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歷8997年,趙歷6735年,HH州楠城人士尹先于殿試中位列第三甲,時年十七。
在所有的文學家里面,史家豪無疑問最為吝嗇筆墨,以史為刀,刻真于言,是所有鑄史之人的畢生追求。
史不可輕刻,言不可輕寫。
洪荒,神話,遠古,紛爭,道武。
一個時代的開始與落幕,往往以十萬年,乃至百萬年的刻度來衡量。
對人類,這個道武時代才有資格被萬族正視的種族來說,歷史,或許是唯一能證明我們早就存在的事物。
而在這本就不被認可的歷史中,又有多少歷史的真相于強權中沉默,只能被時光掩蓋,多少故事的真實被錯誤替代,一個可能早就不再重要真相,求證何其之難。
多少人波瀾壯闊的一生,只是史書中簡短的一筆。
又有多少人窮其一生,也不會在史書留下一痕,史筆之重,更甚于刀。
“咱們的尹先公子出城一趟,就成了當今的探花郎?
錢老你是不是說錯了,這咋個可能,咱楠城怕有百年沒有出過讀書種子了,再說17歲他再厲害也只能是會試第一啊,他還要五年才能去殿試勒。”精壯漢子性情直爽,第一個問到。
趙國人士時年十二歲才允許進入鄉試,通過鄉試者五年后可入會試,通過會試者且成績優異者五年后可入殿試,這意味著,在趙國,哪怕最年輕的狀元郎,年齡也不可能在22歲之下。
眾人贊同汗子的話,紛紛表示質疑,說書人錢老笑而不語,反而故作悠閑的抿了口茶,見吊足了眾人的胃口,這才緩緩開口。“道歷8997年,趙歷7635年,HH州楠城人士尹先于殿試中位列第三甲,時年十七。
這一句話,我不可不敢說錯一個字,這乃是偉大的趙王陛下,在大殿上,讓史官親自記下的,咱楠城百年呀,終于再出了個讀書人,而且還是年僅17歲的趙國殿試第三甲。
至于這些內容真實與否,你們大可不信,消息的來源我不能透露,不過用不了幾日,大街小巷爭相傳頌時,你們自會為老者我自圓其說。
一封《清平策》,天子親下階,趙王于百官前,站在尹先面前,親口應下趙國最年輕的探花郎的三求。
只可惜時日尚短,未刊言報,不知道《清平策》所書究竟為何內容。眾說紛紜,不能確定尹先三求為哪三求,只有一求,今日得以確定,尹先不求官職,只求早日歸家。”
“那為啥城主府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呀。”精壯漢子不解的開口問到。
眾人還有所遲疑,但商人卻在吃驚的同時,已經在心里肯定了說書人的這番話的真實。
楠城地勢偏遠,這導致一些消息在普通人中總是滯后的,但對于商人的他而言,卻是在皇榜公布當天,就已經收到了消息,趙國歷來重武輕文,直到這位傳聞具有中興帝王之資的趙王上臺,文武開始并重,他在這碩大宏圖揮下的第一刀便在人才之本的科舉制度。
文不在其齡,略不重其地。
于今年年始,科舉不再限制年齡,春為鄉試,夏會試,秋為殿試,若有不曾展露光芒的天縱之才,一個春秋便可走上殿來,讓世界知其驚世的蟬鳴。
上書不在局限于其地,大利于民,大利于國之言,可不需逐級稟報,即可在當地以舉薦的方式直達中央,朝啟書,暮至堂,明施地。
他當然知道十日前有位17歲的探花郎在這樣的政策下應運而生,這位幸運的探花郎受到趙王接見,受到大肆封賞,并下令各地以其為榜樣,青史留下其名。
雖有千金買骨之嫌,但毫無疑問成果斐然,趙地的青年學子大受鼓舞,趙王必為中興之君,在京都已成為青年學子的共識。
只是當時商會遭遇困難,他實在無暇去具體了解這件事情,而公子尹先于今日回到了楠城,也完全沒有讓他聯想到這方面,算上在京都趙王的覲見,尹先最多只有7日的時間回到這里。
確實科舉已經不再限制年齡,但以趙國之偉大,人口以十億而計,單是殿試,一屆亦有一萬學子共躍龍門,卻只有前十名可以稱為狀元及第,尹先是在天子眼下應試,貨真價實的十七歲的探花郎。
新國律有定,凡狀元及第功成回鄉,當地至少要舉行3~7日的慶典,以鼓勵趙國所有學子奮發進勇,以學問魚躍龍門。
此宴實為尹先賀,此宴實為楠城民,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城主府還沒有大肆宣揚,但知曉了此宴原委,老人的心情豁然開朗。
老人不由贊嘆:“真是少年英杰,天縱之資,與我年少一般風采。七日歸家,七日之宴,春風恰得意,歸心便似箭呀,哈哈,不錯不錯。”
精壯漢子聽著老人的夸人又像自夸的言論,沒忍住拍向老人的肩膀,“老人家你看嘛,我就說俺們這么好的城主,他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剛才說他的不好就不對了,你再把你年輕時比作公子就過分了吧,至少……你咋個可能和公子一樣帥。”
聽聞此言,老人轉頭瞪了精壯漢子一眼,咋的,老人家自夸一下也不行?隨后精壯漢子全身顫抖,一抹奇特的氣機從他搭著老人肩膀的手傳來,在他的全身各處亂竄,此刻額頭直冒冷汗,想大聲呼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老人收回目光,望向中央高大的秋楠樹,直接踏空而行,待到慶宴結束,他要去為城主尹家的公子送上一份大禮。
精壯漢子疼的蜷縮起了身子,接著猛然吐出了一口黑血,隨后一種莫大的輕松感由內而外的散布全身,他激動的看向窗外,可老人一眨眼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俺是不是遇到傳說中的神仙了?”精壯漢子憨憨的笑了起來,自己小時候在村里面,遇到過一次獸潮,規模極大,為了保護娘親,自己拿命去和一只甲豬搏斗,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但五臟六腑都受了極重的內傷,每次一用大力就疼的要命,村里的醫生治不了,城里面醫生治得了,但是治不起,就只能一直挨到了現在,可隨著那氣機的流轉,自己知道自己絕對徹底好了。
“按俺娘的說法,俺一定是遇到一個好神仙了,俺要是以后再遇到這位神仙,俺一定要報答他。”
……
“哇!那就是城主尹家的公子嗎?哇!傳聞是真的,他真的有城主夫人七成美貌,哦不,絕對快有八成了。”
“膚如白玉笑如春,眸燦若星眉如峰,哇,姐姐,我的郎君眼睛好好看,像藏了星星一樣。”
“誰是你的姐姐?誰是你的郎君?請叫我下任城主夫人。”
“你要搶我夫君?”
“你夫君?他明明是我夫君,你是想和我打架嗎?”
“打就打,誰打贏就是誰的,你連我夫君都敢搶,看我不把你揍一頓。”
楠城女子素以豪爽、直接而聞名趙國南方。
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尹先當然見到了正在街上掐架的一對紅衫妙齡女子,也聽到了她們的言論,但他連偷偷看一眼都不敢,少年不怕天不怕地,最怕女子與柔情。
遇人繞道走,見人不報名,十四歲以前的尹先是很喜歡熱鬧的,家里的每次聚會和宴席他都是最開心的一個。
而現在十七歲的尹先,覺得大部分時候還是安靜點比較好,浠瀧叔說得很對,三年的外出時光,尹先學會了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低調。
至少在今天很重要,楠城多戰事,所以休息與慶祝的時光總是寶貴的,尹先是城主的兒子,城主是楠城的好統領,尹先回來,等于重要的親人回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鐘響三聲這么隆重,但不影響他們在這里相聚,在這里慶祝,在這里狂歡。
眼前寬敞的主街很快變得擁擠不堪,來到此地的人越來越多,小異獸們的舞蹈也越發歡快,空氣中還不時響起粗曠而嘹亮的獸吼和悠揚的樂器聲,越靠近城主府,隊伍的行進也越發緩慢,直至此刻徹底停止。
好在現在已經不是很遠了,城主府建立在楠城的中心,高大的秋楠祖樹下。
尹先慶幸還好沒有讓父親將自己取得探花的消息提前公布,不然按楠城的禮數,怕是在城門口,自己這支隊伍就已經動彈不得了。
父親有要事,所以尹先決定下馬先回家了解詳情,這時一道神念傳來,讓他先在此地參與慶宴,宴會結束再回來,那事情是要事,但不急,尹先認出這是父親的神念,遂安心下來。
楠城的環境決定了楠城人好戰,善戰的地域風格,這也決定了楠城讀書方面的風氣不好,甚至于,在外對楠城人有一種私下的叫法,將其稱為‘楠蠻’,意為楠城來的蠻子。
至于明面上肯定沒有這個說法,畢竟楠蠻是真的蠻,是會揍人的。
所以,但凡楠城有哪一家出了個讀書種子,那可都得敲鑼打鼓慶祝三天三夜的。
壯士及第?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當時靈能之宴開了足足一個月,雖然直接透支了三年的財政,但每個楠城人提起這件事,心里面都是發自內心的驕傲。
不再局限于小獸,年輕的少年與少女們也走到了隊伍的近前,在遍地火紅的楠葉上手挽著手跳起舞蹈,這是獨屬于楠城人的舞蹈,寓意生命、豐收和喜悅。
尹先取出一只長笛,為這場舞蹈獻上同樣獨屬于楠城人的牧歌,這是對所有楠城人勇氣的贊歌。
清晨入城,現在已是正午時分,熱烈的氣溫與靈能的匯入,讓人們的身體更加燥熱,空氣中汗水與體香的味道在這份燥熱中,交匯,纏綿,相擁,曖昧、熾熱的氣氛在人群之間升騰,宴會的氣氛在此刻達到了高潮。
隨著又一聲鐘鳴從城樓傳出,今日的慶典正式開始。
“啾啾啾。”啊啾再以按捺不住,藍鳥矯捷的身姿于半空騰躍,發出嘹亮的清鳴,將所有的小獸統領,共同發出一道高昂的獸吼,如鐘鳴般響徹整個楠城。
今日事,昨日畢,明日同我再重提。
楠舞起,牧歌奏,楠人于此盡余歡。
“離家的游子你且看好,這沐野上親人熟悉的臉龐。
歸家的游子你且收到,這十里的楠花皆為你而摘……”
……
直到太陽將落,黃昏來臨,宣告今日慶宴的落幕,少年與少女們才戀戀不舍的離去。
尹先收笛,準備離去,可這時有一抹不一樣的色彩撞進他的眼簾。
那是一個女子。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子,普通至極的身段,略過腰的黑色長發,普通至極的外貌,穿著一身素衣,打著一把白紙傘緩緩走來。
女子的素衣是一種單純的白,與正在離去的人們的紅衣形成鮮明的對比,如紅色的海洋中,一朵白花逆著洪流向這里走來。
黃昏映于她的半邊面龐,而那不曾遮掩另一側,神色淡漠,面無表情,如行于世的天人,不染塵世之情。
她應該不是楠城之人,尹先從未在楠城見她,尹先可以肯定。
啊啾嗅了嗅周圍的氣味,向尹先搖了搖頭,通過氣味辨人,這是它作為青鳥的基本本領,但眼前的女子干凈到仿佛沒有一絲特別的氣味。
可她又是如此特別的出現在這里。
“你是誰家的小姐?如果是來赴宴的話,今日的慶宴已經結束了,請明日再來。”隨隊的一位的侍從上前問道。
女子依舊面無表情,未對問題做出回應,甚至她的目光從未與侍衛交集,她徑自看向隊伍中間的尹先。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城主府的方向,又指了指尹先,淡漠開口:“我要去那里,你也是,正好。”隨后就直接走到了隊伍的后面,安靜等待隊伍前進,不再有言語。
這是一句簡單,但令人疑惑的話語,那里是城主府,是尹先的家,尹先現在就是在回家。
可在女子的話里,是她要先去那里,尹先順路,所以正好一起。
這句話在平常路上,沒有什么問題,但在這里講述,就好像來者是主,尹先才為客,那個房屋的主人邀請客人一同前去她的家。
尹先與啊啾對視一眼,雙雙搖頭,女子的意思很簡潔明了,但不知道為什么要跟著自己一起。
或許只是女子的思想,與常人比比較特別,尹先不再多想。
尹先:“那就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