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檢司何時收了這等饕餮？”

“儒家弟子也沒這般癲狂鯨吞之勢！”

“簡直像是餓鬼道里面剛逃出來的修羅！”

“周巡檢，你們巡檢司找了個吃飯的好苗子啊！”

膳房內，見多識廣的眾人也被岳驍熙的“豪邁”驚到了，議論聲頗有甚囂塵上之感。

就連大官廚也面露憐憫之色，直言岳驍熙今后想要吃飽就盡管來膳房找他。

周晨則應對著六部十二司中其他巡檢級別官員的調侃，瞇了瞇眼睛。

李忠所說的“查明真相”，他估摸著，意思是想讓他找岳驍熙頂缸。

正是因為化形秘法一案大到沒邊了，哪怕知道不是南尹縣能處理的，也知道和他們無關，上級的茂洲甚至是夙興道多半也會追責。

隨著大麟王朝承平已久，朝廷日漸臃腫，監督考核不力，一些陋習也隨之出現。

官的兒子還是官，更別說找幾個人來背責這種事。

周晨不知道為何李忠會選擇岳驍熙這個來路不明的人。

或許是一直有傳聞的，縣令大人和盛陽道長不和？

但他知道，他是法家弟子，是堅定的縣令派系之人。

在來到膳房的之前，周晨已經利用巡檢司的暗檢知曉了岳驍熙和盛陽道長的關系。

岳驍熙搭上了那嘴上沒個把門的天才弟子李守正，這才得到了盛陽道長的賞識，得到加入巡檢司的機會。

恰恰是這種關系，正好用來當做攻訐盛陽道長的機會。

畢竟，岳驍熙可是盛陽道長推薦加入的巡檢司。

出了問題，在朝堂中沒有靠山的盛陽道長難辭其咎。

這個能在無常簿第一頁留下銀名的餓鬼也應該擔罪斬首示眾。

能吃？

能吃有什么用？！

在我南尹縣巡檢司內，容不下這種人！

正好那吞了我兩百六十九兩銀子的老賬房也在此處，讓他驗驗看岳驍熙所說的算盤又是為何。

最重要的是，周晨已經收到消息，就在剛才，縣令劉一一已經在茂州州牧的幫助下，跨越萬萬里，利用法家法網回到了南尹縣。

想到此處，周晨嘴角譏笑閃過，故意道：

“岳驍熙，真不愧是盛陽縣令欽點的化形秘法一案的負責人！”

“俗話說，能吃是福，想來有你在，定能水落石出，查明化形秘法一案。”

周晨手指點了點桌面，使用了法家第九境刑名境的能力。

他對岳驍熙制定了簡單的規矩，讓他必須遵守。

“你剛才說自己還有一項本領是算盤？”

周晨故意壓低的聲音像是某種規則的化身。

“正好徐算也在此處，他是諸子百家中數術家的弟子，你應該請教請教。”

仍舊在往嘴里面塞東西的岳驍熙動作一僵。

請教算盤？

身為人肉分腦計算者，他和俞海曾經被逼著學習使用算盤。

這也是岳驍熙故意說自己除了能吃之外，會使用算盤的原因。

此刻，隨著周晨的話語鉆進他耳朵中，岳驍熙只覺得周晨說得極有道理。

諸子百家中的數術家，不知道他能不能突破藍星的界限？

我正好趁此機會向他請教請教。

說不定，我能在極界破限？

周晨雖然人不咋地，說得確實對。

自己應當遵守。

這是鐵律。

咦？！

我這是……

不過岳驍熙下意識運轉《靈臺引》，凝聚心神，也逐漸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我為什么要請教什么算盤？

我現在只需要拖時間等人就好了。

“岳驍熙，你還在猶豫什么，這可是規矩，你要按規矩辦事！”

但隨著周晨再次發動法家第九境刑名境的能力，岳驍熙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他一板一眼道：“徐算何在，我想向你請教算盤！”

此言一出，遵守完規矩的岳驍熙瞬間清醒了過來。

不對！

他豁然望向周晨。

這是什么能力，竟然讓自己不由自主去遵守他說的話？！

而膳房內，有人聽了周晨所說的查明化形秘法一事，已經察覺到了不對。

盛陽縣令明明昨晚才讓他們推干凈干系，周晨為何如此？

還有，巡檢司那吃貨一反常態，多半是被周晨所控制，遵守了他制定的規則。

有意思了。

向來小心眼的周晨竟然如此對待自己巡檢司的人，還和盛陽縣令對著干。

已經有人嗅到了暗潮涌動的氣息，決定作壁上觀。

更多的人是看熱鬧，紛紛望向膳房角落的老者。

那人須發花白，面前攤著本泛黃的賬簿，就算是吃飯，手中一把烏木算盤依舊打得噼啪作響。

他名為徐算，是數術家弟子，也是南尹縣縣衙的老賬房，在衙門里管了三十年的賬，被人稱為“徐先生”。

“年輕人，吃飯的時候可不是請教算盤的好時機。”

周晨見狀，嘴角微揚，故意揚聲道：

“徐老，岳驍熙自稱算盤功夫了得，難道你怕被小輩比了過去？”

老賬房抬了抬眼皮，先是看了一眼周晨，渾濁的眸子又掃了岳驍熙一眼，哼道：

“行啊，小子，聽好了——”

他枯瘦的手指在算盤上“啪”地一撥，張口便道：

“三年前妖政司斬妖365只，分甲乙丙三等，甲等妖比乙等少40只，丙等比乙等多60只。

甲等每只賞銀30兩，乙等20兩，丙等10兩，問總共要發多少賞銀？”

這題聽著就繞人，膳房里頓時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一個多一個少，這怎么算啊！”

“不行不行，我腦子都亂了！”

“頭兒，咱們妖政司三年前發了多少賞銀來著？”

這題不僅考算數，更考腦子轉得快不快，周圍那些看戲的差役們直撓頭，紛紛望向岳驍熙。

“小子，你算得出來嗎？”

“看你憨吃啞漲，別不是只會吃吧。”

“要是你能算出來，我辟邪司的人認可你。”

岳驍熙面無表情，掃了一眼嘴角譏笑的周晨，知道自己對于百家能力了解不夠，沒有考慮周到。

不過……

算盤能力，他可不是簡單說說而已。

控帶四時，經緯三才…上下去進…逢九進一……

正好用來拖一拖時間。

岳驍熙一下笑了起來：“徐老，可否借算盤一用？”

老賬房示意自便。

岳驍熙過去取了算盤，手腕一翻，烏木算盤“嘩啦”一抖，十三檔算珠歸零，曾經使用算盤的感覺回歸。

他不慌不忙，右手算盤上輕輕一抹。

這是珠算起手勢，中指無名指夾住梁，拇指食指虛按算珠。

“甲等妖80只。”岳驍熙拇指一推，上珠落下。

“乙等120只。”他食指回撥，使個“退位還一”。

“丙等180只。”他三指并用，指尖如飛。

眾人只見岳驍熙邊說邊撥弄算珠，手指快得讓人眼花繚亂，暗暗咋舌。

他竟然真的會算盤，還這般熟稔。

老賬房徐算此時也一改之前的不屑，認真盯著岳驍熙的手和算盤上的算珠。

算珠碰撞聲清脆如珠落玉盤，岳驍熙口中不停。

“甲等30兩。”

他拇指在百位檔連進二珠，食指在十位檔退一進三。

“乙等20兩。”

岳驍熙食指在十位檔連撥兩珠，拇指在個位檔補零。

最后他手腕一抖，九歸連環，進行歸總，算珠“嘩啦”一響。

“合計六千六百兩！”

膳房內一片嘩然。

“我的親娘咧！”

一個年輕差役驚呼出聲。

“我剛扒了兩口飯，他就已經算出來了？！”

更多人開始交頭接耳。

“我連題目都沒聽明白，人家就算完了！”

“頭兒，他算得對嗎，咱們妖政司三年前斬妖發了多少賞銀？”

“沒錯，就是六千六百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沒想到這岳驍熙還真有兩把刷子！”

“哈哈，我辟邪司認可你了！”

“好！”

就連徐算也拍案而起，眼中精光閃爍。

“小子，你這手流星趕月的指法，跟誰學的？”

一旁，周晨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岳驍熙人前出風頭，比他吃了屎還要難受。

也正在這時，有洪鐘之聲從膳房外傳來。

“今天怎么這么熱鬧呢？”

我等的人來了。

岳驍熙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