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到餐廳的時候,喪宴已經進入了尾聲,大家互相敬著酒,準備著告別。
“哥?”
我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是清秋,她來找我,多半是想說來和我們住的事。
“那個,哥哥,我可不可以問一下,就是...那個....我可以跟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聽不清后面的幾個字。
我有些無奈,擺出柔和一點的神情,說:“我正想找你來著,家那邊已經收拾好了,我來前舅舅一直念叨你來著。你什么時候回家?”
聽到回家,她抬起頭,微紅的臉上帶上了幾分釋然。
“嗯...好,好,你什么時候走,我可以跟你一起走,我行李已經收拾好了.......不多的,太麻煩的話我也可以不帶...”
我看著她慌亂的樣子,皺了皺眉。她的謹慎讓我感覺有些麻煩....但我想我應該笑臉相迎。
“家人是不需要這樣的,你大可以不用這么客氣,”我接著說“如果你沒有別的事,今天就走也可以。”
“好,那我去收拾行李。”
.....
喪宴結束后,叔叔將我們送到了車站。隨即互相揮別,這大概是我們最后一次相見,我想。
因為是深夜,車廂里人并不多,大多數人都在睡覺,剩下的也就是在玩手機。
清秋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有些呆滯的看著窗外不斷后退的夜景。我想她大概不想交談,我也更樂在安靜里,于是戴上耳機,與她默契的保持沉默。聽著音樂,看著小說,讓這4小時的無聊車程更有些價值的度過。
下車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外面燈照昏黃,人影闌珊,安靜的只有風吹草動。
車站離家有些距離,但這個時間的話...我想是打不著車了,于是,我帶著清秋,一前一后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謝謝...謝謝你們愿意接納我。”
清秋冷不丁的開口,應該是太過沉默,到了需要客套的時機。
我遞上了一個熟練的微笑。
“我說過,我們是家人,你沒必要為此道謝。”
她愣了一下,“啊,沒注意,下意識就這樣了...”
她的話語很平常,但語氣里卻充滿卑微。
“林煜教你的么?”我皺了皺眉,我能猜出我們的父親會怎么用落后的觀念讓一個女孩形成這樣的惡習。
她只是點了點頭,無言。
“雖然我們才剛剛相處沒多長時間,但我希望你可以跟我們隨便一點,”我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
“就像跟你朋友相處那樣。”
她停了下來,像是在思考我的話一樣。接著,她停下了腳步,緩緩開口。
“我沒有朋友。”她聲音很小,仿佛說出這句話是件很勉強的事。
我有些驚訝,但并沒有思考太多。
“那你可以把我當做你的第一個朋友么?”
我半蹲下來,看著她的眼睛,我能看到,她眼里晃動的淚光里轉著委屈和脆弱。
“你可以隨時跟我傾訴,以朋友,以家人之間。”
“家人之間的愛是不求回報的,對么...”她的聲音有些發顫,淚水在眼角搖搖欲墜。
“對。”我說的不假思索,斬釘截鐵,但其實,我并不知道答案。
沒人教過我什么是愛,我那個時而瘋癲的母親并沒有教我。
我只是善于在他人脆弱的時候編織語言充當慰藉,但他們的喜怒哀樂,我并不能理解。
就像面前這個少女,明明已經逃離了父親的魔掌,為什么還要在這里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說心里話,我只覺得她的后怕是庸人自擾。
我不能共情她的脆弱。
我替她拭去了淚水,繼續領著她回家。
.....
回到家中,等著我們舅舅帶著妹妹去了他提前收拾出來的房間。我有些疲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享受我的安靜。
閉上眼,我回憶著清秋的哭泣,繼而想起了故去多年的母親。
我時常能夢到,母親坐在沙發上,一邊發瘋似的哭泣,一邊撕掉父親寄來的信。
年幼的我不理解母親的情感,只是執著著想,母親為什么不能忘掉這個男人,開開心心的生活?
為什么我會被給予一個支離破碎的童年?
為什么過往的傷痛會讓人無法自拔呢?
我有一系列的問題,卻沒有一個答案。
我討厭這種自找麻煩,從小到大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