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真摸害美形?”這都幾個小時了,尹先望著還在熟睡的啊啾,疑惑的問了一句。
周瑜抬頭瞪了一下這個遮住了自己光的人。
“與我無關,讓。”
很簡潔的回答,關我屁事,你問我干嘛,給我讓開。
鼓著腮幫子的尹先側身讓出光來,有意的觀察中,他注意到周瑜正在看的書是書架上的第五本。他不由心里暗自嘀咕。
看來瑜小姐,是準備把所有的書都看一遍呀,這可是一個大工程,當然同樣,與已無關,主隨客便。
啊啾圓滾滾的身體隨呼吸不斷起浮,像一只不斷充氣,又不斷泄氣的小花球。
上手捏了好幾下,啊啾還是沒有醒來。
那沒辦法了,尹先用靈力做繩結,將啊啾掛在了胸口,做成了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小鳥掛飾。
越過胸膛,尹先的心聲同啊啾共鳴,尹先得以知曉啊啾的全部情況。
畢竟都睡著了,放在頭上肯定會滾下來,用靈力束縛,啊啾說過它會不舒服。
尹先擺手和瑜小姐作別。
少女繼續撐傘安靜翻書,陽光照在翻開的書頁上,暈出淡淡的墨香。
此間足夠美好,世間他人他物再與我無關。
……
“規矩不變,所有收獲中最美味的東西,也是先屬于葉大女俠的。
首都昭梧王記鋪子,春季最后一份星月酥給葉大女俠帶來了。”
葉府后院,葉蘭雪專屬的修練地,靜水池中的涼亭內。
葉蘭雪望著眼前掛著啊啾掛飾,戴著猛虎面具的尹先,忍俊不禁起來。
她上前摘下了尹先的面具,面具后是尹先討好般的諂媚微笑。
“你又偷戴王二牛的專屬面具,王小豪俠知道了又要和你掐架。”
尹先:“求之不得,反正論打架我可從沒怕過他。”
葉蘭雪扶額無奈:“可你又沒有贏過他。”
“誰說沒有贏過,我可贏過好幾次。”
“那一次?”
“那一次。”
“那一次?”
“那一次。
話說回來今天太熱鬧了,我戴面具都擠了老半天,才來到這里。”尹先開始轉移話題。
當然也好,在這么長的時間,自己總算將那口酒咽了下去。
葉蘭雪拿過啊啾后,低頭吃起糕點,不再看尹先一眼。
真正讓楠城熱鬧的原因,尹先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十七歲的探花郎,出去玩都不叫上自己的,自己的‘好朋友’。
不過說實話,這星月酥確實好吃,兩個淺淺的酒窩在少女的臉上笑開。
尹先也跟著嘴角微微上揚。
可惜份量太少,兩口就吃完了,她又抬起頭看向尹先。
尹先躲開目光,撇嘴說道:“你猜啊啾為什么需要減肥了?”
少女雙耳的雪花吊飾晃了晃,折射出明亮的光。
她輕輕撫摸著啊啾額頭的羽毛,垂下的遐長睫毛,含住眼中滿是溫柔的光。
“如果是啊啾的話,那也蠻好。”
……
尹樂悠閑的喝著美酒,看著正埋頭處理公務的葉生,心中好不倩意。
自己當初選楠城,可不就是因為葉生在這里。他不幫自己把這些事都完了,自己那有時間來陪老婆孩子。
雖說孩子可能有時不喜歡自己陪他。
至于葉生咋辦,他一個道途封王強者,分心多用只是小意思。
只是葉生今天好像有些不樂意,書桌上握筆的手青筋,開始隨尹先待的時間增加而逐漸暴起。墨石做的筆桿從輕微顫抖,開始變得岌岌可危。
好你個尹樂,全城暢飲,讓大家不必在意安全問題,自己和我會負責。
事實上負責的人就我一個是吧。以大半心神暗中施展秒術巡視全城,剩下來的小半中的大半,還要幫你處理公務。
雖然這是以前就約定好的,那你能不能有點正形?
你他丫的才是城主,不是老子。
不過隨后青筋和怒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位頭戴木杈,長像溫婉,眉間略有皺紋,雖細心保養,但發絲仍有些許焦枯的婦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葉蘭雪的生母,隆中昧月。
葉生立馬上前接過昧月手中的果盤,放于一旁,雙手合住昧月的手,輕輕磨蹉。
“夫人,離午飯時間還早,你咋個來這里了,書房可不夠暖和。”
“沒事,就是這幾日都沒有見你,知道你在這里,就想來見見你。
別擔心,這么些年了,自己也能有所判斷,這么點時間不打緊。”
“可總歸還是有影響的,先回去吧,我快點弄完,然后就去陪你。”
昧月堅定的搖頭,雙手對葉生馬上就要帶她離去的用力,表示抗拒。她用安定的眼神再次告訴葉生,沒事的,不用擔心。
一切的恩賜皆有代價。
楠城年輕一代,天賦第一,葉府葉生之女,天生冰雪生命雙絕體質。對外一直隱瞞為冰雪天絕體質。
何為天絕體質,窮天絕地,難有一見,為千萬人中見一人。
而雙絕體質,這不是概率的問題,而是理論上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這是上天葉蘭雪的恩賜,起源于隆中昧月懷上葉蘭雪期間的一段往事。
十七年前,因為一場意外,葉生和隆中昧月被死敵報復,致使隆中昧月身中天下奇毒排行榜第73位的冰魄靈毒。
當時剛步入四境的隆中昧月,完全無力抵抗,只能任由寒毒入體,每日以生命天絕體質的葉生之血續命。
為求救命之法,彼時五境的葉生帶著隆中昧月舉世尋醫,在此期間,為求萬年大材華陽草之殘根,來到楠城,并與此時楠城中,同為五境的尹樂及其妻子相識,雙方結下深厚友誼。
在最后以散盡家財,并許諾為楠城留守十年為代價,終于在楠城前任城主手中換取華陽草殘根。
萬物陰陽相生相克,彼時的葉生欣喜若狂,連忙為妻子隆中昧月服下。
可造化弄人,隆中昧月,
香,迫不及待飲了一口,頓時眼神明亮。
“小子,今天日子這么好,你不去叫你浠瀧叔一起嗎?”
尹先:“已經知會,但浠瀧叔說有事在忙,來不了了。”
“那太可惜了。”
葉生接話:“那確實太可惜了。
不過今天我和你爹得守著楠城,兩杯就夠了。”
葉生撫袖,將還剩大半的酒壇封好交還尹先。
尹樂眼神炙熱,他其實想說其實可以多來幾碗的,畢竟好不容易聚聚。
不過浠瀧將自己的心肝寶貝,都分給尹先一壇了,是屬于尹先的,就算是自家小子,也還是眼饞一下算了吧。
尹先剛坐下,他的小腿就被什么踢了一下。
他用余光望去,一只雪白的小手,端著一個小碗,借著桌臺的遮掩,向他伸了過來。
坐在他旁邊的葉蘭雪,眼睛彎成月牙,笑盈盈的看著尹先。
尹先只好悄咪咪的給葉蘭雪倒了一小碗。
隨后他的小腿又被踢了一下。
尹先看著葉蘭雪的眼睛,試探性的眼神交流,真的還要?
葉蘭雪最后再踢了一下,表示確認。
尹先只好倒滿。
楠城沒有食不言的規矩,聊天本也是聚餐的樂趣之一。
那本次宴席最好的談資,當然是尹先這三年以來的有趣經歷。
可尹先低頭只想大口扒菜,菜和普通,但昧月姨的手藝是真沒得說。
還讓自己講呀,一天不到都講三次了,剛才才又和葉蘭雪講了一次。
要不……啊啾你來?啊啾還不能可吐人言,用靈力震動空氣產生聲音也不是很難,就是麻煩了點。
尹先撥動桌上的小皮球,啊啾就順勢滾了又滾,沒理尹先的小聲呼叫,它繼續呼呼大睡。
尹先在靈魂領域呼喚啊啾,才發現靈魂狀態的啊啾也在沉睡,不過顯然不是壞事。
尹先只得興高采烈的再講訴一次。
眾人也聽得開心,只是為何父親的眼中除了開心,還有明顯贊許與寬慰之情。
尹先的故事剛講完,昧月開口:“尹先三年不見長大許多,也懂事許多。這個年紀,能被南丘閣邀請,和在墨江書院留下自己的作品,真是優秀。”
尹先略有靦腆:“并不優秀,可能只是尹先比較幸運吧。”
“看來小游俠還學會謙虛了,比小時候好多了。”
“小時候實在不懂事,昧月姨還請見諒。”
昧月笑著說:“那時候我還老和葉生抱怨,你和另外兩小只,經常帶著蘭雪瞎跑。所以蘭雪總是很晚才著家,還想讓她少跟你們玩點。”
昧月寵溺的揉了揉葉蘭雪的頭,為她理順秀發。
“不過現在想想,小孩子多在外面玩玩也挺好的,不然整天除了看悶書就是修煉。
你不在的這三年,連我都覺得蘭雪無聊得緊。”
“所以以后要多來找蘭雪玩。”
“好的昧月姨。”尹先歡喜的與葉蘭雪對眼神暗號。
葉蘭雪鼓著腮幫子,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和今天早上擋住周瑜陽光,被她瞪的那一眼,幾乎一模一樣。
就因為尹先的那一碗酒,她基本上一口食物沒吃到,全程動筷子都是裝樣子。
嗯……不怪我呀,是你確定要喝的。尹先默默收回目光。
尹樂也有些歡喜,他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尹先的肩膀。
“昧月姐說的是,我們兩家的小輩都這么優秀,自然要多走動走動。”
鼓著腮幫子的葉蘭雪不喜,她這幾天都不想看到尹先。
葉生不喜,他把手搭在尹先另一側肩膀上。
“蘭雪自然是優秀的,可我看,尹先還是差點。”
昧月皺眉。“尹先確實沒有完成學業。可這孩子殿試都拿到了第三甲,換你十七歲,你做得到嗎?
你是尹先的老師,他沒完成學業不也和你有關嗎?我覺得現在的小尹先挺好的,你不這樣認為嗎?”
連環三問,問得葉生立馬收回了手臂。
“我沒有說尹先的學問,我是指尹先的修為。
尹先剛入道武三境,正是應該鞏固修為,提升實力的時候。
我是擔心這時候與蘭雪來往頻繁,注重玩耍,會影響尹先的修為進展。”
昧月:“你剛才好像不是這個意思。”
葉生:“就是這個意思,尹樂、尹先,你們說是吧。”
尹先想說不是,其實自己在回來的路上,修為就已經鞏固了。
尹樂:“確實是,我家小子的修為確實還需鞏固,以免留下后患。
還有既然已經吃飽,我們今天就先回去了,多謝昧月姐的款待。”
以尹樂的性子,是也想說不是,但奈何葉生的眼神和昨日的楠葉飛劍一樣鋒利。
昧月:“那好,就改日再聚了。那說定了,尹先鞏固修為后,可以多找蘭雪玩耍。”
尹先:“好的昧月嫂,尹先求之不得,你的手藝這么好,我可想天天都來蹭飯呢。”
……
父子兩人并肩走于街上,一人戴虎面,飾鳥形掛墜,一人戴狐面,行遐步,同今日慶典結束正歸家的人們熱情打著招呼。
尹樂身材高大,尹樂十七長開的身高剛好達到尹樂的肩膀。此刻的父子好像一對兄弟,哥哥在前同人問好,弟弟就拿出隨身攜帶的小禮物交給對方,再同對方問好一次。待到對方回禮,哥哥帶著弟弟在祝福中與人拜別,期許明日再見。
偶遇伶仃大醉的路人,弟弟會將其撫到安全的路旁,施展小靈術,讓他的家人心生感應,能順利與他相聚。
人流量太大,與朋友、家人分散的人不在少數。
楠城這般豪邁的人兒,卻總喝不到同他一般豪邁的酒。
而當好友相見,正因開懷痛飲之時,才突然發現,自己原本認為的海量,突然變為了不勝酒力。
哥哥則會舉杯邀請陌生的親人,與他再飲一杯,‘親人’總會欣然接受。
美酒啊美酒,你為何這般的美,讓我這般癡迷。
一路兜兜轉轉,天色忽晚,尹先于家門口扶起最后一位醉酒的路人,為其理正著裝。
這是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尹先卜算得知,老人家并未大醉,他更多在這里稍做休息,他的家人正在前來的路上。
尹樂將酒碗遞給對方,用酒壇倒酒,剛給對方滿上,給自己倒時,卻發現一滴也沒有了。
他看向尹先。
尹先為父親倒上楠城最好的美酒。
狐貍面具后面傳來尹樂的大笑。
他將酒碗遞給尹先。
“今天實在太開心,喝的太多,我已經醉了。
這碗敬酒由你來了。”
尹先與老人碰杯,自己碗里的酒液傾進老人碗中大約十分之一。
這大概是老人家一次最適應的量。
老人與少年,一飲而盡。
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綻開笑容,或許是因為今天這樣的好日子,他從未喝過比最碗更烈,更醇厚的秋楠酒。
忍著醉意,他想看清眼前邀請他喝酒的這兩個戴面具的年輕人,贊美這碗酒的美好。
卻見這兩人已經并肩走進府中。
老人哈哈大笑。
“城主和公子真是頂好的人。”
府內,尹樂有些撐不住,一只手搭著尹先,將半身的重量都放了上去。
他并未以修為壓制或驅散酒力,所以饒是他,也不免有些醉了。
他抬手取出從葉生那里拿過的案牘,塞進尹先的貯物空間。
“這些事情,以后有很一部分,就交給你自己來進行判斷處理了。”
“不懂的可以問,哈哈,但不允許你下一次還不懂。”
“好。”
或許是今夜的風太過溫柔,它親切的吻讓少年臉紅。
尹先含糊中應下,那一碗秋楠酒酒勁太猛,他剛喝下,就已經感到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有些模糊。
“你母親出關后,要是問起你這幾年的經歷,你都不要回答她,每一句話都讓我來。這個事很重要,能記住嗎?”
“嗯,能,母親什么時候能出關?”
不行,已經不是模糊,而是馬上開始天旋地轉了。
“估摸著長則一兩年,短則兩三個月就可以了。”
“那運氣好的話,挺快就能見到母親了……”
“哇……”
尹先實在忍不住,直接蹲在墻角吐了出來。
尹樂一邊搖頭嘲諷,一邊大笑。
“我兒尚年幼,為父多操心。才一碗酒你就喝吐了,當年的小趴菜,現在還是小趴菜。(楠城用來嘲諷別人酒量不行時的常見稱呼。)
哈哈,這也太丟臉了,準備送你的禮物,我都要考慮考慮是否還要給你了。”
尹先已無法爭辯,天地倒置又倒置的感覺,讓他快無法聽清尹樂的言語。
用最后的清醒,操控靈力,將啊啾攬在自己的懷中后,尹先靠墻就進入了夢鄉。
尹樂用靈力反復測試,確實尹先已進入深層次睡眠,就是在他耳邊大喊他的名字,也沒有應答。
“年輕就是好,倒頭就睡。不像你爹,為一份小禮物都操碎了心。
不過我有預感,你會對這份禮物特別滿意。”
尹樂拿出漆黑如墨的隱符,熟睡中的啊啾鳥喙被撐開,千機魔塊從口中滾出,并快速重組變化為一艘木質小船。
啊啾還未將周誠留于其上天行商會印記練化,所以隱符能夠將其控制,有這小船,倒也省了尹樂一點事。
于是還在書閣的少女抬頭看見。
一葉翩舟游于海,萬里星光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