姓人開店。伍姓強悍,有霸占之意”。族人請他做主,他寫信給縣令宋某,托縣令幫曾家說話,然而宋“亦未甚究”,沒給他面子。于是新科進士大怒,“是夜,又作書讓(責備——作者注)宋公也”[71]。

曾國藩六月二十九日日記還提到,他“作書與面湖凼唐福各處,囑其早完國課,以便辦優免事”[72]。這是關于稅賦減免事宜。另一處記載“會衡陽沈明府,道及彭雅涵偷竊事”[73]。這是關于地方治安。八月十七日日記說“族中有名國正者,在寶慶營?!瓚懫涔驴?,因……至兩營及協鎮都督處,托其照拂”[74]。與武官也打過交道,可見他的紳士功能發揮得相當全面。

紳士在中國基層社會發揮著不可代替的作用,關于這一點我們在后文將進行深入討論。這里只需說明的一點是,做這些工作絕大多數時候不是無償的。一般來說,調解成功后會獲得相當豐厚的酬謝。事實上,“干預公事”是鄉紳經濟收入的重要渠道,具體收入水平和方式我們在以后還會論及。

由于有了以上這些財源,曾家氣焰當然不同。六月初三日曾國藩日記記載,外地族人曾永興見到他,居然手足無措,嚇得說不出話來[75]。曾國藩本人的“官派”“威儀”由此可見一斑。

通過以上梳理,我們可以發現,入京為官以前的曾國藩,從氣質到觀念,與其他庸鄙的鄉下讀書人并無本質上的不同。

從正月十六日忙到十月底,“籌資”工作終于完成,曾國藩在十月三十日這天的日記里說:“將進京銀兩封好,行李撿拾。”[76]三天后,他從家中起程,奔赴北京為官。


注釋:

[1]《曾國藩全集·詩文》,第329頁。

[2]《曾國藩全集·家書二》,岳麓書社,1994,第1319頁。

[3]黎庶昌撰《曾國藩年譜》,第4頁。

[4]同上書,第5頁。

[5]《曾國藩全集·日記一》,岳麓書社,1987,第3頁。

[6]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臺灣學生書局,1965,影印本,第4257頁。

[7]顧公燮:《消夏閑記摘抄》卷上,商務印書館,1917,第5頁。

[8]吳敬梓:《儒林外史》,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第30頁。

[9]同上書,第36頁。

[10]吳敬梓:《儒林外史》,第45頁。

[11]同上書,第41頁。

[12]譯自Ping-ti Ho,The Ladder of Success in Imperial China,p.40,255。

[13]《康有為全集》第七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第333頁。

[14]《曾國藩全集·家書一》,第2頁。

[15]《劉光第集》編輯組編《劉光第集》,第200頁。

[16]《本會總記》,《湘江評論》1919年8月4日第4號,轉引自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共湖南省委《毛澤東早期文稿》編輯組編《毛澤東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0,第644—645頁。

[17]黎庶昌撰《曾國藩年譜》,第6頁。

[18]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055—4190頁。

[19]董叢林編著《曾國藩年譜長編》,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7,第26頁。

[20]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061頁。

[21]《曾國藩全集·日記一》,第4頁。

[22]同上書,第16頁。

[23]同上書,第17頁。

[24]同上書,第28頁。

[25]同上書,第29頁。

[26]同上書,第35頁。

[27]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167頁。

[28]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076頁。

[29]同上書,第4180頁。

[30]同上書,第4175頁。

[31]《曾國藩全集·日記一》,第19頁。

[32]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116頁。

[33]八月十三日,他到寶慶府城,知府送他羊毫筆二支,印色一合。見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133頁。

[34]《曾國藩全集·日記一》,第14頁。

[35]轉引自楊愛華《黃岡地區宗族助學興教探究——館藏家譜研究》,《華中人文論叢》2011年第1期。

[36]在《大界曾氏五修族譜》“元吉公祠新訂條規”中,有“全族設戶首二人……獎掖后進學子,綜核祠產收支”之條。五三八頁又有“賑恤獎學各費”之條,應系承襲以前幾修族譜精神而來,唯其時已在民國,獎勵條款與清代自然大不相同,具體條文已無參證價值。因條件限制,未能查到《大界曾氏四修族譜》。

[37]除此之外,各地族人還按慣例交送人情錢。有的時候,族人人情錢會匯集一起,由一人轉交。比如十月初一日,在砂溪曾祠,“又大爺收各族人情共二十四千二百文,華國四爺收各房人情共二十四千四百文”。

[38]《曾國藩全集·日記一》,第35頁。

[39]六月十七日在衡州以四百六十一千九百四十八文,換得衡平十足銀二百九十兩一錢,每兩兌錢一千五百九十二文。八月十三日,他在寶慶府以四十八千六百文,換得足紋銀三十兩,則兌換率為一千六百二十文兌換一兩。八月二十二日在武岡州以五十五千二百五十八文,換得銀三十四兩六錢七厘,則一千五百九十四文兌換一兩。見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127、4143、4173頁。

[40]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127頁。

[41]彭信威:《中國貨幣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578—579頁。曾國藩賬簿中,第三次拜客在永興等地多次收入花錢、洋元、洋銀等,還提到具體品種,有“蘇邊”“建柱”等(第4121頁),此外還提到貨幣品種有“青錢”(第4114頁),這種錢質地為銅、鉛、錫合金。新版《辭源》說明:“以紅銅五成,白鉛四成一分半,黑鉛六分半,錫二分四者配鑄者,謂之青錢?!币陨腺Y料,備貨幣史專家參考。

[42]縣令送席未受,送銀十二兩;教諭送銀二兩;訓導送一兩六錢;一位鄉紳送銀八兩。

[43]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055—4060頁。

[44]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060頁。

[45]同上書,第4101頁。

[46]同上書,第4102頁。

[47]白壽彝總主編,周遠廉、孫文良主編《中國通史》第十卷《中古時代·清時期》(上冊),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第674—677頁。亦可參看從葉夢珠的《閱世編》和錢泳等所述的一系列材料。

[48]十二日到達紫名橋。十八日到梓門橋。二十日到達永豐,拜訪走馬街劉蓉家。二十四日經田家灣、金家灣。二十九日到達劉家灣江外祖家。三月初一日至南五母舅家。初三日到彭家沖。初七日經由魚塘(虞塘)走縣城。初八日“請家德二開單拜客”。初九日到十六日,均在縣城拜客,并出縣城四門走郊區,比如“北門出城走馬家坪至云門寺”。十六日出城,到普眼堂,十九日至譚家橋。

[49]四月初八日到達松陂祠。十四日至面湖凼。五月初二日出城,經鐵綱鋪、栗江、常寧,十九日經石灣、曾家坪,二十七日至桐樹下,二十九日到達油榨輸(墟),六月十一日至東江,經泉溪市(寺)、清泉。

[50]經文吉堂,八月初一日到大泉沖,經桃花坪、七里橋,九月初六日到新化窩山,初八日到古塘,經馬鞍市、高沙市、花園、黃板橋(橫板橋)、沙坪,二十八日至荷葉堂。

[51]清代舉人中式每人給銀二十兩,以備制匾立旗桿之用,文武進士又有坊價銀,以作建立牌坊之用。新科舉人,順天由禮部,各省由布政司,頒給牌坊銀二十兩(亦稱旗匾銀兩)及頂戴、衣帽、匾額。各省有作就匾額致送者,銀兩、衣帽后則名存實亡矣。見商衍鎏:《清代科舉考試述錄及有關著作》,百花文藝出版社,2003,第109頁。

[52]商衍鎏:《科舉考試的回憶》,《廣東文史資料》第三輯,1962,第7—8頁。

[53]張德昌:《清季一個京官的生活》,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1970,第18頁。

[54]《曾國藩全集·家書一》,第151—152頁。

[55]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183—4184頁。

[56]同上書,第4185—4186頁。

[57]《曾國藩全集·日記一》,第38頁。

[58]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186頁。

[59]《曾國藩全集·日記一》,第38頁。

[60]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187—4188頁。

[61]《曾國藩全集·日記一》,第38頁。

[62]《曾國藩全集·家書一》,第1頁。

[63]吳相湘主編《湘鄉曾氏文獻》,第4189—4190頁。

[64]張德昌:《清季一個京官的生活》,第19頁。

[65]《曾國藩全集·日記一》,第32頁。

[66]道光十九年四月十六日日記中說:“向大啟借錢為進京路費,大啟已諾?!币姟对鴩と沼浺弧?,第15頁。

[67]《曾國藩全集·日記一》,第31頁。

[68]《曾國藩全集·家書一》,第114頁。

[69]《曾國藩全集·日記一》,第8頁。

[70]同上書,第12頁。

[71]《曾國藩全集·日記一》,第18頁。

[72]同上書,第23頁。

[73]同上書,第15頁。

[74]同上書,第27頁。

[75]“永興本家見余,趑趄囁嚅,村鄙可憐?!币姟对鴩と沼浺弧?,第20頁。

[76]《曾國藩全集·日記一》,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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