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城縱使潛在資源龐大,一個次分會完全是杯水車薪,只有遷來分會才能吃下,但這么急迫,第一次見面就將大綱定下,生怕楠城猶豫。
是真的喜歡楠城,一心為求合作發財而來?
再高尚的商人也是無利不起早,而周誠恰巧是一個有名的商人。
所有信息全部給你了,現在這道題出現在了你的面前,十七歲的探花郎,不會讓你爹失望吧。”
沒有理會老爹的日常嘲笑,尹先默默提煉著信息中的關鍵。
‘原址裕城,十二城的中樞之城,經營時間三百年余,是城內唯一大型商會,執事十位,行事數百。
數年內所有經營正常進行,資金流水正常。一周前更是舉辦了一場極其成功的拍賣會,賺取了大量錢財。
拍賣會后,其副會長豪言因此次拍賣會的成功,和多年來的積累,天行商會趙國第三分會決定外擴,向外派遣五位執事外出,同各方尋求合作。’
好像一切明面上的信息都是那么正常,甚至向楠城發展這一步,也提前進行了鋪墊。
但尹先知道,這其中一定有問題,這不是簡單的合作問題,這分明是一場豪賭,舍棄百年基業不要,不帶一絲猶豫的直接遷址楠城,這已經不是周誠是否果斷所能決定。
毫無破綻,尹先決定從頭梳理,將信息翻閱到了十余年前。事無巨細的理清每一個大事件,思考其所處的節點,和對后續發生的變化,進行推演,看是否與現實有所出入。
也只有處于畫之界內,靈魂脫離肉體,得到短暫的自由,才能如此快速的思考,不用擔心消耗太多時間。
還是無果,尹先索性不止注重于事件,而將事件內所有重要的人物的來龍去脈也進行挖掘。
終于,在所有事件的結尾,他找到了被人特意隱藏起來的線索。
“他們不是看中楠城的巨大潛力,選擇在楠城進行一場豪賭,他們,只是在進行一場不得不進行的大逃亡。”
“無比正確的答案,探花郎,那你的解題過程呢?”
“天行商會過去十余年的發展沒發現問題,一切變化的原因都應該出于,那場他們宣稱的,極其成功的拍賣會。
可能當時確實極其成功,收獲極大。
但拍賣會后絕對出了大問題,商會的正常運行,副會長的公開宣言,以及行蹤明顯,高調行事的五位執事,通通都是災難表面上的那層面紗。吸引了他人的第一目光,讓人下意識的暫時忽略了會長周誠及剩余五位執事的行蹤。
作為一個封王強者,平時也不常住分部,這些信息中不包含周誠來楠城的行蹤很正常。
但其余五位執事實力,據過往信息顯示并不出色,而且長期在分會駐扎,雖沒有人刻意查探,但不至于毫無消息。所有人都在一夜之后宣稱閉門謝客,暫止客人來訪一樣。外界知道的,就是他們正聚在一起商量天行第三分會外擴的事宜,暫時無暇出席平常的宴請交流。
雖然也存在這種可能,但他們的職業是商人。長期不與客人往來,影響太大。有心算無心,才能找出這被刻意掩蓋的信息。
而這又可以提出一個問題,是誰掩蓋了信息,他又想掩蓋了怎樣的信息。
結合周誠的所作所為,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就是他親手掩蓋了這五位執事的信息,也只有他這位會長,才能做得這么完美。
而被掩蓋的信息,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這五位執事已經死去,而且是近乎同時。于一夜之間死去,第二日到來之前,又被周誠掩蓋了他們死亡的事實。
并且立即借副會長之口,捏造了一個擴張的理由,將剩余五位執事全部外派,遠離裕城這個危險的源頭。
會長周誠很可能知道殺人的兇手是誰,所以他感到害怕,他才會選擇掩飾,沒有選擇將執事死亡的消息外露,反而是想盡了一切辦法逃亡,只求盡量多的保住天行分會剩有的一切。
未定好細則,就先上交天行分會的控制核心,也要快速讓楠城同意盟約,他最看重的不是楠城的財,是楠城的強,求財是其次,尋求庇護才是真。”
尹先回答完畢,事情的條理到這里已經理得非常清晰,但他為這個答案感到害怕。
他幾乎能夠幻想到,在那裕城的黑暗中,有一只恐怖且無形的巨手,精準的找到天行商行,將五位執事無聲無息的于一夜間殺死。并且將和父親同層次的周誠逼得只能落荒而逃。
他感到害怕,因為尹先知道,如果那只巨手是天行商會的死敵,而楠城選擇與天行商會結盟,意味著那只巨手早晚會從黑暗中同樣探向楠城,可能會有自己珍視的人,會因此死去。
“父親,尹先認為哪怕背負違約的罵名,我們也應該再觀望一下,不能和天行商會此刻結盟。”
“約不可輕定,言不可輕改,你看到了問題的所在,我和葉生也看到了。但我們還是選擇簽下了盟約,自然有所把握。
吾兒尚年幼,為父多操心。
所以楠城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你,這是對天行分會的驚濤駭浪,對楠城而言,這是一個還可接受的風險。
而收獲就實在太大了,大到我們無法拒絕。
二八分成,所有交易的八成利益都歸楠城所得,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尹先仍有些擔心,但自己再怎么考慮周全也比不過父親的眼界,只得放下心來。
“所以現在所有事情的重點不在于周誠,而在于那個名叫周瑜的少女。
查無此人,問無此名,她就這么突然的出現,在拍賣會剛結束的第3天。
周誠對外宣稱這是他新收的女兒,是祖上流落在外的一個周家分支,但因突意外,父母身亡,家道中落。念在祖上的親緣,周誠于心不忍,便將她收下,做了自己的女兒。
這顯然又是一種掩飾,用來掩蓋少女真正的身份,突然收了一個女兒,在這種節骨眼上,按理來說不可能是周誠的風格,但確實發生了。
所以少女絕對有問題,可我們追本溯源,動用了絕大部分的情報力量,甚至高價向其他組織購買有關信息。可得到的回答,都是清一色的查無此人,就好像她第1天來到趙國的土地上,第1次在人前露面。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與幕后黑手無關,甚至是幕后黑手因她而短暫退卻,周誠才得有短暫的喘息來到楠城。
靈魂有缺,不得不撐傘行世,平凡無奇,我和葉生,在不接觸身體以外的所有探查方式,都只得出一個結論,她就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平凡女子。
如你所見,以啊啾的特殊,也瞧不出任何端倪。
可這怎么可能,從先前周誠對女子的態度來看,她們分明不是父與女,明明是某種平等,甚至于女子的地位在周誠之上。
她為什么編造這個身份,她為什么來到這里?”
“所以。”尹樂向尹先正色。
“這一切只說明了兩種可能,一種是女子確實只是個凡人,但查不到女子的身份,說明她真正的身份位高無比,楠城暫無法得知。
而另一種最可怕的可能,她強大到,讓所有人只能看到她的平凡。
一次即可,不要再用任何方式去探查有關她的一切,無論哪種情況,我們都只能裝作不知道處之,她要我們認為她平凡,我們就只能以平凡而待。”
“尹先謹記。”
尹先明白,楠城外面的世界告訴了他,這世界有太多的秘密不能被人看見。
有太多的人因為他們有資格,有能力,想要去追逐所謂的秘密,而他們又往往會死在這條追求秘密的路上。
或許只有在身死的那一刻,他們才會幡然醒悟,知道自己本身在這秘密中的渺小,知道他們不夠強大,也不夠聰明,追尋秘密的代價,他們根本無法承受。
在你弱小的時候,沒有足夠把握之前,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對秘密視而不見,哪怕它就在眼前,隔墻之近。
“當然如你所見,她對我們的所作所為都保持了默許。
因為她知道,我們不能看出其后的秘密,只能看到她平凡的表像。
又或者在做大膽點的聯想,她希望我們這樣做,希望我們進行試探,再得出,她確實只是一個平凡女子的這個結論。
所以裝作你從不知曉與她有關的信息,對她抱有正常的好奇和嘗試,正常的應對一個陌生來客就行了。”
“上一個問題,楠城的探花郎給出了標準的答案,那不妨再解一個問題。
你猜猜看,你剛回來的時候,看見我和葉生在討論的話題是什么。”尹樂嚴肅的表情一下變得玩味。
尹先的神魂僵在原地,他對一幕所有的信息,都指向與葉蘭雪婚約這一件事。結果誰知道,這三年以來,自己對此事所有的思考,所有的衡量,原來只是父親的一場惡作劇。
話說回來神魂也會僵硬嗎?這不應該也是靈一般無形的物質嗎?
看見尹樂的神情,尹先就知道那個混蛋老爹回來了。
“不知道。”尹先索性擺爛。
“這么水嗎?當今的探花郎,這么簡單的題都不答出來,太讓你爹失望了。”尹樂一邊搖頭,一邊哈哈大笑。
“當然是給你準備慶功宴了,趙王的旨令誰敢違背,咋楠城上一個有功名的讀書人,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尹樂隨后小聲嘀咕,就兒子這個水平有必要嗎?可趙王下旨大辦。唉,好煩,要是以后楠城人發現他水分這么大,讓我丟大臉怎么辦?
靈魂外游,格外自由,人原有的六感被極大放大,所以其實對于尹樂的小聲嘀咕,尹先的每個字都聽得格外清楚。
尹先的神魂臉色有點黑。
話說回來神魂也會臉黑嗎?
“老爹你們安排就好,啊啾困不住了,我就先送它回去了。”
少年神魂離開畫卷,在桌上留下一盒口水糖,推開書房的門就欲離開。
就在他正開門時,尹樂突然發出一聲嘆息。
“你不應該回來的。”
尹先沒有回頭,背對著回應父親:“再不回來就回不來了,所以,尹先得回來了。”
“不回來就不回來,楠城的事情,還不需要一個小孩子來操心。”
“如你所說,十四歲的男子,楠城都可以當爹了,而尹先今年已滿十七還有余。”
尹樂語氣低沉:“有些時候,你真的笨的離譜。”
“沒辦法,尹先從小就這樣,父親你知道的。
對了,父親,我回來的路上看見有一大片烏云,從這邊飛來,幾天后,可能楠城氣溫會有大的變化,你要注意增減衣物。”
尹樂聽聞此言,忽然笑了,有些人長得再大,也還是個混小子,封王強者,百病不侵,他說這種混蛋話,讓他老子保重身體,切勿著涼。
“書房里冷,快出去曬太陽吧,別給我們楠城的探花郎待涼著了。”
尹先笑著稱是。
推開房門,明媚的陽光走進屋內,將屋內所有的角落點亮。
尹先感到如此開心,因為今天陽光依舊明媚,新的一天,于此有了一個美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