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兩年后,秦稍隱以新軍北伐大將軍的身份直搗大漻的南城,連續攻破三個城池后在虹危城受阻,駐兵休整。
夜晚,新軍營地。
秦稍隱扯下額頭上斜著的一指寬鑲紅玉的黑色抹額,從右邊額頭開始一道陳舊的傷疤蜿蜒至左側眉骨,眉骨上方一指寬的距離處的疤痕已經很淡了,她坐在河邊,夏夜的晚上河邊草還是很茂盛的,蚊蟲也多,天穹上掛著彎月,銀白色的光暈沖破重重云障,透射進緩流的河溪中。
河里流淌著她稍顯扭曲的身影,她一時間有些看出了神,三個她身高寬的河對岸忽然傳來石頭砸進水里的咕嗵聲。
秦稍隱抓起隨身帶著的配劍,站前來定神看了會,神色有些猶豫。
…………又是一道落水聲。
等火堆徹底燃燒起來的時候,秦稍隱將烤的半干的右邊袖子用抹額捆了起來,原本的袖帶借給面前這位瑟縮著身體的陌生人束發了。
雖然,這位陌生人依舊保持蓬頭垢面,一言不發。
秦稍隱沒什么好脾氣,起先救這個人也是下意識的,如今,人也救了,火也生了,附近也都是士兵,她的帳篷甚至就在斜對面幾十步遠,沒什么事要做,她站起來就要走。
——不出意外,意料之中。
“……嗯(氣聲),呃(用力的張嘴),恩嗯(等等)……額嚕(多謝)——名字……”
這人總算開口了,盡管秦稍隱只聽懂了后面兩個字,她倒是會點唇語,但是這個人抬起頭后,銀白色的月光籠罩在他(姑且當做是男的)的臉上,慘白,凄厲,惡心。
滿是燒傷的疤痕遍布眼睛,鼻子以外面部的地方,看不清眉毛原本的樣子,鼻子被灰土覆蓋,棱角倒是看得出之前高挺的輪廓,嘴唇不僅有燒傷的痕跡,還有缺水的干裂以及凍傷的瘡痕,可現在正是仲夏,他從大漻的方向跑來的,是被人追殺還是四處流浪的乞丐。
有些荒繆,秦稍隱覺得這個人的眼睛真是好看極了,這張臉總不該是這樣的,就像她的臉也不該是這樣的陌生……但又能怎樣呢?他許是為了活下來,所以受盡了燒傷的痛苦也要以猙獰的面孔活下去;她是為了自由和希望,也受夠了從前,所以戴著這“假面”。
“是天命吧,我是假的,你是被毀了的,就該這樣提醒我,不該忘?!辈荒芡洭F在的一切也可以輕而易舉地被毀掉,不能忘掉連真的也不會有人再認出來,假的即使成功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付出的代價是要一輩子償還的……
秦稍隱面對著這個陌生人,喃喃自語聲只有月亮聽見了。
隔天正午,戰士們十分自然地路過秦稍隱的帳篷,眼睛卻忍不住往里面瞅——昨晚上,他們的冷血大將軍帶了一個陌生的,疑似是名乞丐,而且是男的(至于為什么知道性別,那就是一段崎嶇的故事了,往后再講。)——這可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誒,也看不著。
里面壓根沒人,秦稍隱自然是巡查去了,至于那個男的……
“將軍說那人的名叫什么沒有?”
甲兵十分小心謹慎,一邊假裝自己在放哨一邊側頭用氣聲和同伴說話。
“聽說了,叫‘阿乖’”
乙丙兵正巡邏呢,聽到這話立馬站住了腳,待在丁兵邊上,不走了。
“所以這是他本名,還是將軍取得假名忽悠我們。”乙兵不太相信地問。
丁兵自信地說:“肯定是真噠,將軍閑得慌喲,忽悠你個散茶干啥子哦,嫩不嫩想依噶哦,親耳聽到,將軍喊了一聲‘乖乖’,誒呦咋~”
“乖乖,他們再說你啊?!币坏荔@雷般的聲音炸響在甲乙丙丁兵的耳邊,是秦稍隱,也許還有阿乖——不敢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