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天結束的傍晚,我在網上搜索三年前那起案子,卻幾乎沒有得到任何信息,它是被人們掩藏的案子,她的死亡也永遠沉入了大海。
夜是那起案子的第一發現者,夜被她的死亡深深吸引,她熱烈的愛上了她,同時也成為了她。
我望向傍晚的窗外,眺望遠處的小山,嫩葉翠綠的山腰,在夕陽余暉的映照下,猶如原野上豎起的一扇金色屏風,這讓我又想起了從前。
夜發來了一條消息。
“救我。”屏幕上只顯示了這短短兩個字。
我回信息問:“發生什么了?”
我等了一會兒,她仍舊沒有回消息。
我嘗試給她打電話,可她的手機無法接通。不知道是關機還是已經損壞了。
我起身走到女生宿舍門口,我不知道夜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便只好詢問過路的女生。
我不知道該以怎樣的理由找她,就只好告訴她們我是夜的同學,老師無法聯系到夜,就只好讓我來找她。
夜并沒有在宿舍。
我想,夜或許遇害了。
我想兇手應該不是隨機殺人,夜遇害的唯一理由就是夜與兇手的生活圈發生了重疊,她們或許在哪里見過面,說過話。我想夜再次遇見了那個兇手。
我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或許夜已經被殺害了,尸體已經被做成了“藝術品”,而后扔在了某座荒山上。
有個女生向我走來了,她是那天在計算機教室嚇唬夜的人。
“你知道夜去哪兒了嗎?這是她第一次這么晚回來。”那個女生很擔心。
“那個,你是夜的男朋友嗎?”女生繼續問道。
我搖了搖頭。
“哎,你不用否認,我都理解,”女生毫不懷疑我就是夜的男朋友,“她最近出去的時間變多了,感覺人也更加開朗了,我想這肯定跟她交了男朋友有關。”
我看了看表,擔心起了時間。
“她的房間里有沒有一個黑色書包,里面裝著一個黑色的像球那樣大的東西?”
“我記得是有,就在她的書桌下。“女生說完就回了宿舍,她要幫我拿過來。
我沒想到夜沒有將頭藏起來,而是放在那么顯眼的位置。
當她將書包拿過來時,我詢問道:“你沒想過打開看看嗎?”
女生立刻笑著說道:“那樣夜會生氣的,上一次我們動她東西,她一整個月都沒跟我們說話。”
“那為什么這次能動呢?”我問。
“這是你動的啊。”
我怔了怔,又繼續說道:“你最近見到她是什么時候?”
“就是下午三點多的樣子,我問她要去哪兒,她說她要去一趟秦白家,”女生又說,“真不明白夜為什么對那個秦白這么感興趣,好像最近一直在忙活她的事。”
“你要幫我把她找回來哦。”在我離開的時候,那個女生說道。
我點了點頭。
恐怕再見時已經不是活的夜了。
我坐公交車向秦白家去。
夜已經完全黑了,今晚恐怕不能回學校了,如果夜遇害了的話,這幾天跟她接觸甚多的我恐怕也會有危險。
公交車外頻繁掠過路燈。
看著那些路燈,我一直在想兇手究竟會怎樣對待夜。她或許會選擇在慘叫聲不會被人聽見的深山老林里進行自己的儀式,然后隨心所欲的對夜進行肢解。
在到達秦白家附近時,公交車上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下車后,順著曾經走過的路線再次前往秦白家。
當走到秦白家時,我竟然發現我已經走累了,渾身大汗。
我不知道夜是在什么樣的情形中發出的短信。
她或許是被兇手強行帶走的。
我認為夜不是一個會輕信別人的人。
或許這件事只是我多慮了。
我走在前往秦白家的小路上,重新回想起來發生的事。秦白的母親為什么不把頭交給警察?秦白的父親為什么要割下受害者的頭?再早一些,秦白的尸體為什么會被拋尸在攝像頭正對處?
我的汗珠不停落下。
我已經到了秦白家門口,抬手看了看表,已經是晚上八點。
或許兇手還沒有殺害夜,只是把她關了起來。但事實究竟如何,除了直接質問兇手,并沒有別的辦法知道。
如果夜已經遇害,那也要問出夜被拋尸到了哪兒。
因為我想親眼看到那個場景。
我還沒有敲門,門就自己打開了。
開門的是個男人,是個陌生的面孔,但卻有些似曾相識。
我記起來了,他是跟在江凈身后的那個警員。
“你是?森林?”他說道。
我點了點頭。
“我是江警官的徒弟,楊君謨,你來這兒干嗎?”他詢問道,表情嚴肅。
“我的朋友不見了,我想來這兒找找線索。”我說。
“朋友?那天站在你旁邊那個?”
我點了點頭。
我注意到他手上提著個包,跟他身后背的包不太一樣,里面鼓鼓囊囊地裝著些東西。
他盤問起了我們的信息,我跟他交代了夜失蹤的時間和我們這些天去過的地點。
“你包里裝的是什么?”楊君謨問道。
“頭,一個男人的頭。”我淡淡說道,仿佛這并不是什么不能說的秘密。
楊君謨肉眼可見的謹慎起來,我立刻解釋道:“是秦白母親給我的。”
“封建陽的腦袋在你那?”楊君謨很是驚訝,他立刻想要伸手拿我的包,被我靈活的躲過。
“你躲什么躲,我是警察,又不會害了你?”
“秦白的母親并不想把它交給警察。”
“你聽著,如果我想從你手上奪過那個包輕而易舉。”
“我知道,楊警官,你確實可以直接搶走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你談判,”我往前走了幾步,“楊警官,你這是私闖民宅吧,趁秦白母親不在去她家里偷東西,你那個包里全是從別人家里拿的,對吧。”
“搜查證物,職責所在。”
“那我明天去跟江警官匯報時也這么說嗎?”我看著他說道,他表情嚴肅,而我的臉上只有平靜。
“你想怎么樣?”
“第一,你為什么要私自搜查秦白家,第二,包里裝的是什么?”
“我只能回答你第二個問題,這里面,是秦白施虐的物品。”
我怔住了。
夜沒有分析錯。
“向誰施虐?”我繼續問道。
“明知故問,還能向誰?”楊君謨看了看我的包,“我總算明白師傅為什么讓我留意你了,原來你也不是什么局外人。”
“我們可以對等的交換信息。”
“你憑什么以為你會知道我不知道的。”
“因為你甚至不知道這顆頭的存在,或許我們都覺得秦白的上一個案子有疑點。”
我們正要繼續說下去,另一個憤怒的聲音就打斷了我們。
“你個騙子,我以為你是那個男人的朋友,沒想到你是警察的人,你個騙子!”秦白的母親大聲喊道。
而在她憤怒的這會兒,楊君謨已經帶著我溜之大吉了。
夜深人靜,除了偶爾的蟲鳴和風聲,四周一片寂靜,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沉睡。
我和楊君謨靜靜走在小街上,事實上我們還是只知道互相名字的陌生人。
“現在你可以把我拖進一個無人的角落殺了,然后拿走這顆頭,我也永遠閉上了嘴。”我靜靜對楊君謨說道。
楊君謨轉過頭看著我,他的眼睛清澈無比。
“我不是殺人犯,我是警察。”
“那意味著你永遠要與某些人為敵。”
“應當有人與那些人為敵。”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可憐誰,或許是哥哥,或許是弟弟。
“這顆頭理應不存在吧?”我說道。
“它應該已經被秦白的父親用酸溶解了才對。”
“那起案子是你負責的嗎?”
楊君謨愣了愣,隨后搖了搖頭。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但我還需要確認最后一件事。
“楊警官,你知道三年前那起案子嗎?”
楊君謨再一次驚訝的看著我,“你為什么知道那么多?”
“夜告訴我的。”
“她?她究竟是?”
“我想她是死在三年前那個女孩手下的亡魂。”
我靜靜地看著楊君謨,我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就好像這件事的合理性不應被懷疑。
“你到底在說什么?”
“楊警官,你已經知道答案了,畢竟你都懷疑這么久了,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也能猜測出三年前那起案子是誰在負責。”
“可……為什么?”
我抬手看了看表。
“楊警官,時間來不及了,我還得回學校一趟,我最后問一個問題,你,一直自詡為正義的人嗎?”
“森林,送給你一句我一直喜歡的話。”
吾心吾行澄如明鏡,所作所為皆為正義。
楊警官,我們注定不是一條路的人。
當我回到宿舍時,三人都還沒睡。
“外面都關門了,你翻進來的?我以為你會在外面睡。”賀曉恩說道。
“有件事需要你幫忙,事成一個學期的泡面都給你包了。”我說。
“阿林,就沖你這句話我什么事都給你辦。”賀曉恩拍了拍胸脯。
我轉過頭看了看另外兩個人,原綿還在背單詞,秦西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仿佛在思考什么。
看著他,我似乎有了啟發,便直接問道:“秦西,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舍利弗的故事嗎”秦西開始講了起來。
舍利弗素來以智慧聞名,也是佛陀最為看重的弟子。舍利弗年輕時就已經開始了到處游歷的生活,直至之后拜在佛陀門下,其修為和思想才不斷精進起來。
而后舍利弗被菩薩的大慈大悲之心所打動,一心想向菩薩學習無私的助人精神,以求普渡世間。有一個神仙得知了他的宏愿,就趁機下凡前去試探他。
有一天,神仙化身成為母求藥的孝子,那孝子對舍利弗說:“我的母親得了沒法治的病,非常非常嚴重。恰好只有一個辦法能夠治好她,那就是需要一個修行者人捐出自己的眼睛作為藥引子。”舍利弗聽完之后想都沒想就挖出了自己左邊的眼睛。但是孝子卻在挖出左眼之后說他需要右眼。為了實現自己的宏愿,于是舍利弗又爽快的挖出了自己的右眼,失去光明的舍利弗卻并沒能得到孝子的感謝。
那孝子故作嫌棄的接過來用鼻子聞了一下,說:“你的眼睛怎么那么臭那么難聞?你到底修煉的是什么道?”之后嫌棄的把眼睛丟在地上,用腳使勁踩,且不回頭的離開了。
舍利弗聽完那孝子的話,又看這孝子對他的眼球那么不待見的踩,望著他的背影哀嘆:“這年頭,做好人難,做菩薩更難,還是做一個平常人算了。”
舍利弗深感普度眾生之難,在考慮放棄自己宏愿的時候,仙人變回了原樣,并贊嘆舍利弗大慈大悲心腸,之后又變回了舍利弗的眼睛。
我無法贊嘆舍利弗的行為,因為他與我們這樣的人永遠對立,但我們實際上一樣可憐,我們生來就被困在自己的精神中,你永遠癡迷于救人,而我只熱愛殺人,我們都不曾擁有自由意志。