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進來一下。”

片刻后，薩凡德的副官格雷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議事廳，眼中帶著詢問的神色，卻又不敢貿然開口。

薩凡德談論天氣般開口：“給我找到澤法那老東西提到的叛徒。”

格雷微微一怔，眼中閃過疑惑，卻又迅速隱去。

它輕輕頷首，聲音恭敬而堅定：“遵命，尊敬的薩凡德。”

看著格雷離開的背影，薩凡德不禁恍惚了一瞬。

議事廳的景象開始溶解，取而代之的是上次讓格雷去尋找阿斯特拉時的情景——

格雷沖進來時，羽毛凌亂得像是經歷了一場風暴。

它的胸膛劇烈起伏，平日里沉著冷靜的眼睛，此刻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焦急。

“尊敬的薩凡德！我……我找到阿斯特拉了，但……它被困在一個陷阱中，生命危在旦夕！”

見薩凡德沒有立即回應，繼續急切地說道：

“尊敬的薩凡德，請原諒我的唐突。但阿斯特拉畢竟是獅鷲一族，而且那個陷阱……帶有強烈的魔法氣息，我擔心阿斯特拉會淪為邪惡儀式的祭品！”

薩凡德凝視著格雷，內心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阿斯特拉的名字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它的心里。

那只年輕氣盛的獅鷲，多次公開挑戰它的權威，一成年就敢覬覦自己的位置。

每次想起阿斯特拉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薩凡德就感到一陣怒火中燒。

可是作為獅鷲王，它的責任是保護整個族群。

薩凡德閉上眼睛，想起自己年輕時的誓言：族群的利益高于一切。

即便是最令人厭惡的同族，也比淪為人類的玩具強上千百倍。

它睜開眼睛，緩緩開口：“你說得對，格雷，獅鷲絕不能淪為儀式道具。但這件事太過重要，我必須親自去查看情況。”

格雷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如釋重負的神色。

“太好了，您一定能救出阿斯特拉。”

薩凡德沒有再說話，利爪一蹬，便從居所飛掠而出。

山風呼嘯，羽毛在氣流中微微顫動，久違的自由感讓它心頭一陣輕快。

然而這份愉悅轉瞬即逝，沉重的思緒很快又將它拉回現實。

“如果阿斯特拉真的變成了頭骨和羽毛，就再也沒有誰能威脅到我了……”

這個念頭像一條毒蛇，鉆入薩凡德腦中。

它連忙甩了甩頭，試圖將這個不該有的想法驅散。

它加快飛行速度，周遭的風景在視野中化作模糊的色塊，終于看到了格雷所說的那片森林。

整片區域籠罩在一層詭異的薄霧中，隱約可見一絲不尋常的魔法波動。

薩凡德悄無聲息地降落在一棵古老的橡樹上，枝葉的掩護下，看到了阿斯特拉。

它渾身是傷，背上插滿魔法箭矢，引以為傲的利爪和尖喙都被磨出了鮮血。

薩凡德感到心臟一緊，即便是最強大的獅鷲，在這樣的折磨下也撐不了多久。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只見詭異的黑綠光芒在陷阱上流轉，相互交織成一個復雜的網絡。

薩凡德皺起眉頭，暗想：“這種魔藤，難道是人類從暮色森林的獸人那里獲取的？看來人類的野心比我想象的還要大……”

就在這時，阿斯特拉的眼皮微微顫動，像是感應到了什么。

它吃力地抬起腦袋，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薩凡德藏身的地方。

薩凡德心中一凜，有個聲音響起：“如果是你的父親，一定會救出它，你們共同的敵人是人類！”

“別犯傻了！”另一個聲音冷冰冰地反駁，“救了它？然后呢？等它恢復了再來挑戰你？你以為人類只設了這一個陷阱嗎？你的族群怎么辦？”

薩凡德的心跳漏了一拍，一個可怕的畫面闖入腦海——

自己被困在陷阱里奄奄一息，而阿斯特拉正站在族群的至高點，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所有獅鷲，包括它。

“不……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它最后看了一眼阿斯特拉，便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緩緩展開雙翼。

月光灑在它的羽毛上，泛著冷冽的銀光，它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消失在夜色中。

“這是為了族群！”

它不斷在心里重復，聲音越來越大：“為了族群的安全！為了我們的未來！”

可不知為何，每重復一遍，心里就有另一個聲音跳出來：“懦夫！”

“我不是！”薩凡德憤怒地低吼，忽然，它感覺到一絲異樣。

等等，這聲音……

薩凡德猛地回神，才發現自己沉浸在回憶里，居然真的把這句話吼出來了。

而此時格雷剛好推開橡木門，不安地看著它。

薩凡德清了清嗓子，用平常的語氣問道：“咳，什么事？”

格雷一臉見了鬼的樣子，喉結上下滾動了好幾回才擠出一句話：“尊敬的薩凡德，我……我看見了阿斯特拉……”

薩凡德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下文。

格雷努力平復自己激動的情緒：“它……它還活著。但是……”

“但是什么？”薩凡德抬起雙眼，盯著格雷。

格雷的聲音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了：“它、它和一個人類……”

薩凡德一躍而起逼近格雷，龐大的身軀投下一片陰影：“你確定嗎，格雷？”

格雷沉默片刻，仿佛在與內心的恐懼搏斗：“我確認，尊敬的薩凡德，我親眼所見。”

“真是……令人意外。”

薩凡德轉身面向洞口，目光投向遠方，聲音里帶著若有若無的嘲諷。

格雷小心翼翼地開口：“尊敬的薩凡德，您上次回來的時候……”

“格雷！”薩凡德突然暴喝一聲：“你還記得上次看到阿斯特拉的場景嗎？”

格雷的聲音不自覺地發顫：“記……記得……”

薩凡德冷笑一聲：“沒錯，那是你親眼看到的。可現在，阿斯特拉卻活蹦亂跳地和人類在一起，你不覺得奇怪嗎？”

格雷皺起眉頭：“確實很奇怪，難道……”

薩凡德打斷它，聲音里滿是諷刺：“動動腦子，格雷。當時的陷阱，換成你，你能活下來嗎？實話告訴你，當時我趕到時，只看到一地鮮血和羽毛。”

格雷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您是說……阿斯特拉背叛了我們？”

薩凡德輕嘆一聲：“我也不愿相信，可事實擺在眼前。阿斯特拉為了茍活，向卑賤的人類低頭了。”

格雷的羽毛瞬間豎起，渾身上下顫抖起來：“這、這太可怕了！阿斯特拉……為什么……”

薩凡德用翅膀輕輕拍了拍它的背，似乎在安慰它：“我和你一樣震驚，格雷，但現實就是這么殘酷。阿斯特拉背叛了我們的族群，背叛了我們的尊嚴。”

格雷低下頭：“我、我一直以為阿斯特拉雖然傲慢，但至少是忠誠的。”

薩凡德目光如劍：“傲慢往往會導致背叛，格雷。阿斯特拉的野心，你我都看在眼里。現在，它找到了新的靠山。”

格雷猛地抬起頭，眼中燃起怒火：“我絕不容忍這種背叛！”

薩凡德點點頭：“沒錯，格雷。奴役獅鷲的人類該死，背叛尊嚴的獅鷲更該死！”

格雷挺直了身體：“尊敬的薩凡德，請告訴我該怎么做。”

薩凡德的目光掃過整個議事廳，仿佛在看著整個獅鷲族群。

“通知所有獅鷲，從今天起加強戒備。只要我活著一天，阿斯特拉就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