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董卓已死，可雒中并沒有因此而太平。

事實上，由于董卓生前獨霸朝綱，王允畏懼之下只能強壓自己的怒火屈身事賊，可董卓一旦身死，王允壓在心中的怒火便驟然爆發。

這幾日，王允一改往日的謙遜謹慎，開始不計后果的報復董卓，他先是派人將董卓一家老小全部誅殺！

緊接著，在對待西涼兵馬上，王允更是不聽呂布的勸阻，不管不顧的使用強硬手段，將彼輩收押在西園校場中，日夜派人看守。

可即便如此，西涼軍何其多也，總有那么幾個趁著守備疏忽之際逃出校場，久而久之，逃兵數量與日俱增。

對于此，王允自是怒不可遏，不斷派呂布追殺逃兵，可這些人出城后便喬裝打扮，混跡在城外的尋常百姓之中。

結果可想而知，呂布連著數日均是無功而返。

當然，衛籍對于此事并不關心，眼下，他正急匆匆的向著城門處飛奔而去！

“文若兄！且留步！”

來到荀彧面前，衛籍勒住韁繩，急切開口：“文若兄，何至于此啊！”

話說，荀爽昨日已向天子上書請辭太尉之職，而天子也已經準其所奏，眼下正要出城舉家向潁川而去，而作為荀爽之侄的荀彧自然是也要隨著叔父返回潁川。

大概是行程倉促，荀彧清晨派人來和衛籍告別，故而衛籍這才急匆匆的趕來。

荀彧拱了拱手，斟酌道：“誠如仲道那日所言，王司徒剛愎自用，一意孤行，怕是不可長久，我和叔父商議過后便決定返回潁川！”

頓了頓，荀彧再次開口：“況且，仲道想必知道，我早有歸鄉之念，只不過，前些日子被仲道兄誅董一事打亂了原有的歸程罷了。”

衛籍面露苦笑，他沒想到促使荀氏離開雒中的罪魁竟是自己：“籍那日不過酒后胡言耳，如何能當真？雒中局勢尚不至此啊。”

荀彧不為所動的搖了搖頭：“我與叔父心意已決，仲道也要早作打算。”

衛籍對此置若罔聞，心中焦急之下有些話脫口而出：

“即便是對王公失望，也不必離開雒陽啊，籍眼下還在雒中，還需文若替我出謀劃策！”

“仲道此言何意？”

“我……”

衛籍看了看面露疑惑的荀彧，欲言又止。

也難怪荀彧會露出此等神情，眼下自己不過是區區騎都尉，如何能夠招攬荀彧，自己這也是急不擇言。

好在荀彧也沒往別處想，他開口說道：“仲道勿憂，依仲道之才，定能在雒中如魚得水！”

衛籍還想開口勸說，便聽到馬車內荀爽的聲音：

“仲道，你且上前來！”

衛籍聞言連忙來到荀爽馬車中，拱手道：“荀公，為何如此倉促就要離開？”

荀爽神色落寞，直勾勾的看著衛籍：

“仲道不必再勸，老夫原本就是被董卓逼迫入雒，如今董卓已死，老夫心愿已了，更是無心仕途，不如早早歸鄉!”

“可……”

衛籍還想說什么，卻被荀爽打斷，只見荀爽面色和藹地說道：

“倒是仲道你，弱冠之齡便聲震河東，此番更是在誅董一事上名揚天下，可謂年少成名，風光無兩。”

頓了頓，荀爽再次開口：“可是，仲道須知，這未必是好事，眼下雒中局勢變幻無常，而王公又……總之，日后仲道要小心行事，切不可居功自傲！”

衛籍看著頗具長者風范的荀爽，心中感念之余又有些苦澀，他知道荀爽這番話說出來就已經是去意已決了。

良久，衛籍長嘆一聲：“籍多謝荀公教誨，只是荀公，即便要走也不急于這一時片刻，還請荀公等在下略備酒水，為公踐行！”

荀爽的一番長者之言，不管是出于何種目的，都讓衛籍暫時拋開了招攬荀氏之心。

此時此刻，衛籍只是抱著感激之情，真心想要為荀爽踐行。

“這倒不必。”

荀爽擺了擺手：“仲道酒量還不如我這個老朽，到時候怕是踐行不成，你反倒先醉了！”

荀爽難得玩笑一句，衛籍不由失笑一聲，他此刻也算是念頭通達，轉而說道：“既如此，籍也不做強留，只是荀公此去潁川路途遙遠，不如在下派人護送荀公返鄉？”

荀爽略有些動容，繼而又搖了搖頭：“仲道多慮了，老夫一介老朽能有何事，況且還跟著幾十個賓客。”

衛籍見荀爽如是說也不再堅持，他定定的看了荀爽一眼，深吸一口氣說道：

“荀公保重！”

說著，衛籍便走下馬車。

馬車外的荀彧自然是聽到了二人的交談，見衛籍走來也頗有些傷感，畢竟這些時日他與衛籍相交頗為投契，只不過有些事情不是投契便能解決的。

荀彧拱了拱手，正色道：“我與足下相交甚喜，今日一別我少一知己也，只盼能夠早日再會！”

衛籍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心中想著下次再見不知是敵是友。

“文若，保重！”

荀彧微微頷首，帶著家仆賓客自城門魚貫而出。

待荀氏眾人走出城門，衛籍心中有感而發，連忙打馬追了出去。

“文若兄！”

荀彧聞言剛要回頭，便聽到衛籍高聲吟道：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荀彧勒住韁繩，面容整肅，高聲呼喊：“多謝仲道贈詩！”

衛籍看著漸行漸遠的荀彧，面色略微有些惆悵。

荀氏在潁川樹大根深，而潁川更是在曹操勢力的腹心之地，想必荀彧此番離開會按著原本的軌跡投靠曹操，和自己這點交情又算的了什么？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天命！

經此一事，衛籍心中想的不單單是荀彧的離開，而是自己看似改變了歷史大勢，可面臨這樣的事有無可奈何。

也就是徐晃和自己同為河東人氏，否則恐怕招攬徐晃都是妄想！

而就在衛籍愣愣出神之際，荀氏車隊中的荀采從馬車中微微探出頭來，遙遙看了一眼獨自在馬背上跨坐的衛籍，白嫩的手掌輕輕撫摸懷中的貍奴，呢喃著衛籍方才吟誦的半首詩。

對于這些，衛籍自然不知曉，他神色落寞的調轉馬頭，向城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