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沒有立刻回府，先是去府邸周邊的街道看今晚的燈會布置，佯裝對那些東西很感興趣的樣子，支走一些人去買東西送府上去，等身邊只剩下她的貼身婢女春熙的時候，她故意走到河邊問了句：“春熙，你知道哪里有買河燈的嗎？”春熙糾結地想了一會，回道：“郡主，天色太晚了，再不回去老夫人要訓話了，放完河燈您可不能再逗留太久了。”春熙說完一邊回頭一邊找攤子買河燈去了。云楚自然沒有逗留了，獨自一人從將軍府一處偏院的小門里偷偷回去，直接去了老夫人的住所。

這個府上的所有人她都信不過，她的父親雖然會幫她，但在國家大義面前他們之間的親情也只能舍去——她想：不然此番父親也不必親赴沙場，為她爭奪這渺茫的生的希望。

老夫人自然已經是睡下了，云楚也深知這老夫人根本不會幫她——老夫人是云閑的嫡母，云閑的生母是一個青樓里賣藝的女子，老夫人又不能生育，在云閑出生后就被老夫人以嫡母的名義教養著，后來云閑有本事了老夫人直接將他的生母送離了京城，云閑也沒再找過她，可這老婦人是極其不滿云閑只娶穆青一個，而且膝下只有云楚一個女兒這種行為，云楚這些年自然也沒有得到老夫人的喜愛，可是老夫人是左丞的嫡姊……云閑也不會真的鬧得太難堪。

“老夫人，我是云楚。”云楚沒有猶豫地敲響了老夫人寢臥的側窗，在這寂靜的夜里這敲門聲既突兀又心驚。

寢臥內一豆油燈照亮云楚所在的側窗的一小處范圍，透過兩層絹帛，映照在云楚的半張臉上。

夜里留一盞油燈是老夫人的習慣，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但這對于云楚來說，是極好的機會。

老夫人興許是睡了，云楚本來就不太報希望的心沉淪下去，正欲轉身——“云楚，你進來吧。”是老夫人的聲音，此時響起真真讓人懷疑，可現下云楚別無選擇，提著一顆心在嗓子眼就推窗跳了進去，身手還算靈活。

“看來是練過的。”老夫人邊說邊披起一件外袍坐在床上，云楚和她隔著些許距離，屋內昏暗，方才云楚進來時將油燈吹滅了，此時更是誰也看不清誰，很好的談判局勢。

“求老夫人救孫女一命。”云楚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

“你父親和太子殿下還保不住你這條小命嗎？”老夫人語氣沒什么起伏。

云楚明白，她這是要自己加碼，祖孫之情沒用。

“老夫人，云楚自幼喪母，又早早被眾人嫉妒招恨，如今也是茍延殘喘，縱使父親和殿下得勝歸來，這暗潮洶涌的京城和這波詭云譎的朝堂，云楚又怎有機會等得到，何況，孫女私下講句實話，父親常年征戰傷及根本，此戰說是收復，可這上至朝堂，下至百姓，誰不知道楚地自先皇敗戰后民心早已歸屬那蠻夷之人，我朝上下都心知肚明，皇上這只是不甘，不甘皇族歷史有此污名，太子勝，民心所向，云楚未必等得到，太子敗，皇上在朝臣的維擁下不會重罰太子，反倒是云楚必要承受這污名的代價，云楚必死無疑。”云楚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接著維持低頭的姿勢說道：“老夫人，孫女不敢想象今后會有多少榮華富貴，孫女只想活著，孫女也想像母親那樣馳騁沙場，而不是被桎梏在權貴之中。”

云楚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雖然看不清老夫人的神情，但是云楚也只能放手一搏了，“您也知道，我母親給我留了一個遺物，她說要等我及笄那年再給我，您或許會感興趣的吧？”

老夫人那邊傳來起身的動靜，她走近到云楚的身邊，她的聲音帶著點欣慰和警告，“你什么時候發現的……不重要了，云楚必死，那么淮南秦家有一個女兒早年失蹤了這事你也是知道的，他家世代守衛南方，連皇上都沒懷疑過他們的忠心，不要出現的太突兀，先去南疆避一避。”

云楚咬緊下唇，盡量放平靜道：“謝老夫人成全。”

淮南秦家，是老夫人母親的氏族，皇帝不是真不懷疑，也確實是沒膽子去挑戰秦家的兵權和左丞的政權，這些年皇帝多疑越發嚴重，身邊的親信一個接一個離開，這個王朝又能持續多久……

既然云楚必死，那換成秦稍隱活著又有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